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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翘咬着唇只是不动,平安冷笑数声:“怎么着,二姑娘还摆上架子了,按说我们当奴才不该放肆,却爷发下话来,二姑娘若不麻利儿些,莫怪我们几个得罪了。”

    翠云一见这情形,便知自己一番苦心计量落空,心里头明白,这是被玉娘抄了后路,不防这位大娘如今怎如此精明起来,也恨她妹子不知自爱,如今让那汉子寻上门来,便爷心里再有意,如今也恼了,不然也不至于发下这般话来。

    按叹一声道:“翠翘跟着娘去,若果真,莫门前吵嚷,让他先去,回头寻个好日子成礼便是了。”她娘听了,忙扯着翠翘到了门上。

    再说那汉子,本姓牛也未起大名,排行老大就叫了牛大,他弟顺着叫牛二,虽是个庄稼汉子,心里却有些计较,爹娘死得早,就留下哥俩儿,他弟还小,且想不到这些呢,他却大了,因见崔翘生白净,模样儿也比旁女子端正,便生了心思。

    翠翘爹死了,家里就剩下母女俩,没个汉子搬搬抬抬,他便时常过去帮着跳水劈柴,赶上翠翘刚知人事,趁着她娘不再哄了身子去,翠翘先是不肯,后被他拿些脂粉等物哄着越性入捣了几回,渐次得趣儿,瞒着她娘倒没少干事,后被她娘堵屋里,才商议起婚事。

    这里正议着婚事,不想柴府来人接了去,一去几日不见,门上了锁,竟似不回来一般,牛大心里急不行,倒是听过翠翘亲姐姐自小卖柴府,后听说收进房里,也不过一个侍妾,这些年也不见家来一趟,也未见捎回来多少银钱,可见不得意,且顾不上娘家呢,如今可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造化,若真如此,翠翘怎肯嫁自己这样穷汉子,这到手媳妇儿莫不是要飞了。

    越思越想越急,正想着去县内扫听些影儿,不想这日就见个穿着青衣短打扮小厮来了村里,说是柴府上伺候人。

    牛大一听忙着赶上去扫听,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平安使来长安,长安倒也机灵,一瞧牛大拐弯抹角打探翠翘娘俩儿,便知里头定有官司,眼珠转了转,笑道:“刚进府那日,我瞄见还说哪来个穷酸丫头,却不知是我们府上二娘亲妹子,如今衣裳首饰装扮起来,可不得了,我们底下奴才暗里想着,生如此标志,不定要寻个好婆家了。”

    那牛大一听,登时如拎冷水盆里一般,半日才急道:“她早是我人了,怎还能寻什么婆家。”

    长安听了,忙把他扯到一旁小声说:“事关女孩儿家清白,可扯不得谎。”牛大虽有些章程,哪里比长安机灵,被他一句话说急起来,一张脸涨通红:“这事儿扯什么谎儿,她早是我人了,身上哪儿有什么记号,我也知道,一丝不差。”倒把长安说不念语了。

    想起平安交代下话儿,便道:“既如此,你赶紧寻上门去才好,若晚一晚说不准媳妇儿就是人家了,正巧我这会儿办了差事要回府去,你若敢去寻她,我让车把式捎你一趟倒便宜。”

    那牛大听了大喜,忙着回屋收拾了褡裢,跟着长安走了,正赶掌灯时分到了门前,长安先进去知会了平安,平安一听心里暗喜,有牛大这汉子,翠翘那丫头想爬爷床,就是做梦也想不得事,长安耳边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嘱咐了一遍。

    长安出来与牛大附耳道:“她如今巴望上我们府里,哪会认你这样穷汉子,若要成事先嚷嚷起来或许是条道。”那牛大先时还怕,后一咬牙,想着来都来了,拼着一身剐,敢把皇上打,怕他何来,再说,自己说也是真事儿,又不是胡乱打谎之言,便吵嚷开来。

    待见着翠翘娘俩儿出来,打量一遭,见这才几日不见,果不同了,头上银簪子闪亮亮晃眼,身上绸缎裹身好不富贵,忙上前一步道:“这一来不见家去,倒让我好生惦记,家中婚事所需俱已齐备,只等你回去成礼儿便了。”

    翠翘以往瞧着牛大还好,虽是庄稼汉子,却也生浓眉大眼,有把子力气,身板也壮实,想着嫁了他总好过家里吃不上喝不上,那时岂知自己有今日造化,如今柴府里,吃什么,喝什么,这头上戴,身上穿,哪一样跟着牛大这样汉子能得来,便自己身上随便一样儿,牛大这一辈子赚银子也买不来,且他这傻大笨粗不说,衣裳也是破旧不堪,哪比她姐夫体面。

    虽被平安逼了来,却哪里愿意跟牛大回去受苦受穷,便死拧着道:“你我何曾议过婚事,倒来这里胡乱嚼说坏我名声,可知这里是柴府门上,我姐夫甚等样人,与衙门县太爷都惯有交情来往,拿个贴去唤了衙差来把你拿进去,打一顿板子下到大牢,看你是死是活,听我一句,莫再这里胡缠,趁早家去是。”

    牛大不防她这般无情,用这样话来唬他,当他真是个傻子不成,若她姐夫给她做主,还等到如今,刚自己吵嚷时候,便乱棍打出去了,这会儿她既出来,可知这位柴大爷是个讲理,再有,她那个姐姐也不是真得意,牛大怎肯退去:“怎是我嚼说你名声,你我早已成事,说不准这会儿你肚子里有了我牛家子孙,到了这会儿怎还坚辞不认,是什么道理。”

    翠翘被他说脸色涨红,咬着唇垂着头,虽一时不知怎样答对,却打定主意不跟他家去,翠翘娘见她这样,待要劝她,又想自己何时管动这个二丫头,劝了有甚用,一边儿摊开手也不说话儿。

    门上这情形,平安干瞪眼也无法儿,只得使福安进去回,玉娘听了道:“门上如此吵嚷,成什么体统……”却被柴世延截了话去:“如此倒说不准里头有什么缘由,你去把崔翘跟那汉子带到前头去,待爷亲问问底细。”

    玉娘暗暗皱眉,心道,真还别小瞧了那个丫头,这是打定主意死不认账了,扫了柴世延一眼,那丫头果真入了这厮眼,若这回让那丫头翻过身来,便再拦不住了。

    想到此,便道:“事关女孩儿名节,爷去问恐不妥当,既闹起来,也莫说冤不冤枉,索性把翠云妹妹也唤出来,她妹子跟她娘共那汉子一处里三头对案,若果真,爷也莫恼,索性发发慈悲成全了他们也就是了,若那汉子打谎,让衙差来拿了去自有公断,爷道为妻这个法儿可好?”

    柴世延刚一怒,发了话儿,过后思想起翠翘秋千上那般姿态又有些不舍起来,这才想出个回缓法儿,想着到前面吓唬那汉子几句,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不想玉娘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知被她瞧破心中所想,不免有些讪讪之色,便道:“不知哪里粗鄙汉子,如何有此等造化,让他瞧了爷内眷。”

    玉娘暗里冷笑,说到好,不定还想捡那粗鄙汉子扔下破鞋呢,便冷了脸色,道:“翠翘是翠云妹子,若是个清白女孩儿你收了她,也是一桩好事,如今早跟汉子有了事,便你多少心思也该放下,为妻一句良言劝你,听不听只你,你不想我去,也只随你。”

    说着,身子扭过去打了里间帘子进去了,明明就是恼了神色,柴世延便心里不舍翠翘,也不过是白日里被翠翘荡秋千姿态勾起了意,跟玉娘如何比得,如今玉娘一恼,这些心思哪还不丢开,忙跟进里头去,哄玉娘道:“我是瞧翠云面上,怕委屈了她妹子,翠云伺候了我一场,病才好些,不想她又为此劳神。”

    玉娘心里自是知道,这厮嘴里话听不得,却也不轻饶他,瞥着他道:“前次翠云病那样,也不见你去瞧她,如今倒有了情份,只不知是念她伺候了你这些年情分上,还是旁什么人,这会儿忽想起翠云院里那架秋千倒拴好,明儿我这上房院也栓一架来。”

    柴世延听她话里藏锋,句句带刺,哪还是往日木呆呆冷清样儿,倒是一点儿亏都不吃,虽如此,这个伶俐玉娘倒让他如何也恼不得,反而越觉她眉梢眼角显风情,不由笑了几声,凑到她耳边道:“是爷不是了,有了姐姐这般妙人儿,还去惦念别人,着实该罚,爷先这里与姐姐陪个礼儿,待晚间无人,任姐姐打骂,弟弟若说半个不字,让我柴字倒过来。”

    玉娘却不领情,蹭一下站起来道:“莫让我说出不好听来,谁跟你姐姐弟弟,去给你外头小姨开释冤屈是正经。”

    柴世延道:“玉娘不去,我怎好去,就依你主意,翠云也好,横竖是她妹子事,你俩个那屏风后听着,莫被那粗鄙汉子瞧见。”

    玉娘这才放下心,与他到了前头厅中,翠云已那里,见了她忙见礼,玉娘目光闪了闪道:“你身子才好,本不该劳动你,却是你亲妹子事,真委屈了怕你过不去,就把你唤来一起听着,倘若有什么委屈,你也好与你妹子做主。”

    翠云咬了咬唇,垂头低低应了一声,这事闹到现,翠云便一百个心思也半分指望不上了,刚起了头要争一争念头,这会儿却数落下,勉强撑着病体,立玉娘身后,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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