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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危险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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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茜夫人的旅馆房间并不多,他们几个人住下基本就全满了,丝楠被分到一间朝阳的房间,房间不大,布置的很温馨,空气里喷了香水,窗台上还有小花小草。

    第二天,詹姆斯和丝楠起得很早,吃完早餐再送走车夫,与贝茜夫人和加菲尔德打过招呼,他们就出发前往医院。

    为了省时间,詹姆斯拦下一辆拉客的当地马车,詹姆斯报出地名,马车便急驶向在大街上,天色虽早,街道上的人却不少了,做生气的买东西的都趁着早晨天气凉爽出来。

    到街的末头,马车驶入一片松树林里,这松树一看就是人工近些年种植的,不高,大伞的形状倒也可以遮挡太阳。

    “丝楠你看,”詹姆斯指着自己这边的窗户,丝楠转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桃红色花朵和大理石白的屋顶,和成排的士兵。

    “这里就是法国驻暹粒总督的住处,据说是按照厄尔蒂尼城堡的缩小版建造的,”詹姆斯说。

    丝楠啧啧叹道,“真奢华,真会享受,”她不知道什么厄尔蒂尼,单听城堡二字,就是她这个小老百姓难以想象的。

    詹姆斯笑,“其实米歇尔总督还算是比较朴素的,你应该去金边或者西贡看看其他法国总督的住宅,会发现这世界一山还有一山高。”

    “既然这么富足,为什么连高棉的佛像都要偷。”

    “不然他们到这个国家来什么?游山玩水吗?”詹姆斯反问她,“人心永远得不到满足。”

    过了那栋豪宅没多远,医院也到了,和丝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病患成群,乱乱糟糟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宁静干净的就像一座小花园。后来丝楠才知道这家医院只对上流社会服务。

    下了马车,詹姆斯拉响最外面的一只铃铛,很快一位穿着白色大摆裙的年轻女人走出来,“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有,和阿尔克劳斯,我是詹姆斯郎特。”

    报上名,丝楠看到年轻女人的眼睛都亮了,“你就是詹姆斯郎特?”

    “你知道我?”詹姆斯诧异,他啥时候成名人了。

    “阿尔医生经常聊起你,说你医术比他还要精湛,放弃在美国的优渥生活,跑到印度支那的穷乡僻壤里无偿服务。”这个年代的女子还留有一种从剑与骑士的时代传下来的英雄崇拜情结,詹姆斯长得高大英俊,人品又好,年轻女护士们自然很上心。

    “您回到暹粒还会离开吗?”年轻女人兴奋的连称谓都变了,“最近医院里两个主刀大夫都回巴黎了,正缺人手。”

    詹姆斯摸摸下巴说,笑着说,“这个问题。你先让我们进去再聊好吗?”

    女护士尴尬无措,丝楠捂嘴偷笑,詹姆斯的桃花来了。

    女人这时才发现被她忽略已久的丝楠,惊讶道,“她是您的?我以为您知道这里禁止高棉人。”

    “不,她不是高棉人,她和你一样也是法国人。”

    丝楠冲女人露齿一笑,“你好,我叫丝楠。”

    女人微微迟钝了一下,仿佛被丝楠吓到了,才傻傻的跟上丝楠丝楠的节奏,“我是安妮。”

    安妮是这家医院唯三的护士,今年才十九岁,去年刚从巴黎基督护士学校毕业,不顾父母兄姐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来到柬埔寨,表面上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实际上是冲着在殖民地工作高昂的收入。在巴黎,读护士学校的女孩们家境均属底层。

    安妮把詹姆斯和丝楠领到最顶层的一间办公室,忘了说一句,在丝楠看来,这家医院一点也不像医院,纯木质的地板家具以及墙壁和楼梯,还有隔几米就有的精致油画和绒毛地毯,仿佛看出丝楠的惊讶,詹姆斯对她解释道,“暹粒不止一家白人医院,这里是最好的一家,毕竟皮肤对女孩太重要了。如果去那种普通医院,我还不如直接在密列给你做手术。”

    安妮不懂英语,不住的回头偷窥丝楠和詹姆斯,直到被似笑非笑的詹姆斯发现,才慌张的敲敲门,“阿尔医生,詹姆斯郎特先生来了。”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顶着一头棕色自然卷的男人走出来,他看起来和詹姆斯差不多年纪,也许是发型的原因显得他年轻,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和詹姆斯不同,显然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

    “小老弟啊小老弟,”阿尔重拍詹姆斯的肩膀,“亏你还知道回来。”说完直接给了詹姆斯一个拥抱,詹姆斯也笑着抱住了他,久久才分开。从两人的笑容上,丝楠感觉到了深厚的男人友谊。

    “就是这个孩子才把你召回来的吧,”阿尔早就注意到黑乎乎的丝楠,“她是孤儿?”

    詹姆斯点头,“丝楠的父母大前年的疟疾大爆发里双亡。”

    “只有她活下来了?”阿尔认真的问。

    “是的,只有她。”

    “上帝啊,这真是一个奇迹。”阿尔把丝楠从上到下好好看,那眼神就跟要解剖她似的,“别告诉我你收养了她。”

    “呵呵,我可没资格收养她,她头上有更大的人物。”詹姆斯没忘记自己兜里沉甸甸的钱,如果米歇尔总督变成了一个散金的大善人,那一定是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

    “那你带她过来是为了什么?”除了太瘦,阿尔没看出丝楠有哪里不对。

    詹姆斯直接把丝楠的领口拉开。

    “老天,”安妮捂嘴惊呼,“好严重的烫伤。”

    “不是烫伤,是烧伤,”医生的眼睛比护士更利,阿尔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弄的?”

    “这个太复杂,以后再说,你先看看能不能治好。”

    阿尔瞟了詹姆斯一眼,“我怎么感觉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詹姆斯耸耸肩,“如果你硬要这么认为,我不反对。”

    “她到底什么人?”阿尔严肃的问。

    “我说了,一个可怜的孤儿。”

    詹姆斯不松口,阿尔只得无奈的说,“好吧好吧,你人都带来了,要不是她,鬼知道你现在哪个旮旯里,我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看见你。”

    詹姆斯嘿嘿笑着,他就知道阿尔会同意。

    阿尔蹲下来对丝楠说,“孩子,现在把衣服脱下来。”

    “等等,她不懂法语,”詹姆斯及时说。

    安妮疑惑的插了句,“你不是说她是法国人?”

    “丝楠脑袋撞过,失去了记忆,得了奇特的失忆症,”说道奇特,詹姆斯特意瞅了瞅丝楠。

    “看来连脑子也得好好检查检查。”

    阿尔和詹姆斯的医术在这个时代属于顶尖级别的,可就是查看了丝楠的伤口,用听诊器记录她的心率,给她几粒消炎药。烧伤在现代都是难缠的伤病,更不提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

    阿尔和詹姆斯对手术方案讨论了很久,开始阿尔是反对詹姆斯的想法的,如果用手术刀割掉腐肉,先不说会不会引起大量出血,就单单是二次感染,便足以要了丝楠的小命。

    “是的,她现在看起来好好的,能蹦能跳。但你清楚如果不动手术,长此以往丝楠胳臂的生理功能很可能会逐渐消失,还有她的肩胛骨,以前有过在战场上烧伤没有治疗的士兵最后肩胛骨穿脓的例子。”

    “这是一场大手术,她烧伤的面积比较大,即便我们两人同时手术,也无法顾全,万一被新的细菌感染。”

    “我们可以在手术之前先做好自己和工具的消毒。”

    “说得简单,你知道为什么维克多和罗宾回巴黎么。”维克多和罗宾是离开的那两个医生,詹姆斯也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詹姆斯说,“因为他们想家了,安妮告诉我的。”

    “哈哈,见鬼的想家,”阿尔的笑容很悲哀,“你听说过柬埔寨法商会会长吧。”

    詹姆斯在脑海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是不是叫什么莫博森?”

    “是他,他的情人从年初开始就腹痛不止,在这儿住了几个月,我们诊断她肚子里长了东西,不割掉不行。一个月前,病情太严重了,维克多不得不主刀,罗宾辅助,进行了手术,结果异物是割了,手术结束后的第一天,那个女人还对他们表示感谢,可她一个星期后突然死于病毒感染。

    莫博森大怒,要报复维克多和罗宾。他们太害怕了要逃跑,没想到莫博森派人监视柬埔寨所有的自由贸易港口,不论货轮还是游轮都被重查。幸好我和驻扎在西贡的一位远征舰长是好朋友,带着我的信,他们去投奔了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前往巴黎的船上了。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是非常不赞成动手术的。”阿尔慎重的说,“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但我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她不是普通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阿尔了解詹姆斯这个朋友,詹姆斯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好心人,但他的好心也是有底线的,至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法国孤儿,不远千百里来寻求他的帮助。

    从医院出来到回到旅馆,丝楠都感觉到詹姆斯闷闷不乐,就算和她说话时,他还是满面笑容,丝楠看得出来那是强颜欢笑。

    贝茜夫人见他们回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小丝楠的病严重吗?”早上的时候,詹姆斯说过此行的目的。

    “还好,不算严重,”詹姆斯笑笑,“夫人,这两天打扰你真是很不好意思,从明天起,我们就会搬去医院了。”

    贝茜惊道,“都要住院了还不严重,老实告诉我丝楠到底得了什么病?”

    詹姆斯为难。

    “不敢说?估计是什么传染病,爸爸,你看你做的善心事吧,万一我们都被感染了该怎么办?”柏娜不是讽刺他们,她是真害怕。看向丝楠的目光更锋利,“皮肤这么黑,肯定是发病的征兆。”

    詹姆斯现在真想拿胶水把柏娜的臭嘴封上,太烦心了。

    加菲尔德没听女儿胡言乱语,走南闯北多年,他见过染病的人,精神状态并不是丝楠这样的。

    不得已,詹姆斯解释道,“丝楠有外伤。”

    “哎,可怜的孩子,”贝茜夫人看出詹姆斯不想多说,开口打圆场,“住医院也好,有专门的护士照料。在哪家医院?”

    詹姆斯说了医院的名字。

    柏娜又不合时宜的插嘴,“哦,我们今天路过看到了,你们还住得起那种医院?”

    詹姆斯笑了笑,不和孩子计较。贝茜已经皱眉了,加菲尔德咳了一声,“弄了半天我们是顺路的。”

    “对了,你与你的朋友见到了吧,”詹姆斯想起来问道。

    “他不在暹粒,出远门了,看来我们得在暹粒再待几天,还要继续麻烦贝茜阿姨了。”

    夜里,旅馆安安静静的,贝茜夫人坐在客厅的摇椅上打毛衣,丝楠穿着睡衣到厨房拿水看见了,好奇的问,“天这么热,您织毛衣给谁穿呀?”

    “呵呵,闲着也是闲着,也许将来回去带给我的孙女。”

    “您家也在巴黎吗?”

    “不,我是南方人,到这里之前,一直住在马赛。”贝茜撑了撑浅黄色的毛衣,“好像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尺寸了,等我弄好也送你一件。”

    丝楠笑着摆摆手,“天气这么热,我哪儿穿得了毛衣。”

    “你总会回去的,要是在那种女子教会学校,冬天穿着我织的毛衣,你一定会最美的那一个,”贝茜笑呵呵的说,怀念的目光好像想起年轻的自己,“要不要跟我学织毛衣?不过千金小姐都嫌弃它粗俗,不愿意学,连我女儿也是。”

    丝楠毫不犹豫的说,“那是她们不懂,这也粗俗那也粗俗,我可没看出那群游手好闲的人有什么值得高雅的。”

    “哈哈,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贝茜开怀大笑,眼里满是对丝楠的欣赏。

    于是这一夜,丝楠跟贝茜呆到很晚,并和老人约好下次学习的时间。

    翌日,丝楠和詹姆斯告别加菲尔德与贝茜,住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