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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营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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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信回到城郊别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遇安在丫环的服侍下已经上了药,换了衣服。远信进屋看到她正在安睡,放心下来。正准备出去,被遇安叫住了,“二哥为何叹气?”

    远信回来,“你醒了?伤还疼吗?”

    遇安毫不上心,随口答道,“没事的,小伤。”

    “你受苦了。”远信又开始了自责,“我好像是最没用的一个人,连你都在受苦,只有我一人整天逍遥自在。”

    “二哥何出此言?”

    远信拉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了,“我有些话不知该向谁说。”

    遇安会心一笑,“看来二哥是打算对我说喽?”

    远信无心玩笑,严肃问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映丰和大哥打的不可开交,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你会帮谁?”

    遇安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帮大哥了。”

    远信追问,“那映丰死了,你不难过吗?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是喜欢,但我也不会为了他背叛大哥,背叛程家。我入无上门的确是为了映丰。所有有关于他的行动,我都会亲自参加,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大哥要置映丰于死地,我可以从中周旋,留他一命。”

    这句正中远信下怀,他急切的问,“如何周旋?”

    “那要看当时的情况喽,能留他一命就好,我想以我之力,救他一命,算是报答他当年救我之恩。”

    远信疑惑,“他救过你?”

    “是啊,我八岁那年,有一次在街上等阿婆买针线,突然一匹受惊的怒马奔来,我怕的连动都不敢动,当时是他飞身将我拉至路边,见我吓哭了还买了一串糖葫芦给我,对我说我笑起来像彩霞一样美。”遇安害羞的低了头,脸都红了起来。

    “傻丫头,你对他如此深情,他却未必记得你。”

    “他不记得。但我也不在乎了,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他记得我。”遇安看得很开,酸涩一笑,“下任襄王之争已经默默开始,无论谁输谁赢,总归是不能两全。”

    远信还是不死心,又问,“那如果你发现映丰要加害大哥,而你说出来映丰就会死,你会告诉大哥吗?”

    遇安点头,“当然。”

    远信穷追不舍,“你不是说要保他一命吗?”

    遇安无奈的撇嘴,“我说尽力,又没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他。难道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加害大哥吗?总之大哥是最重要的。”

    远信叹一口气,不再纠缠。

    遇安不满道,“又叹气。”

    “无上门有内奸你知道吗?”

    遇安点头,“最近是觉得有些异样,每次针对映丰的举动,他似乎都能提前知晓。”

    “我知道是谁。”

    遇安丝毫没有惊讶,“我猜到了。”

    “啊?”远信惊讶的下巴都合不上了,“你知道?”

    遇安翻了个白眼,“你把我救出来扔下不管去见迎熏,回来就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知道就好,我正愁怎么开口。我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迎熏活下来吗?”

    遇安抠着指甲,悠闲道,“正常情况下,没有。”

    “那不正常的情况是什么?”

    “大哥吃错药了。”

    远信懊恼一声,“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帮她,我小时候有负于她,她才会走到今天,我现在是真心想帮她脱离苦海。”

    “退一万步说,她平安出了无上门,但对于映丰而言,这枚棋子已然无用,映丰会不会留她活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我能求大哥放了她,妹妹可否帮她改头换面,离开京城?”

    遇安迟迟不敢回答。

    远信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知道妹妹不但善毒,易容之术也是巧夺天工,就帮我这一次好吗?”

    遇安甩手,“你要是真能让大哥放了她再说吧。我倒是不知道大哥何时对叛徒如此仁慈。”

    远信恳求道,“迎熏帮我留到大哥回来好吗?我去跟大哥谈。”

    遇安点头,远信起身离开,“我出去走走。”

    “你又叹气!”

    出了门,远信漫无目的的走着,低头沉思,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保住迎熏呢?哥最厌恶背叛和欺骗,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迎熏的,我两手空空,如何跟哥谈条件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梦涵有身孕的事远信还不知该如何向爷爷开口。

    远信突然想到了梦涵,她鬼主意多,一定有办法的。不行,梦涵嫉妒心强,一向不能容忍我和别的女人有瓜葛,我若是告诉她迎熏的存在,她能真心帮我吗?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找谁出主意呢?

    “没有门主的无上令,我死也只能死在无上门。”迎熏的话在远信脑海里回响。

    下人们上前问安,远信才如梦初醒,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端侯府的门前。抬头望着门匾,远信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丝毫感觉不到往日的亲近。

    在下人的招呼中,远信进了府,只见两三个下人在慢悠悠的打扫,远信说,“今儿府里这么清静。”

    青含听见远信的声音,出来问安,“二爷见谅,侯爷夫人这几日不在,下人们也就趁机偷懒了。”

    “你依然这么勤快。”

    “二爷见笑了,二爷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闲着没事,出来溜溜弯。”远信掩饰道。

    “奴婢听闻二爷可是被侯爷禁足着呢。”

    远信急忙捂住了青含的嘴,“我的好姐姐,你可小点声,传到我哥耳朵里我又得挨骂。”

    青含扒开他的手,追问道,“所以你一大早过来,是找骂来了?”

    远信开始不着调的胡扯,“得了,怎么也瞒不过我的青含姐姐。我昨天被老爷子说了几句,心里不痛快,出来透透气,没成想随便走走就走到这来了。我就在这歇歇脚,一会儿就走,姐姐你就当没见过我好吧。”

    “来都来了,就别着急走了,奴婢去给二爷准备早饭吧。”

    “哎呦我的亲姐姐啊,还是你了解我,我的肚子都叫了一早上了,姐姐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了王府,我的肚子每天都在念叨你做的糯荷羹。”

    “二爷一来就会给奴婢找事,煮糯荷羹要一个时辰呢。”

    远信再一撒娇,青含招架不住,马上就答应去煮了。远信溜进程征的书房,无上令,你去东江不可能带着,会在这里吗?远信悔恨自己平日里怎么不多去程征的书房走走,该从哪里开始找呢?

    远信没有急于动手,他在开阔处站定,环顾四周,一边打量书房的布局,一边计算着可能存在的机关暗器,大爷我在江湖漂,身上的刀子可不是白挨的。如果有人闯入书房,如何进来,最有可能触碰哪里,该在哪个地方安置什么样的暗器?而又如何不会误伤进来打扫的下人?远信脑海里演练了几种场景,大致锁定了几个机关。接着他设想程征程征会动哪些机关,从哪里、如何取出无上令,才能迅速、自然?至少不可能在传令时大费周章,如果是我,会放在哪里?方位?高度?

    远信闭目想象,随后到书桌旁取了两支毛笔投石问路,试探机关,他侧着身子拿一支毛笔挑开墙上的字画,而后用笔试探墙壁,果然刚一用力,就从墙壁里射出一枚短箭。远信不想发出声音也不想留下痕迹,一跃而起握住了箭柄,轻轻着地。这里不是,有暗器的地方不可能有无上令,他不可能每次取无上令都要先给自己一箭吧。

    远信为防有毒,拿一张纸包住了箭头,继续寻找。

    青含在厨房忙活之际,远信揉着肚子嚷嚷着来了,“青含姐姐,你还没煮好啊,我今天是不是要饿死在端侯府了。”

    “好了好了,这就好了!二爷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吧。”青含舀起一勺看了看,又盖了锅盖。

    “包子哪有姐姐煮的粥好喝啊。”远信嘴里说着不要,轻轻一跃饶过青含,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好了二爷,侯爷要是不问,奴婢不会把您今天来的事说出去的,您就别一口一个姐姐了,奴婢可担不起。”

    远信依然不改玩性,“那就谢谢姐姐了。”

    “快来喝粥吧。”

    “给我来个大点的碗!”

    午夜,远信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落日洞。他虽然从未参与过无上门内部事务,但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年程征对远信说过要把母亲手中残余势力组织起来的想法,并邀远信加入借此增加历练。不过远信丝毫不感兴趣,继续整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程征也就不再勉强。后来断断续续听过几耳朵,没想到在今天居然还派上了用场。

    遇安有伤在身应该不会在洞内,锦风一般只在外调兵遣将,无上门内的事基本不过问,更不会在了,远信祈祷今夜能顺利点。

    洞门口,守门的人很恭敬的叫他,“二爷”,阻拦的手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远信神气的亮出无上令,“看好了,无上令!你们门主走之前亲手交给我的!”

    “二爷恕罪,二爷里面请!”

    这东西还挺好使的嘛,远信暗窃喜,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被关押的迎熏,迎熏蜷缩在角落,神色落寞,看到远信来了,满脸不敢相信。

    远信命令道,“把她放出来!”

    “这……”守卫为难道,“这是守风堂堂主亲自下令关押的人,堂主说等门主回来处置。”

    小丫头还挺把我的话放心上嘛,远信咳一声,面露不悦,“我有无上令,还代表不了门主吗!再说我是你们门主的亲弟弟,难不成我还能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快放人!出了事我负责!”

    “是。”

    远信就这样威胁恐吓的,就把迎熏给带了出来,这么顺利,让远信有点不敢相信,“原来有权在手,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呢,我突然间就想去建功立业了。”

    迎熏担心的问,“你真的偷了无上令出来?”

    “是啊,被我哥打一顿骂一顿都无所谓了,再怎样我也没有性命之忧,你就不用担心了。”远信风轻云淡的回答,“本来我想等我哥回来,但是我思前想后,我没有把握我一定能求得我哥放了你,与其拿你的性命冒险,倒不如我受点苦。”

    “远信,谢谢你。”

    “阿引,”远信抚摸她的头发,“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弥补我当年负你之情。”

    “不,你没有负过我。”迎熏摇头,“当年我们都是无知孩童,说的话岂能当真。”

    “我当真了,当年没答应娶你,而使你遭受诸多苦楚,是我至今唯一后悔的事。”

    每个人心底最深处都有一片空间,留给专属的人,即便以后另结新欢,即便结婚生子,那片空间依然不可动摇。不是说你不爱现在身边的人,也不是说你还爱着当年的她,或许她现在回心转意回到你身边你并不会点头,但你心中的这块地方除了她却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走进去,非她不可。

    这就是初恋一般的存在。你曾经把最纯最真最深的感情给了她,欢喜也好,苦涩也罢,都埋在心底,经了时间发酵,宛如陈年佳酿,只有自己才可品出浓烈醇香。

    迎熏低下头,良久不语。

    远信上前抱住她,“你被映丰关起来折磨,你在牢中还刻着我的名字,生死攸关的时刻,你想的全是我,你如此信赖我,我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感情一点不比我少。当年的离别,你应该是比我更痛吧。”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要走的路,今天就在此别过吧。”

    “好。”远信松开她,“我给你准备了快马和盘缠,你连夜出京,等映丰察觉,你早已了无踪迹,他要寻你,也没那么容易。你去一个偏远地区,从此隐姓埋名。”

    “你为我费心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远信摇头,“但愿永不相见。此后你没有消息,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

    迎熏冲上来抱住远信哭道,“远信,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我知道,阿引。以后一定会有人对你更好。”远信推开她,帮她擦了眼泪,“快走吧。”

    迎熏依依不舍的离开,远信定定的看着她,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阿引,祝你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