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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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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东大将军府一直中立的立场上来说,楚孤不是陪着孟太妃她老人家,而是独自来此接送梁媗的话,那代表了什么?

    想都不用想,梁媗就已经能知道明天在东正大街、乃至整个建安城内,有关于她和楚孤的传言,是都能流出十多个版本去的了。

    想当初周宸英和梁姷不就是因了这样,才会闹出了许多的传闻吗?

    尽管现下在接二连三的大事之后,好似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只要有心人挑起,梁媗相信,到时能给予回应的人肯定不少。

    再者,梁媗是镇东大将军府梁家的嫡女,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而已,与之前梁姷得情况不同的是,梁媗要是和谁也闹出了点什么传闻的话,那这次的事态就不可能再被当做小孩子之间过家家似的,一句话便能轻易敷衍过去的事情了。

    梁媗现下是真的有些头疼了起来。

    她可是不太想去参加那个什么冬日游湖的。

    况且这帖子还是在梁媗替唐梦澜去麟央宫传话没多久后,就立即被送来的了,这不管怎么看,在梁媗眼中都更像是一场鸿门宴啊。

    也不知道到时会有什么人一同被邀赴宴,要全是些互看不顺眼,比如长平公主和唐梦澜,要是她们也在其中的话,那可真就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了呀。

    梁媗捏了捏紧皱的眉心,突然发现,原来人竟可以一次比一次的还要讨人厌啊!

    “青茼、念湘,你们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吧,明日我们到汉水之畔去游湖。”

    不过此时既然都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那梁媗也不继续纠结,转头便吩咐青茼和念湘去打理明天要外出的东西了,而且明天她不在府内,那雍儿就只得又劳烦承平老管事了。

    如今的镇东大将军府,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的状况。

    梁思玄就不用说了,在这段时期之内,一直都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态势。

    而以前好歹还有沈氏在府内坐镇,谁也不敢造次,但如今连沈氏也去了沈府为沈老夫人侍疾,那镇东大将军府里的一切牛鬼蛇神们,可不就是又再鲜活了起来。

    像杨氏和小韩氏,最近与娘家之间走动得可谓是不无不勤。

    最起码,比起沈氏在府里的时候,现下杨氏与小韩氏的动作实在是再明目张胆不过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毕竟现下沈氏不在府中,那能辖制得了梁思玄的姬妾们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

    说到底梁媗乃是梁思玄的女儿啊,不管父亲的姬妾们只能算得上半个主子的身份,在梁媗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适宜与这些姬妾们有太多交集的。

    因而在这个时候的内院里,虽没人能越得过身为嫡女的梁媗,但与此同时,能管得了杨氏和小韩氏这些姨娘们的人,也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

    那也更不用提,最近一直从太学院频繁回府的梁羡和梁颐了。

    在这些人的包围之下、在这个时候的梁家里,梁媗又怎么能放心,让梁雍一个人独自待着呢。。

    但现下的镇东大将军府中,能让得梁媗完全信任、毫无疑心,又是有那个能力去护得梁雍安全的人,就也只有一个了,承平老管事。

    因此在已经接受了明天是一定得去赴约之后,梁媗在一会儿去鹤寿斋接梁雍时,便也就对承平老管事说了此事。

    “三小姐请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四爷的。”

    “多谢承平爷爷。”

    而在无视了某只小老虎立刻就又拉下了的小脸,梁媗对承平老管事行礼告辞之后,就牵着他往小云曛慢慢地走了回去,沿途之中不知都已收了来自旁边那小人儿多少的委屈注目。

    “雍儿啊,姐姐这不是出去玩………”

    “那是去干什么,姐姐你都多少次背着雍儿跑出去玩耍了,就连上次去看外祖母,和娘亲见面的时候,不是也没带我一起去嘛。”

    梁雍那亮晶晶的大眼里,此刻盛满了小小的怒意,十分不满又那么委屈的看向了梁媗,让得梁媗就好像真的是丢下他去一个人玩耍了一般,都忍不住要怀疑这就是事实了。

    可实际上,这哪是什么游玩啊,明明就是要去赴一场鸿门宴,而且说不定,还是最糟糕的那一种。

    梁媗忍不住的就叹了一口气,说道:“雍儿,我明天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辞月楼的七彩如意清酿糕,好不好?”

    “还要再加上醉云楼的桑菊梅花豆腐。”

    “好,我知道了。”

    “那姐姐你明天可要早些回来啊,雍儿会乖乖得在家等你的。”前一刻原本还是委屈得不行的梁雍,现下早已经是眼睛都笑得弯弯的看着梁媗了,可梁媗却早已是极其无语的状态了。

    这小老虎的眼里,除了吃得东西外,还真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不过这样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最起码在晚上,在小云曛里准备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膳之后,梁雍哪还记得什么出去玩的事啊,早一头就全埋进美食之中去了。

    这个晚上,小云曛内又是热闹喧哗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好不容易的进入了梦乡。

    ……

    ……

    汉水之畔的春天有桃杏纷飞,夏天有荷叶连天,秋天有枫叶似血,冬天有………有洁白如雪的寒梅,以及面色颇为不善的两个少女,在互相冷笑的看着彼此。

    “唐小姐今日来得可真是早呢,怎么,是如此着急的想要见到谁吗?这未免也有些太过迫不及待了吧?”长平公主拂了拂自己镂金百蝶穿花的紫色绸袖,看着唐梦澜淡淡的嘲讽道。

    “若此时此地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但长平公主殿下也在这里啊,你说这话时,难道不会觉得汗颜吗?”唐梦澜不屑的笑道。

    “唐梦澜,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巧舌如簧了啊!”

    “彼此彼此。”

    冬日午后,难得的明媚阳光柔柔地洒在了汉水之上,把那清澈的流水与晶莹剔透的碎冰,照耀得是那般的灼灼生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除了白玉石栏的一禺,因为此时那里有着两个少女,她们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长平公主和唐梦澜。

    两人明明就是彼此最不对付的存在,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其默契好像也是最合拍的。

    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大家说好的时间是未时相见,可就是只有长平公主和唐梦澜,竟都不约而同的在午时正刚过不久,就已经到达了汉水之畔。

    如她们这般有默契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了。

    最起码在梁媗看来,就极少有人能比得过她们的,因此在一会儿之后的未时到来,梁媗也抵达了汉水之畔后,在见到早早的就等在了那儿的长平公主和唐梦澜时,她是真得没有多诧异的。

    “长平公主殿下,唐小姐。”

    梁媗一登下马车便向着长平公主二人的方向走去,但等到走近后,就连同为女子的梁媗都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得惊叹了一声的。

    丹碧纱纹杏林春燕的大氅,镂金百蝶穿花紫色绸线绞珠长裙,八宝攥珠白玉凤纹夕颜花钗,碧玺雕花缠丝点翠金铃簪……一件件一样样,不论单拎出哪一个来,可都是珍宝类了。

    但看看眼前的这两人,竟是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件不是重宝的。

    在阳光底下,简直是晃得人眼睛都要花了。

    更何况不论是长平公主或唐梦澜,可都是名副其实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者,这样本就如此美丽的两人,再特意精心得装扮了一番之后,其姿容实是更加美得让人心惊。

    “哦,梁三小姐来啦,来得可真是早呢。”但与正在暗暗惊叹不已的梁媗不同,长平公主一见到梁媗之后,嘴角便有些讥讽的微微扬了起来。

    “早人家半个时辰还多就已经到了这儿的人,似乎不太适合说这句话吧?”

    可也还不等梁媗自惊艳之中反应过来,却已有人替她回击长平公主了,唐梦澜闲闲丢回去的两句话,就把长平公主脸上的笑容给打没了。

    这在建安之内,早就都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虽然她此时很想表现的平静一些,但心中浮现的一件件往事,让她对梁姷,居然变得怨毒了起来。

    梁姷,为什么要逼我呢……

    尚未发生的事,谁也不能定了谁的罪。可有的人记得啊,记得那真真实实发生过了的所有“以前”,就算已经轮回了一个轮回!

    梁媗垂了垂眼。

    想起沈氏曾经向弄琴问道:“楚孤殿下真的指明,要见漠珂?”

    弄琴回道:“是的,靖海管事现已经把楚孤殿下迎了进来,但老太爷不在,所以派人来通知夫人。”

    沈氏神色不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就在沈氏的脸色已经极淡时,梁媗却忽然开口:“不如就让我去拜见一下这位楚孤殿下吧。”

    申妈妈又对着楚孤一丝不苟的伏身一礼后,才起身,说道:“启禀公子,我家夫人让老奴来向您告罪,如今家中既无家主,又无长者,余下的都是妇孺和幼儿,实在无法出来迎驾,还请殿下恕罪,望改日再大驾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