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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杠?!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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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杠?!

    秦洛看着手中的验孕笔上出现的两道深红的杠杠,顿时气血上涌,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虺璩丣晓

    好不容易才扶着淋浴的把手站稳,可是心中却在嘶嘶冒着寒气,背后也是阵阵发凉。

    难怪她最近那么嗜睡,是因为怀孕了?

    她怀孕了?她怀了沈少川的孩子嫘?

    沈少川的名字从脑中跳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又跪到地上去。

    天,她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不但做了那么人神共愤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竟然还留了这么个直接又有力的证据?

    她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团团转悠起来辁。

    她偶尔撇一眼镜中的自己,那依然平坦的小腹,却让她觉得比平时大了许多,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不会别人也发现了吧……

    对着洗手台上那两抹刺目的红,她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焦虑中。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已经做了紧急避孕措施……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她不停的碎碎念,不停的进行自我否定,却始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洛,你在里面吗?秦洛……”李爱敏在外面拍门板,秦洛立刻心慌的将验孕笔丢入了垃圾桶,但是实在太明显了了,于是她又抽了不少卫生纸一同丢进去,盖好了,才忍着心慌意乱给她开门。

    李爱敏还是耷拉着脑袋,秦洛问她好些没有。

    她说好多了,然后上了个厕所。

    秦洛见她并没发现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出了这样的意外,下面的行程对她来说,变得毫无意义。

    而且她还有心事。

    所以第二天秦洛便跟刘主任打了招呼,提前走了。

    虽然李爱敏再三挽留,秦洛还是上了北上的列车,直接去了她的目的地。

    ********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秦洛就是在这样一个沁人心脾的早晨登临了这座深山古寺。

    古寺是唐朝建筑,但是因为损毁比较严重,所以一直没有文物局出面对它进行勘定和保护。

    它甚至没有匾额,也没有寺名,但在当地老百姓口中却久负盛名,闻名遐迩。

    那幽静的小径上,秦洛并不显得独孤。

    只是她走的很慢。

    上到山顶后,已是旭日东升。

    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静谧,幽然,那从寺院里传来的密密的,有条不紊的晨钟声,一下又一下充满节奏的落在她的心口上。

    还有师傅们做早课的诵经声,祥和而平静。

    “阿弥陀佛。”

    秦洛在守门僧人双手合十的引领中,步入山寺,六年了,这是她第二次来。

    “施主,方丈大师就在里面。”

    “多谢。”秦洛望着这虽有些残破但干净简谱的厢房门,抬手敲了敲。

    方丈还是以前的老师傅,可秦洛不确定她是否还认识自己。

    “阿弥陀佛,秦施主,你来了。”

    秦洛震惊不已,立刻双手合十虔诚的还礼:“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有礼了。”

    眼前的方丈,披一件黄色的袈裟,穿一双洗的褪了色的布鞋,花白的胡须,鹤发童颜,竟与六年前,没有多大区别,唯一改变的,当属那一双黑色的眼眸,比过去更加睿智,也更为洞察人心。

    “方丈大师,许久不见,又来叨扰,真是罪过。”

    “秦施主严重了,佛门清净地,本就是为善男信女打开的方便之门,无需介怀。”

    方丈的宽和,寺院的梵唱,令秦洛的身心得到净化。

    她深深向方丈祈祷:“方丈大师,不知道贵寺可否方便,让我在这里住几日,诚心礼佛?”

    “这个自然没问题,后院有厢房,秦施主可以选一间住下。”

    “多谢。”秦洛松了一口气,又迟疑着开口,“大师,我想请您这次多做两场法事,可以吗?”

    方丈面容和善的看着她抑郁难抒的脸,只平静的说:“秦施主,您这几年给寺院添的香火钱足够做很多场法事了,老衲也谨记您当日离去时的嘱托,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为那无名氏的施主做法事,如今已六年了,施主,该放下了。”

    “我知道。”她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手心有冷汗,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激动不害怕不愧疚,更加无法自如的放下。

    自从上次跟宋诗颖去寺院遇到那个男人之后,这件事情就重新成了她心头的梦靥。

    她做梦,她失眠,她知道都与这脱不了干系,她唯有重新来这里,才能获得平静。

    “可是大师,还是想麻烦您一次,多谢。”

    方丈摇了摇头,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怀看着心事重重的秦洛:“既然如此,老衲当为施主排忧解难才是。”

    “谢谢你,大师。”秦洛再度松了一口气,跟着小沙弥去后面的厢房安顿了下来。

    此后的每天,她都跟着师傅们做早课晚课,生活的清心寡欲,静心思过,戒躁戒躁,也忘了山下那红尘万丈,纷扰俗世。

    她曾经想逃避,可是方丈大师开解她,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人死如灯灭,所有的爱恨纠葛能放下就应放下,生活已经很累,她不应该继续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上路。

    于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傍晚,天边有五彩绚烂的晚霞,静静的照耀着这座深山古寺。

    她踩着夕阳的余晖,默默站在终年香火不熄的长生殿外。

    殿内整整齐齐的牌了不少牌位,唯有放置在最前面的那一块,是一块空牌。

    秦洛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站着,一直到月光一点点爬上柳梢头,殿内师傅都要去休息了,她才默默的双手合十,深深的鞠躬,然后回了厢房。

    深山老寺清静无华,可夏日的夜晚蚊虫也多。

    夏日的夜晚不开窗闷热,开了窗又难免成为蚊虫口中的丰盛宵夜。

    两相权衡,她便套了长衣长裤,静静落座在窗前,看窗外一轮皎洁明月当中,理心中万千愁绪。

    ******身处红尘,总免不了俗事缠身。

    “少川,少川……”一座单排别墅屋内,沈少川的身影自内不出,后面跟着一个着急出声叫他的女子。

    她是沈少芳。

    一个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的高翻部长。

    她穿着黑色的套裙,挽起的头发此刻已经有些松落,但平添几分慵懒高雅的韵味,她有一张精明利落而干练的脸,下巴的线条有些冷硬,可被她很好的修饰了,看得出,她是个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女人。

    她拦住了沈少川的去路,并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淡漠架子,她只是拉着他的袖子道:“少川,难得回来一趟,老爷子虽然固执,可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能忍就忍忍吧,他也来日无多了。”

    沈少川颀长的身影显得有点儿冷漠。

    别墅屋前的花园里金银花开的正旺盛,爬山虎延满了整个院落,一阵风吹来,如卷起的海浪。

    满树繁花,满院芬香,却难掩他心中的悲鸣。

    不过看着沈少芳那担忧的脸,他还是冷静自持的回答:“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院落,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燃起了星星之火。

    沈少芳看了,不免心疼。

    她叹了一口气,又折回。

    站在玄关处,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还有那满屋子的人,她只得叫保姆冲了拿了一双拖鞋换上。

    老爷子有洁癖,家里容不得一点灰尘,她不得不揉了揉太阳穴,才坐回去。

    不过这时候,满屋子的人,却无一人有心情吃饭,气氛弄得十分拧。

    沈少怡率先站了起来:“爷爷,你慢吃吧,我先走了。”

    “给我站住!”坐在上位的老者,随手拿起桌边一个薄胎的青花瓷杯盏就丢在了地上。

    清脆的刺啦声就像是在人心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不是鲜血直流,而是汨汨的丝丝缕缕的淌过。难受的让人窒息。

    沈少怡震惊的倒抽了一口气,沈俊轩皱着眉头,保姆战战兢兢的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几乎在椅子上坐不住,一边的护士见状赶忙上来送药。

    沈少怡抿着唇,柔和的脸上却带着无比的倔强,她摇头,也有哀莫大于心死的心痛:“爷爷,你知道这次少川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被我们劝说回来的吗?你可以不承认他,但是,你无法否认他的身体里也留着我们沈家人的血,我们沈家本来就人丁凋零,爸爸大伯全都相继意外死去,俊轩身体又不好,我生了个外姓的女儿,除了少川,咱们这个家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生龙活虎八面威风的沈司令吗?承认吧,爷爷,你也快行将就木了,少川现在发展的很好,他一点儿也不稀罕你给的这一切,所以,请你不要再横加干预和指责了,为何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一个个的,你还操控的不够多吗?”

    “少怡——”沈少芳上前来想阻止她。

    结果沈少怡呵呵笑了两声,对她说:“堂姐,我知道你也过得很辛苦,可是我真不明白这个固执的老头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咱们都能够接受少川,为什么他就不行,那可是他的亲孙啊——”

    从小到大,沈少川就是个透明的让人忽略的存在。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这样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的存在,但他们偏偏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装聋作哑,甚至任由沈司令瞒天过海的,将人送走。

    直到多年后不得不被寻回。

    “够了,少怡,你先出去一下吧。”沈少芳见老爷子浑身发憷,当机立断命人送医院。

    沈少怡与沈少川默默静立在院门口,看着沈家的私人救护车将老头子带走,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沈少芳陪着去了医院。

    沈俊轩慢慢从屋子里踱步到院门口,他那张比月色更为透明皎洁的脸上带着无法忽视的病态苍白。

    不过他的表情,向来倨傲自视甚高。即使对着自己的姑姑和舅舅,依然有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执拗。

    沈少怡再度怅然若失的开口:“少川,刚才老爷子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他就是这样的人,要强了一辈子,战斗了一辈子,他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家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他其实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身上,他要你重振沈家门楣沈家光耀,但又……”

    沈少川哂笑着将她的话接下去:“但又厌弃着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厌弃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母亲?”

    “少川,你别这么说,那是咱妈,在我心里,她跟我自己的妈妈是没什么区别的,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见他们在那里争执了起来,沈俊轩淡淡的开口:“你们还是别吵了,咱们不如来赌一把吧,看看老头子这次是不是真的会驾鹤西去,要是这次还不走,得,堂舅,我有个提议,不如,我去替你娶了那宁采吧。”

    “胡闹!”沈少怡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沈俊轩一眼,“口无遮拦,胡说什么,行了,你给我回去,好好照顾你自己的身体,你要是能活到娶妻生子的年纪,咱们也不用愁了。”

    沈少川看着沈少怡揪着沈俊轩的耳朵进了屋子,他继续站在门口的一颗老槐树下,静静的抽烟。

    近乎三十年的陈年往事,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为他人生的拖累。

    少年的他,也曾乖僻而叛逆,也曾桀骜又不驯。可这到底敌不过时光的砥砺,将他打磨成今日内敛又锋芒尽收的模样。

    香烟不知何时燃尽,烟头烫到了他的手,黑暗中,他低头,看着这唯一的一点红星逐渐熄灭,大地重新恢复成彻底的黑,让人绝望的看不到尽头。

    ******巍峨山门洞开,幽远袅袅钟声相伴

    “阿弥陀佛,秦施主,一路走好。”方丈大师亲自送秦洛出门。

    秦洛虔诚回礼:“多谢师傅开解,那我先走了。”

    她在晨曦中来,如今又伴着清远日光,渐淡而去。

    身影在一片青山绿树丛中,逐渐隐没。

    顶头的红日逐渐东升。

    等她下到山脚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的手已经在这个星期内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每天吃素,没有任何其他的荤腥,防止了一切感染的可能,所以已经恢复如初。

    整了整肩上的轻薄的背包,感受着山脚下的车来车往,她恍然有种从天堂回到人间的错觉。

    这段日子的修身养性,让她的心境恢复了平和,她觉得,自己足够有勇气走接下来要走的路了。

    她先找了个车子,从乡下回到了城里,然后找到了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插上手机卡,电话和短信便纷至沓来。

    何振光的短信不少,虽然她离开前就告诉过他自己要半个月才会回来,但他还是坚持每天发个短信过来,秦洛看了看,每天都不少,也算是贴心了。

    不过李爱敏的都这么多,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其中有一条是,秦洛你看到我的短信马上给我回电话,急事!

    秦洛一惊,不及多想,便给她打了回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李爱敏在那里大叫:“秦洛,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真是急死人了!”

    听着她的咋呼,秦洛立刻导回正题:“爱敏,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吗?什么事啊。”

    “哦,对,秦洛,你是不是买验孕棒验孕了?”

    “……!”秦洛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李爱敏怎么知道的,

    “喂,秦洛,你有听我在说吗?”

    秦洛立刻回应:“爱敏,我听着,你说吧。”

    “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个验孕棒过期了,你可能还得重新去买一个试试,也许那个不太准。”李爱敏抓头,有些支吾的说着,显然是不太好意思。

    秦洛却感觉天打五雷轰:“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这下李爱敏又笑了,“不是第二天保洁来搞卫生吗,她看到了就问我,姑娘,是不是你怀孕了啊,这东西过期了啊,我捡起盒子一看,还真是……我本来准备打电话告诉你老公的,不过没他号码,你这是去哪里了啊。”

    秦洛这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安下的心,瞬间又给撩拨起来了,搅得一团乱,她按着太阳穴问:“爱敏,那你没告诉振光吧。”

    “没呢,我就是担心你。”

    秦洛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呵呵,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再去验一验吧,谢谢你。”

    一下山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秦洛心急如焚,忧心不已,也没有心情管其他事情了,直接去药店买了三个不同牌子的验孕棒,又找了个附近商场的洗手间,测验!

    又是一次等待死刑的宣判啊,这度秒如年的滋味真令人难受啊。

    她的眼睛就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从小到大的验孕条验孕棒验孕笔。

    五分钟过去了,始终是明显的一条红,并没有如上次那般出现两条。

    她顿时跌坐在地上,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简单的就所有来点进行了简单回复。

    其中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一听对方的声音,就惊讶的叫了出来:“班长?真的是你?”

    爽朗又麻利的女声在那边笑道:“是啊,是我,秦洛,没想到吧,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听出你的电话号码的,怕你没收到我的邮件,所以特地打电话来知会你一声,到时候能过来吧,咱们可是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我都想死你那小模样了,也不知道那杨柳腰还在不在了。”

    秦洛听罢,只觉得万分感慨,这不知不觉的,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然是十分想见昔日的老同学的,可是不是也有句老话说触景伤情吗,她更怕的,还有那个人。

    她都能收到邀请函,沈少川自然是少不了的。

    若真的这样,两人岂不是像千里迢迢的奔赴同一场聚会?这话说的,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于是她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边的班长朱晨晓似乎听出了她的话外音,立刻怅然的表示:“别啊,秦洛,虽然你跟沈少川不能结秦晋之好,可这也不能成为你避而不见的借口啊。”朱晨晓还是如以前一样,快人快语,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秦洛的问题所在,末了她还叹了一口气,“还有啊,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打电话给沈少川了,他说公事繁忙,到时候要陪市长去外地出差,恐怕是不能来了。”

    听到这里,秦洛悄悄长嘘了一口气,颇有种不甚了了的无奈感,即便心事被人拆穿,她还是回答:“班长,你多心了,我已经结婚了,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那很好啊,秦洛,好马不吃回头草,女人就应该往前看,这次也把你老公带上吧,都要求携伴出席的。”

    秦洛笑着摇头:“我现在人也在外地,恐怕不方便,下次有机会吧。”

    “那好吧。”朱晨晓也没有勉强她,只叮嘱她早些到。

    挂了电话后,她就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出神。

    火车驶入一个小县城的车站时,她看了看上头的地址,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下了车。

    其实这些年,很多次她都路过这里,但从没有过下车看看的***。

    她打车,报上了一个有些生疏但又熟悉的地名。

    这是一个她离开时并不发达的小县城,记忆中的道路总是青光光的田间小路,平实而光滑,每到夏天的时候就赤着脚在上面跑,凉快,又舒服。

    到雨天,又显得泥泞,可满世界里,都是大地的气息。

    唯一通往外面世界的是那一条漆黑的柏油马路。

    那在他们的心中,就是一条天路。多少人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啊。

    也包括她。当年,她的母亲秦海兰就是带着她从这里离开的。

    可是十八年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都无法与她的记忆重合起来了。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熙攘街头,有种时光重置的恍然感,周围那鳞次栉比的明显有别于南方的建筑群,慢慢将她拉回这个现实的世界。

    她站在往常找不到昨日痕迹的街头,茫然的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找人打听了一下小村庄的名字,结果那人告诉她,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只不过当年的村庄如今已经更名为社区,经济繁荣的同时,必然带来文化的升级。

    也就是说,她脚下站的土地,就是她当年的家。

    真是……物是人非,大不一样了啊。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背着行囊,走进社区,沿着绿化慢慢的走,最后站在一幢公寓楼下。

    正打算离开,结果与外面打球回来的一个男孩子撞了一下,他手上的篮球咕噜噜掉在地上,往前滚了好几圈。

    男孩子高壮,虽然年纪挺小,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可是块头确实不小,那肌肉结实的手臂,以及穿在运动汗衫下的发达胸肌,都在证明,这是一个发育良好的北方男孩,将来必定成为一个粗犷的汉子。

    秦洛其实长得不算矮,又纤瘦,所以看起来一般都亭亭玉立,袅娜动人的。也不是很耐撞,硬生生被逼的后退了两步。

    男孩撞了她一下后立刻表示了歉意,他伸手扶住了秦洛的胳膊。

    秦洛只得抬头看他,这孩子真高啊,真是不得不感叹。

    “对不起,你没事吧。”男孩皱眉抱歉,流汗的同时,又冲着她咧嘴一笑,“都怪我。”晶莹剔透的汗水为他的健康与活跃加了分。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与他的个头真是不相符合,但给他增添了几分可爱,而且他的眼睛很黑很纯澈,一点不让人讨厌。

    秦洛完全被他吸引了,真是个魁梧的好看的男孩子啊。

    她摇头,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笑容:“我没事,你的球跑了。”让她觉得分外投缘,分外顺眼。

    “不要紧。”她站直了身体说,“我先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去捡球,跟上她:“我没在这里见过你,是你过来找人的吗?你要找谁?这一带我都熟,我可以帮你打探打探。”

    不但好看,还很热心肠呢。

    秦洛闻言微微一笑,但她没有打探他们的意思,只轻轻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了。

    这时,他们身后那扇未关紧的单元门被推开了,一个响亮而聒噪的大嗓门从里面喊了起来:“宋汉阳,你这个臭小子,你妈叫你下楼买个酱油,你给我跑去打篮球,你看你,都在干什么……”

    这个异常尖锐又聒噪的声音,甚是耳熟,秦洛下意识的停住了脚,回头,就见王桂花扭住了那个高壮男孩的耳朵,说着就往他身上拍去。

    秦洛惊讶的听着男孩叫:“哎,妈,你给我放手,放手,轻点行不行啊。”

    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秦洛也瞬间了然,这,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妈,有别人!”宋汉阳手一指,王桂花的眼神便顺着看过来,秦洛惊慌的转身想走。

    王桂花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冲着秦洛跑过来的同时嘴里不忘嚷嚷着:“啊,洛洛,是你?你回来了?你来看你弟弟的是不是?你真是太好了,还有你那朋友,真是太了不得了,哎呦,你们可真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啊,汉阳,你赶紧过来,快点儿,这就是你姐姐啊,快叫人,叫人。”王桂花兴高采烈的大声咋呼着,吐出的唾沫星子真的让人无力招架。

    相比王桂花的得意忘形不亦乐乎,宋汉阳显得兴趣缺缺,虽然他对秦洛开始挺有好感挺友善,不过说起读书这件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既然都来到家门口了,她不可能说不进去坐坐的,所以还是跟着王桂花上了楼。

    他们家住在六楼,上来也颇费了一番力气,因为小高层,并没有电梯。

    宋汉阳老实的从冰箱里拿了切好的西瓜过来,王桂花给她倒了一杯水,激动的在旁边搓着手:“洛洛,你坐啊,我这就给你小叔打电话去,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吃饭啊。”

    秦洛原本想说不用麻烦了,可惜王桂花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好像她不吃这顿饭宋汉阳的学校就会跑掉似的,其实她也没想到沈少川的办事效率会这么高。

    宋汉阳坐在她对面,看着秦洛打量的目光,突然有些局促起来,他那打开的腿,也规矩的收拢了起来,面色讪讪的,似乎没了刚才那飞扬的神气。

    秦洛端着水杯朝他笑了笑,而后又注意到他身后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奖状,三好学生的,优秀学生的,优秀班干部的,看起来他的确如王桂花所说,成绩很好,只是发挥失常了。

    一时间,秦洛觉得他是个好苗子,要是能帮,帮一把是最好不过的了。

    王桂花打完电话回来了,脸上那个喜气洋洋啊,见秦洛在看奖状,立刻又眉开眼笑的乐开了花:“秦洛,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家汉阳真的从小就十分的优秀,这孩子就是不争气,这么关键的考试考砸了。”她指着那满墙的奖状,好像那不单单是奖状,更是满眶的骄傲。

    为人父母者,最大的骄傲,莫不是望子成龙。

    看着眼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宋汉阳,秦洛觉得,沈少川这个忙,其实帮的很有意义。

    她也没想到她小叔会这么快就回来,根本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于是秦洛只得在盛情难却下,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王桂花三句不离的,便是希望宋汉阳到了后秦洛能好好照顾他。

    这是肯定的,且不说她见了宋汉阳,确实是个让人欣喜的孩子外,毕竟血缘摆在那里,逃也逃不掉。

    所以她客气的回应:“我会尽力的。”

    “哎,就你话多,洛洛,快吃菜,吃菜。”她小叔招呼着她,喝着土烧的小酒,很快便感慨起来,“洛洛,快二十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回来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就那么高一点儿,整天在田里面跑来跑去的,这一眨眼,你居然长成了这么大姑娘啊,还结婚了……你结婚的时候也没通知我们,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啊……”秦洛没想到,这个魁梧的北方汉子,说着说着竟然就哭了起来。一时间,弄得她手忙脚乱,赶紧解释:“不是,小叔,当时我们结婚,也没大肆操办,而且决定的很匆忙,你们又隔得远……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洛好说歹说,才终于解释了过去。

    而后宋晋方便开始感叹岁月不饶人,他都这么老了,要是他大哥在,就好了云云。

    他大哥就是秦洛的父亲,宋晋修。

    秦洛的脸色立刻有些不对劲了,王桂花明察秋毫的扯了扯自顾自感叹的宋晋方的胳膊,他立刻就住了嘴,讪讪的笑起来。

    吃完饭天色已经很晚了,秦洛人生地不熟,也没地方可去,王桂花便热情的留她住了一夜。

    她也不想折腾了,便在客厅睡下了。

    原本宋汉阳要将房间腾给她的,可秦洛看他一米八几的高大个子萎缩在这个沙发上,实在于心不忍,便主动提出了睡沙发,反正也就一晚罢了,凑合一下。

    ********

    秦洛其实一晚上并没有怎么睡。

    宋家客厅没有空调,只有一把电扇呼啦啦的转动着,而且沙发十分的软,人躺在上面立刻就陷了下去,所以睡得她腰酸背痛。

    自热汗涔涔中醒来后,室内闷热,便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披了件外衣便打开了阳台门,阵阵清风迎面而来,立刻驱散了她一身的燥热,抬头,还可以看见几颗星子,不过也灰蒙蒙的,发达的工业文明到底是无处不在的摧毁着原本洁净清爽的城市空气。

    阳台上放着一张躺椅,室内的那台电扇还在扑哧哧的转着。

    她干脆将衣服搭在身上,就在躺椅上睡了下来,摇啊摇的,对着天空默默出神。

    她是父母离婚后跟秦海兰姓的,以前她叫宋洛,貌似没有秦洛好听。

    宋家人丁单薄,如今就剩了宋汉阳这么一个唯一的男丁,秦洛也不免生出几分热络来,毕竟是自家人。

    所以离开的时候,她拍着宋汉阳的肩膀说:“好好准备吧,开学来学校,咱们再见。”

    王桂花和宋晋方无比热情的挽留秦洛再住几天,她笑了笑:“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

    又是穿州过省。

    去往六年前的大学。

    当年,她一个人也是这样,背着行囊,拖着行李,怀着梦想,独自前往。

    只现在,心境变了。

    人也变了。

    当年,她怀揣着满腔热情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去往陌生的城市,带着一身的娇俏,二八年华的女孩儿,哪个不怀春啊,哪个没有一些期盼啊,可现如今,她就像个垂垂老矣迟暮的美人,去往一个满腹心事与回忆的结界。

    她但愿,这一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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