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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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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娘子,你才回来啊?”

    周娘子拎着菜篮子,扶着房门,回头一笑道:“可不是,集市人可不少。”

    身后那胖胖的婶子又道:“那是!这是要过年了,周郎中呢?”

    周娘子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指望他就算了,这又不知道去哪里瞧病去了。”

    那胖婶子捂嘴直乐道:“别这么说,要不是有周郎中,咱们这七里八乡的哪儿找那么好的大夫去。”

    两人又扯了两句,周娘子推门而入,屋子里听见外头响动,立刻掀帘子冲出两个孩子,大约5,6岁大,都是男孩,两人扯着母亲的衣裙嚷道:“娘,可有买好吃的果子?”

    周娘子点着小儿子的头,嗔道:“就知道吃!”

    说说笑笑,周娘子带着两个儿子走进了屋子,这刚一落座,大儿子就说道:“今天舅舅来过了,送了几样舅母做的点心。”

    周娘子摸摸儿子的头,看着窗外已经开始下沉的太阳,陷入了回忆,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很富裕,潜家是皇商,经营的都是稀罕的货物,上到皇宫贵人,下到京城权贵,都与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时候家很大,人很多,父亲除了母亲还有两个姨娘,四个通房,父亲的孩子不少,可真正能她与称作兄妹的,也只有母亲生的嫡长子潜止。那个时候虽然后宅免不了磕磕碰碰,可到底母亲是正室,舅舅家在朝中也有人脉,日子一天天过着,真正的烦恼也很少。

    可谁知道天降横祸,连她都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就在一日之间,家产被抄,父兄被捕,她与姐妹们像是牲口一样被人赶到街市上,等着各色各样的人挑拣购买,她年纪较小,但运气不好,竟被一青楼老板瞧中,从此堕落风尘,如果不是翠姐姐,她恐怕都活不到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几年呢?大概有十年了吧,模糊的记忆里她只记得那人长得很美,却很容易让人遗忘,那人就好像上天派来搭救她与兄长的仙女,从她们相遇开始,她与兄长就彻底从那个火坑里爬了出来,她到现在都依然记着那人的名字,叫做扇扇。

    扇扇姐一直在给前任廉王妃当管事,做事从来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看上去忠心耿耿,可她在扇扇姐身边却发现,扇扇姐似乎都只是跟随着廉王妃的脚步,努力吸收着周围所有的知识,私下里对于王妃却并不热衷,她总觉得能在扇扇姐身上看到一些很违和的东西,但很快她就下意识的自我解释,这都是因为扇扇姐出身的关系。

    她还记得,当年哥哥对扇扇姐很是有些好感,她也一度以为扇扇姐会成为她的嫂子,可世事难料,在梁国遇到一场大劫难前,扇扇姐将他们安顿好后,就失踪了,在此之前哥哥更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身子受损不说,还将潜家落败之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连他曾经喜欢的扇扇姐,都没有在记忆里留下痕迹。

    不,也许有留下,潜蓉想起哥哥一直放在怀里的珠钗,即便哥哥想不起来那是在哪里买的,可她却知道,那是哥哥在秋家银楼专门给扇扇姐定制的珠钗,连样式都是一支扇子的形状,上头还缀着红色的流苏。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哥哥,也没有告诉扇扇姐,她是希望哥哥能亲手将这只珠钗交给扇扇姐,只可惜,两人最终还是有缘无分,到是在扇扇姐失踪之后,哥哥却从未放弃寻找,也自此没将那只珠钗离身。

    潜蓉知道,其实哥哥并没有想起过去,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在追寻记忆里的影子罢了。

    “你们舅母又做了啥?”回过神,望着两个馋兮兮的孩子,周娘子走到橱柜旁,将里头的碗端了出来,就见那一只只白胖的饺子躺在里头,花边捏的匀称,饺馅塞的足量,难怪孩子们一直馋着。

    “舅舅来了还说,他过年前要去一趟京城。”大儿子咬着手,眼睛不离那碗饺子。

    周娘子拿着碗往厨房去,只淡淡道:“去就去吧。”

    过年前,大哥总是都要去一趟京城的,即便曾经记不起了,可也不妨碍他与曾经的朋友联系,如今是太平盛世,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她与嫂子都习惯了。

    说起如今的梁国,周娘子露出一丝笑意,当年离奇失踪的不但只有扇扇姐,还有曾经名声大噪的前任廉王妃,她勾搭国之栋梁,玩弄政权,垄断经济,甚至还制造出毁灭一切的武器,弄的梁国国不像国,君也不像君,差点与土族同归于尽,到是她抽身事外,甚至还在曾经的三不管地带建立起了凤国,妄想自己坐上女皇的位置。

    就在两国大乱,百姓无望之时,秋剪水居然不见了踪影,潜蓉每每想起,都觉得她的失踪与扇扇姐有关,然而事到如今,却再找不到证据了。

    梁国大乱,她与兄长还以为这个国家就要亡了,特别是秋剪水失踪后,她的男人轩辕澈跑回了土族,而那位少年丞相也与秋剪水身边的黑衣将军逃入了凤国,三方僵持不下,梁国在此时居然又出内乱,梁帝竟是因为长期劳累,而在朝堂之上猝死了,于是太后出面主持大局,想要立廉王为帝,可先皇那名不见经传的幼子却带着充足的证据证明,就是廉王嫉妒梁帝与秋剪水有所暧昧,才想在皇兄的饮食中加些令人头痛的药,如果长此下去,梁帝顶多身子不适,不宜过度劳累,等停了药便能恢复,然而,偏偏梁帝有心血管的毛病,再被这药一激,瞬间就毙命了。

    太后一下折了两个儿子,还落得个教养不慎的名头,先皇幼子顺利登基,也不杀廉王,而是将廉王以及他那些姬妾们全都圈在一座宅子里,让他们日日相望,两两生厌,没过多久,宅子里居然传出林侧妃带着钱财与一个侍卫私奔的消息,可是等众人找到她时,人们才发现,那个侍卫想要的,压根就是林侧妃的私房钱,而她本人却被视作累赘,活活被人勒死在荒山上。

    新梁帝即位,那些前朝老臣总以为能躲在暗处看笑话,却没想到,原本属于秋剪水的精英们,居然在第一时间投靠了新梁帝,梁国一度瘫痪的经济也重新焕发了新生,在梁国所有秋剪水的产业,居然也彻底成为了新帝的产业。

    众人哗然,他们都觉得小看了这位曾经默默无闻,只愿意窝在封地种田的新帝,他哪里是懦弱无用,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梁国自此因为得到了一位好皇帝,而在第一时间重新振作起来,新帝利用秋剪水留下的东西,不但打散了土族,还将凤城团团围住,直到那位叛国的丞相还有刺客出身的将军被人偷袭致死,轩辕澈又被其兄暗害身亡,梁国才算放下心头大石,重归平静。

    算算那段战争的日子,也有大约五年,梁国也是在这几年才渐渐缓和过来。

    不过,很多事潜蓉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有一部分事情都是扇扇姐亲手布置的,因为新帝曾经派人来,想要接他们兄妹进京享福,说是扇扇临行前特别交代过的。潜蓉不禁感叹扇扇姐的远见,也更感叹扇扇姐的眼光,新帝不但博学多才,也不拘泥帝王之术,更难得的是他心胸宽广,能够容纳下各种声音,瞧瞧扇扇姐曾经留下的那些人,瞧瞧那些曾经落魄的寒门子……梁国怎么可能不兴旺?

    饺子放在锅里热着,潜蓉又将萝卜排骨放在砂锅里熬着热汤,就听得外头大门轻响,接着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潜蓉专心的做着晚饭,可身子还是被一个温暖怀抱笼罩住。

    “怎么回来那么晚?”潜蓉脸色一红,问道。

    周郎中忙交代道:“还不是和那些顽固的老先生们论药,一个二个比酸秀才还迂腐。”

    潜蓉轻笑,拍开周郎中,又炒了个小菜。

    “阿蓉?”周郎中忽然唤道。

    潜蓉转过头,带着淡淡的恍惚,曾经她与他坐在一条船上,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不但恩爱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

    “九叔胳膊不舒服,来信了。”周郎中拿着帕子给妻子擦了擦汗。

    潜蓉点点头,一点都没想阻拦道:“去吧,他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争强好胜,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蛮干了,正好我哥今儿来说,他也要进京去,你们两个正好可以搭个伴。”

    周郎中嘻嘻一笑,凑了过去亲了妻子一口。

    门外等着吃饺子的两个小儿顿时哄笑一声,屁颠颠的跑了。

    潜蓉早就习惯了,除了脸红一点,也装不出多娇羞,却还是拍了丈夫一巴掌。

    “阿蓉,你说,扇扇姐现在在哪里?”等孩子们都跑远了,周郎中突然问道。

    潜蓉淡了笑,看着手里的蒜瓣,喃喃道:“一定是嫁个好人家,生了一窝的孩子,幸福着呢。”

    周郎中从后头握住妻子的手,轻轻道:“一定的,就如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