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的距离又远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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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总是习惯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亲密的事。
沈谊讨厌黎飞，讨厌黎飞破坏了沈谊想要的暗暗喜欢、悄悄找机会接近的少女情怀。
其实更讨厌的，是这个懦弱自卑、没办法光明正大走到喜欢人面前表明心意的自己。
想通了这点，沈谊又没有那么恨黎飞了。
而黎飞又是个大大咧咧，钝感力十足的人，从没感觉到沈谊对她的暗戳戳敌意，一如既往各种插科打诨、想一出是一出，拉着沈谊做蠢事。
某个周五下午，沈谊的位置在窗边，从中午来到教室，就感觉到窗外的风吹着清冽的淡淡香气，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因为不一会就放假了，那几年里，别的日子都不重要，周五最重要。
毕竟放假最开心的，永远是放假的瞬间；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吃到美食，最令人回味的，永远是第一口。
心情好，连带着对身边这个烦人精的态度也好上不少。
不说有求必应，但起码句句有回应。
黎飞又出了个馊主意，她还连装备都备齐全了，一个软面抄。
想说服沈谊和她一起上课聊闲天，还要用本子记录，供以后回忆。
沈谊也很兴奋，上课是不想上的，八卦是想听的，黎飞知道那么多，怎么都可以挖出不少了。
人嘛，就是这样，别人说自己的小话，气得不行，侮辱罪诽谤罪不懂礼貌没教养都可以脱口而出去炮轰对方，但到了自己，事不关己的秘密，就变成快乐源泉、解闷神器了。
第一句谁来写呢，沈谊有很多想听的只知道一点风声的瓜，但都不好意思开口。
反正黎飞是不会矫情的，让她先写吧。
黎飞写个几句，沈谊一看，想口吐芬芳，无从下笔。
“空气中传来的，是段云的袜子味。”
“？？？什么鬼，你在写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闻到啊。”
“你闻闻，这么浓，你应该比我闻得更清楚。真美味。”
沈谊心中狂吐国粹，什么玩意儿，正常人能接得下去吗？
本子一盖，放一边，不予理会，继续听老师念课本，科普不感兴趣但催眠的生物知识。
听了有一会儿，神思飘远，感觉有点饿了，往窗外看看，突然反应过来，拿过本子。
“你说的是窗外的臭豆腐？”
“不然呢，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说的什么。”
沈谊顿时无言，从小到大，对于说话这门艺术的修习，都是通过老师、同学、电视剧和家长，听过最狠的话，应该是不知骂谁但口气很愤怒的国粹，将人们日常中感到羞耻的问题拿到明面上调侃，这是头一回，当然，后面会越来越习惯。
还是提笔，“你聊他，他坐咱后边，你不怕他看到找你。”
“找就找，又没说他啥。”
默默为段云脑袋上点根蜡烛，拜一拜。
~
不久后，又是生物课。
拜黎飞所赐，沈谊和她坐一起时上的生物课几乎都听了个寂寞。
刚好是清明假结束，其他课上开不了小差，黎飞就等着这个时机发功。
老师不说，她不说；老师开口，她开口。
多精明呢，为了不暴露自己，让老师气死，让全班一起被拉仇恨。
老师受不了了，“谁，到底是谁，这么喜欢说，来上来讲，还没完了。”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缩头装鹌鹑，看着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好家伙，老师更气了，人是找不出来的，课是上不好的。
那黎飞究竟说了点啥呢，就说了说这清明节上山。
她清明节回老家上坟，老家是乡里，坟都在山上。
从老屋到山上到处是小路，到了山上也都是风景，房屋都在远处小小的。
然后，她就内急，她就拉肚子，结果又没带纸。
听到这，沈谊原本还和她依靠在一起如姐妹般亲密，这会儿已缩回身体，靠在墙角，不想听。
结果，黎飞是越说越起劲，还攀过身子朝后边讲。
“我，”沈谊一把拉住黎飞袖子往回扯，“你快闭嘴吧！”
“怎么设，我又没说啥，这不很正常吗？”
其实她俩本来就靠着后面桌子聊的天，黎飞一向大嗓门，前边的话后边两位男性同胞应该早就听个全了，但后边的真的就预感不妙了。
“哎哟，我就肚子痛，真的忍不了，没有纸，烦死了。拿那个树叶擦屁股，一擦一滑，一擦一滑，搞得我屁股都痛了。”
玛德，沈谊真的受不了了，一把扯回黎飞，黎飞还挣扎。
沈谊看到后面一个男生脸红得烧熟了，眼神躲闪，一个捂着嘴坏坏偷笑。
啊啊啊啊啊，究竟为什么要和这个疯婆子坐一起，救大命了，沈谊在内心狂吼。
但是丢脸是真丢脸，快乐也是真快乐。
沈谊不再是那么默默忧郁、黯然神伤的姑娘，才发现自己还能有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也才发现自己居然会打人，还发现打人都这么快乐。
和黎飞相比，沈谊的从前就像套在壳子里，对自己做出很多限制，为自己搭建围墙，希望让围墙保护自己，但黎飞近乎赤裸地狂奔在大地上，拉着沈谊跑，沈谊慌乱、挣扎，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跑。
对沈谊而言，如果说这辈子有那么些忘不了的人，黎飞真的算一个。
她太特别了，太不一样了，她的存在，就能告诉沈谊，可以成为不一样的人。
最能证明黎飞对沈谊来说不一样的，应该是沈谊在黎飞面前不一样。
沈谊有过很多朋友，在这些朋友面前的沈谊不尽相同。
也许，这些朋友都很重要。
可就是，有些事你只会和她一起做，有些事你只会和另一个她一起做。
可原来，黎飞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一个周五，已经大扫除狂欢回家很久了，晚上八点半，一个陌生号码在手机上闪烁，沈谊迟疑着接了，“喂？”
“喂。”声音很耳熟，尽管电话里的声音总会和真人的声音有很大出入，但黎飞的声音一直都是哑哑、比较粗的那种，很好辨认。
还是想确认一下，“你是？”
“我，黎飞。”
“哦，”沈谊放松下来，甚至还有点开心，竟然会在宝贵的假期玩耍时光打电话给自己，“你在干啥？”
“我在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吗？”沈谊其实还想问，黎飞去干啥了，是和班里同学一起约在附近玩了吗。
“嗯，就在外面。”黎飞的话不多，但沈谊听出声音有点哭腔。
“你哭了？咋啦，没事儿吧，要不要我下来找你。”沈谊家离学校很近，不超过100米的近。
沈谊没挂电话，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跑。
跑着跑着，沈谊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她毁了自己的初恋，还带着自己一起出丑，可为什么看到她难过，就想去陪陪她呢。
跑到楼下，能隐隐约约看到在校门口来回慢慢踱着步子的黎飞。
黎飞很瘦，皮肤黑黑的，头发比较毛糙但很长，在脑袋后束起的高马尾能到腰。
此刻她瘦的手紧攥着薄薄的双肩包带子，背后的包空荡荡的，一如她如纸薄的身躯。
沈谊走到她身边，凝神看了看她的脸，没看到泪水，只眼眶一点红。
拉过她的手臂，“你打算干啥？”
“不干啥，随便逛逛。”
“还要逛吗？”
黎飞没有回答只是和沈谊一起在周边慢慢走。
路过文具店，进去逛一圈，路过烧烤摊摊，闻一闻，再点评几句不那么合适的话，没买。
还是那个黎飞。
沈谊受不了了，“别逛了，你不回家的话，去我家玩吧，你还没去过吧。”
于是，俩人一起上楼了。
在沈谊房间，世界好像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在外面，也是两个人，却没那么深的两个人的感觉。
在这个把人放大的空间，在外面可以选择不去回答的问题，在这里好像就忍不住了。
沈谊看出黎飞没打算先开口，“咋啦，你眼睛红了，谁欺负你了吗，谁还能欺负你呀，还是和你的小伙伴玩得不开心呀，没事都没事的啊。”
沈谊也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碎嘴，喜欢碎碎念，嘴巴不停。
黎飞还是不说，嘴刚张开断断续续吐了几个字，就哽住，泪如雨下，放声哭起来。
沈谊不知道，沈谊到最后也不知道黎飞到底为什么伤心，黎飞没说，只是在沈谊面前哭。
沈谊都不知道，黎飞到底算不算把自己当好朋友呢。
沈谊敞开自己的心，但怎么也看不到壳里的黎飞。
原来黎飞也有壳，或每个人的壳都不一样吧。
沈谊缓解气氛最擅长的方式就是碎碎念，你的苦说不出，那别说了，我们转移注意。
沈谊从书架底下搬出一大堆言情杂志还有小学订的少年文艺，说这个多好看那个多好看，都塞给黎飞。
最后黎飞就抱着杂志走掉了。
沈谊才后知后觉感到肉疼，这可是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时不时就会翻看的，钱啊，平白无故被这个什么都不说，莫名其妙来自己家逛一圈的人给拿走了，自己真是个大傻子。
少年，总是习惯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亲密的事。
沈谊讨厌黎飞，讨厌黎飞破坏了沈谊想要的暗暗喜欢、悄悄找机会接近的少女情怀。
其实更讨厌的，是这个懦弱自卑、没办法光明正大走到喜欢人面前表明心意的自己。
想通了这点，沈谊又没有那么恨黎飞了。
而黎飞又是个大大咧咧，钝感力十足的人，从没感觉到沈谊对她的暗戳戳敌意，一如既往各种插科打诨、想一出是一出，拉着沈谊做蠢事。
某个周五下午，沈谊的位置在窗边，从中午来到教室，就感觉到窗外的风吹着清冽的淡淡香气，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因为不一会就放假了，那几年里，别的日子都不重要，周五最重要。
毕竟放假最开心的，永远是放假的瞬间；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吃到美食，最令人回味的，永远是第一口。
心情好，连带着对身边这个烦人精的态度也好上不少。
不说有求必应，但起码句句有回应。
黎飞又出了个馊主意，她还连装备都备齐全了，一个软面抄。
想说服沈谊和她一起上课聊闲天，还要用本子记录，供以后回忆。
沈谊也很兴奋，上课是不想上的，八卦是想听的，黎飞知道那么多，怎么都可以挖出不少了。
人嘛，就是这样，别人说自己的小话，气得不行，侮辱罪诽谤罪不懂礼貌没教养都可以脱口而出去炮轰对方，但到了自己，事不关己的秘密，就变成快乐源泉、解闷神器了。
第一句谁来写呢，沈谊有很多想听的只知道一点风声的瓜，但都不好意思开口。
反正黎飞是不会矫情的，让她先写吧。
黎飞写个几句，沈谊一看，想口吐芬芳，无从下笔。
“空气中传来的，是段云的袜子味。”
“？？？什么鬼，你在写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闻到啊。”
“你闻闻，这么浓，你应该比我闻得更清楚。真美味。”
沈谊心中狂吐国粹，什么玩意儿，正常人能接得下去吗？
本子一盖，放一边，不予理会，继续听老师念课本，科普不感兴趣但催眠的生物知识。
听了有一会儿，神思飘远，感觉有点饿了，往窗外看看，突然反应过来，拿过本子。
“你说的是窗外的臭豆腐？”
“不然呢，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说的什么。”
沈谊顿时无言，从小到大，对于说话这门艺术的修习，都是通过老师、同学、电视剧和家长，听过最狠的话，应该是不知骂谁但口气很愤怒的国粹，将人们日常中感到羞耻的问题拿到明面上调侃，这是头一回，当然，后面会越来越习惯。
还是提笔，“你聊他，他坐咱后边，你不怕他看到找你。”
“找就找，又没说他啥。”
默默为段云脑袋上点根蜡烛，拜一拜。
~
不久后，又是生物课。
拜黎飞所赐，沈谊和她坐一起时上的生物课几乎都听了个寂寞。
刚好是清明假结束，其他课上开不了小差，黎飞就等着这个时机发功。
老师不说，她不说；老师开口，她开口。
多精明呢，为了不暴露自己，让老师气死，让全班一起被拉仇恨。
老师受不了了，“谁，到底是谁，这么喜欢说，来上来讲，还没完了。”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缩头装鹌鹑，看着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好家伙，老师更气了，人是找不出来的，课是上不好的。
那黎飞究竟说了点啥呢，就说了说这清明节上山。
她清明节回老家上坟，老家是乡里，坟都在山上。
从老屋到山上到处是小路，到了山上也都是风景，房屋都在远处小小的。
然后，她就内急，她就拉肚子，结果又没带纸。
听到这，沈谊原本还和她依靠在一起如姐妹般亲密，这会儿已缩回身体，靠在墙角，不想听。
结果，黎飞是越说越起劲，还攀过身子朝后边讲。
“我，”沈谊一把拉住黎飞袖子往回扯，“你快闭嘴吧！”
“怎么设，我又没说啥，这不很正常吗？”
其实她俩本来就靠着后面桌子聊的天，黎飞一向大嗓门，前边的话后边两位男性同胞应该早就听个全了，但后边的真的就预感不妙了。
“哎哟，我就肚子痛，真的忍不了，没有纸，烦死了。拿那个树叶擦屁股，一擦一滑，一擦一滑，搞得我屁股都痛了。”
玛德，沈谊真的受不了了，一把扯回黎飞，黎飞还挣扎。
沈谊看到后面一个男生脸红得烧熟了，眼神躲闪，一个捂着嘴坏坏偷笑。
啊啊啊啊啊，究竟为什么要和这个疯婆子坐一起，救大命了，沈谊在内心狂吼。
但是丢脸是真丢脸，快乐也是真快乐。
沈谊不再是那么默默忧郁、黯然神伤的姑娘，才发现自己还能有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也才发现自己居然会打人，还发现打人都这么快乐。
和黎飞相比，沈谊的从前就像套在壳子里，对自己做出很多限制，为自己搭建围墙，希望让围墙保护自己，但黎飞近乎赤裸地狂奔在大地上，拉着沈谊跑，沈谊慌乱、挣扎，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跑。
对沈谊而言，如果说这辈子有那么些忘不了的人，黎飞真的算一个。
她太特别了，太不一样了，她的存在，就能告诉沈谊，可以成为不一样的人。
最能证明黎飞对沈谊来说不一样的，应该是沈谊在黎飞面前不一样。
沈谊有过很多朋友，在这些朋友面前的沈谊不尽相同。
也许，这些朋友都很重要。
可就是，有些事你只会和她一起做，有些事你只会和另一个她一起做。
可原来，黎飞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一个周五，已经大扫除狂欢回家很久了，晚上八点半，一个陌生号码在手机上闪烁，沈谊迟疑着接了，“喂？”
“喂。”声音很耳熟，尽管电话里的声音总会和真人的声音有很大出入，但黎飞的声音一直都是哑哑、比较粗的那种，很好辨认。
还是想确认一下，“你是？”
“我，黎飞。”
“哦，”沈谊放松下来，甚至还有点开心，竟然会在宝贵的假期玩耍时光打电话给自己，“你在干啥？”
“我在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吗？”沈谊其实还想问，黎飞去干啥了，是和班里同学一起约在附近玩了吗。
“嗯，就在外面。”黎飞的话不多，但沈谊听出声音有点哭腔。
“你哭了？咋啦，没事儿吧，要不要我下来找你。”沈谊家离学校很近，不超过100米的近。
沈谊没挂电话，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跑。
跑着跑着，沈谊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她毁了自己的初恋，还带着自己一起出丑，可为什么看到她难过，就想去陪陪她呢。
跑到楼下，能隐隐约约看到在校门口来回慢慢踱着步子的黎飞。
黎飞很瘦，皮肤黑黑的，头发比较毛糙但很长，在脑袋后束起的高马尾能到腰。
此刻她瘦的手紧攥着薄薄的双肩包带子，背后的包空荡荡的，一如她如纸薄的身躯。
沈谊走到她身边，凝神看了看她的脸，没看到泪水，只眼眶一点红。
拉过她的手臂，“你打算干啥？”
“不干啥，随便逛逛。”
“还要逛吗？”
黎飞没有回答只是和沈谊一起在周边慢慢走。
路过文具店，进去逛一圈，路过烧烤摊摊，闻一闻，再点评几句不那么合适的话，没买。
还是那个黎飞。
沈谊受不了了，“别逛了，你不回家的话，去我家玩吧，你还没去过吧。”
于是，俩人一起上楼了。
在沈谊房间，世界好像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在外面，也是两个人，却没那么深的两个人的感觉。
在这个把人放大的空间，在外面可以选择不去回答的问题，在这里好像就忍不住了。
沈谊看出黎飞没打算先开口，“咋啦，你眼睛红了，谁欺负你了吗，谁还能欺负你呀，还是和你的小伙伴玩得不开心呀，没事都没事的啊。”
沈谊也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碎嘴，喜欢碎碎念，嘴巴不停。
黎飞还是不说，嘴刚张开断断续续吐了几个字，就哽住，泪如雨下，放声哭起来。
沈谊不知道，沈谊到最后也不知道黎飞到底为什么伤心，黎飞没说，只是在沈谊面前哭。
沈谊都不知道，黎飞到底算不算把自己当好朋友呢。
沈谊敞开自己的心，但怎么也看不到壳里的黎飞。
原来黎飞也有壳，或每个人的壳都不一样吧。
沈谊缓解气氛最擅长的方式就是碎碎念，你的苦说不出，那别说了，我们转移注意。
沈谊从书架底下搬出一大堆言情杂志还有小学订的少年文艺，说这个多好看那个多好看，都塞给黎飞。
最后黎飞就抱着杂志走掉了。
沈谊才后知后觉感到肉疼，这可是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时不时就会翻看的，钱啊，平白无故被这个什么都不说，莫名其妙来自己家逛一圈的人给拿走了，自己真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