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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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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初九那天,会不会也是这么冷呢。”可就像故意似的,楚孤好像根本就没看出梁媗对于她祖父出征这件事情的抵触态度,竟又说起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梁媗轻轻地皱了皱眉,心底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但除此外,她看向楚孤的眼神中,却还带了一些不解,就梁媗所认识的楚孤,可是不会这般的啊,就算他喜欢拿人寻开心,但也从来未曾这样没有气度过。

    因此看着楚孤的眼神里,梁媗的不解就又再重了一些。

    但楚孤却笑了。

    他看着她,笑道:“若是初九为梁老将军践行那天,天也是这么冷的话,那恐怕我今日就得吩咐下去,再重新准备一遍行装才行了啊。”

    “行装?什么行装?”

    梁媗蓦地就瞠大了眼,抬头看向楚孤的时候,那双就和琥珀色的琉璃珠子一般无二的瞳孔,霎时就盈满了震惊之色。

    “自然是出发前往山海关的行装。”

    楚孤依然是在笑着,那月弯的眸子里也依然满是笑意,好看的薄唇开开合合,但梁媗却忽然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脑中剩下的就只有轰轰隆隆的轰鸣声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楚孤要去山海关?为什么,太妃她老人家又怎么会同意的?

    混淆又杂乱无章的情绪,现下充满了梁媗的心底。

    她现下无法马上就理出一个清明的头绪来,竟一时之间就只能瞠大了眼得看着对面的那个少年,半晌都不能吐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山海关现下是个什么情况,整个建安的人都知道,是如今西殷再危险也没有的地方了,但刚刚她听见了什么,现下不只祁玚和祁瑜,竟连楚孤也要过去了,是吗?

    这场超出了所有人预期之外的战争,到底还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梁媗就那样木愣愣的看着楚孤,许久、许久都没说话。

    而楚孤此时也有些惊讶,他不是没猜到梁媗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反应不过来,但她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这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山海关情势险峻,但也不至于让得她闻之色变吧?梁媗的脸色霎时白得都快要几近透明了,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上的震惊和木愣,也显得太过触目惊心了一些。

    “公子,到了。”

    但还不等楚孤对梁媗的奇怪神色在继续观察多一会儿的时间。

    旁边一直侍立在了楚孤身边的一名带刀侍卫,就已经忽然低头对他禀报道,让得楚孤微微一愣后,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扬声道:“各位,目的地已经到了。”

    从一上船就争执到了现下都还没有停歇得态势的长平公主和唐梦澜,闻言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两人都齐齐的向着楚孤所望的地方看去。

    只见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对岸,有一个渡口,远远看去,竟恍惚是被一层层的雪花覆盖了一般。

    但等到再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就能发现,原来那不是雪,而是一株株雪白的梅树,在微风拂过的时候,一片片雪白的花瓣就那样轻轻地飘落了下来。

    一瓣一瓣全洒在了渡口的桥头之上。

    远远看去,不就正是如同被洁白无瑕的雪花给覆盖了一般吗。

    “这儿是哪里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风景?”唐梦澜有些惊艳的起身,走到了船首,看着前面落英缤纷的渡口,发出了感慨之声。

    “建安最不缺的就是便是美景,但这样风景独丽的地方,以前怎么可能一直都没听说过呢。”

    难得的,长平公主和唐梦澜竟不再抬杠了,破天荒的统一了意见。

    “这儿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风景胜地,只是我与世子殿下偶然一次出游所遇,公主殿下和唐小姐能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祁玖从不多言,开口解释的自然就只能是楚孤了。

    但长平公主和唐梦澜自然都是不会有什么不满的,两人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以后,就都开始准备登岸了,可此时的梁媗,竟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让得其他几人都忍不住一起望了过来。

    “梁三小姐,怎么了,又是哪里身子不适了吗?”长平公主第一个开口,但语气里那隐隐约约的讥讽之意,还是掩藏不住的。

    尽管在祁玖的面前,长平公主想尽力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可只要一看到梁媗那呆呆愣愣不说话的样子之后,她却总是忍不住的想讥讽两句。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梁雍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梁姷的脸一僵,若在平时,梁媗的这个举动,她根本就不在乎。

    但现在,不行!

    梁媗有些莫名其妙,“二姐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梁姷的眼神变得越发忧郁,“我昨日邀你之时,你不是说不感兴趣的吗?”

    瞬时之间,梁媗就可以感觉的到,梁姷身边的周宸英,第一次转头看向了她。

    “青茼。”

    青茼和念湘,在梁姷的话落之后,都是一呆,然后就有了火气,尤其是青茼,她的脚都已经跨了出去,可这时梁媗却出声了。

    “青茼,昨天我一整日都是在哪儿?”

    “是在南兰溪畔,小姐。”

    青茼愣了愣,不知道梁媗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可她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昨日因为四爷闹着要吃饺子,所以大厨房临时赶制,晚膳上的比平日晚了好一会儿,最后夫人也就让小姐和四爷都歇在南兰溪畔了。”

    “是这样的吗,雍儿。”梁媗又轻声向梁雍问道。

    “是的。”梁雍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探出了头回道。

    “二姐,你也听见了,我昨日都是待在了南兰溪畔,可却根本就没收到你的邀约啊,是二姐你记错了,还是?”

    梁媗看着梁姷,慢慢的说着。

    虽然她此时很想表现的平静一些,但心中浮现的一件件往事,让她看着梁姷的目光,居然变得怨毒了起来。

    梁姷,为什么要逼我呢……

    尚未发生的事,谁也不能定了谁的罪。可有的人记得啊,记得那真真实实发生过了的所有“以前”,就算已经轮回了一个轮回!

    梁媗放下了手里的象箸,垂了垂眼。

    沈氏却也没多看她,反而是又向弄琴问道:“楚孤殿下真的指明,要见漠珂?”

    弄琴回道:“是的,靖海管事现已经把楚孤殿下迎了进来,但老太爷不在,所以派人来通知夫人。”

    沈氏神色不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就在沈氏的脸色已经极淡时,梁媗却忽然开口:“不如就让我去拜见一下这位楚孤殿下吧。”

    申妈妈又对着楚孤一丝不苟的伏身一礼后,才起身,说道:“启禀公子,我家夫人让老奴来向您告罪,如今家中既无家主,又无长者,余下的都是妇孺和幼儿,实在无法出来迎驾,还请殿下恕罪,望改日再大驾莅临。”

    中庭之内,皎月初上,晚风微凉,一株株春柳皆倚在红墙高垣边,把软软的柳枝垂了下去,在春风中摇曳不休。

    靖海此时额头微沁,独身一人的随侍在这,眼光却绝不往上看去一眼。而能令得靖海如此的,还真就要多亏了他身边的这位少年了。

    中庭里,此时也早已掌灯,明亮的灯光袭来,可以让人很清楚的就看清了少年的腰间,那块五瓣梅莲的龙纹青玉。

    龙纹者,非皇族不可触!

    又小心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新沁出的冷汗,靖海求救的目光,又扫向了南兰溪畔那边。

    这次,让他欣喜的事发生了。

    “楚孤公子。”

    靖海赶忙向着少年的背影喊了一声。

    少年转身,果然就是梁媗那日在姜家主动结识的少年,楚孤。

    楚孤顺着靖海的声音望去,也看见了在一条用大理石铺就的小路上,此时竟走来了十数道人影。而被这些丫鬟和婆子们簇拥而来的,是一个老妈子?

    沈氏最后还是坚持了让申妈妈过来。

    “老奴见过公子。”

    申妈妈对楚孤,行了一个大礼。

    楚孤那还有着一丝孩子气的脸孔上,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申妈妈又对着楚孤一丝不苟的伏身一礼后,才起身道:“启禀公子,我家夫人让老奴把此物,亲自交予于您。”

    一只只有尺来高和宽的檀金盒子,被申妈妈膝盖微屈,双手高举的递到了楚孤面前。

    楚孤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一凝,然后慢慢的消失。

    “请回与夫人,此等盛情,‘她’和我,必不忘!”

    楚孤接过那盒子,脸上明亮的笑容再次显露,也不多留,转身在靖海的引路下就离开了。

    ……

    ……

    长风夜来,晚凉的气息似乎更重了。

    沈氏站在了高窗前,看向了大门中庭的方向,神色不喜不悲。

    “娘亲。”

    梁媗站在了沈氏的身边,看着她的娘亲,心下了然。

    本来她费尽心思,最终为的,就是要把楚孤引到镇东大将军府来。她为的,不过就是要让楚孤受沈氏这一恩,受这一情。

    可如今看着她娘亲的沉默,她却终不可免的有了愧疚的心思。

    “漠珂,你都不问吗?”

    沈氏淡声说。

    梁媗垂了眼。

    “娘亲,你怎么了?”

    沈氏轻叹了一口气,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娘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