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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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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庭院之内,触眼可及之处大多皆是寒梅幽香,那如烈焰般的血红色梅花,可不管是在凛冽的风雪之中,亦或是在难得晴朗的冬日之下,都是美丽异常的。

    尽管这种美丽,梁媗早已见过很多次了,可当她与姜朝等人刚一踏进沈老夫人的院子以后,抬眼望去时,却还是又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了。

    “三小姐、四爷、姜公子,你们可算来了,老夫人他们可就只在等着你们了啊,快请进屋吧。”

    而在姜朝和梁媗一行人才刚踏进院子没多久呢,梁媗三人却就被正好在屋外的李妈妈给碰了个正着,一面说,一面就连忙把他们都推了进去。

    虽然说姜朝和梁媗也是已有意料,他们这次可能会迟到了的事,但没想到竟会迟到的这么严重,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他们三个了?

    姜朝和梁媗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了,拉起梁雍就也急急的往里走去。

    天水碧的金缕月华氅帘被掀起,姜朝和梁媗三人一前一后的就进了屋,而等到他们都进入花厅之后,却果然就见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所有人可都是到齐了的。

    “你们三个小家伙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竟然我们这一桌的人都在等着你们吶。”

    而在见到了梁媗三人一脸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之后,严氏第一个就率先开口说话了,话里的打趣意味,更是立时就让得梁媗他们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你就别打趣他们了,不过就是我这个老婆子作息不规律罢了,哪能怪他们啊,漠珂、雍儿,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但沈老夫人最是疼爱梁媗和梁雍的了,此时也立即笑道。

    并且直接就跳过沈氏,对着梁媗二人招了招手,在他们乖乖的走过去时,立即就抱人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后,便就让他们入座了。

    而至于姜朝,那也是在沈云朗点头之后,就静静地坐在了他和沈云胧之后。

    午膳,此时才终于是开始了。

    香酥云片乌鸡汤,水晶玉田香米鹅,鲍鱼燕窝金七粥………一盘盘、一碟碟都是美味佳肴。

    可在沈家的饭桌之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却依然是适用的。

    因此在用饭的时候,花厅里是极其的安静。

    尽管花厅里外都站满了侍立着的丫鬟婆子,但却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直到梁媗他们全都用膳完毕,饭后茶水也都送上之后,花厅里才渐渐的又有了笑谈之声。

    但毕竟刚刚最惹眼的还是要属让所有人都久候的姜朝和梁媗三人了,因此在一用完午膳后,所有人的目光就又投到他们身上来了。

    “漠珂啊,刚刚你们到底是去哪儿玩了,竟然玩得都忘记回来啦?”

    严氏又是第一个开口让得气氛活跃了起来的人。

    “是啊,刚刚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派人也找不到你们仨。”严氏之后,说话的人就是沈云朗了,他也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外甥和得意门生。

    “我们并没有去哪儿啊,就只是不小心走到了莫孤阙的后花园去了,因此二舅母派来找我们的人,才会与我们错过了的吧。”

    这种问题,自然是梁媗来回答要好些了,因此姜朝没吭声,而梁媗则是十分默契的就连忙开口,为她和姜朝一行人向二舅母他们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又是怎么走到莫孤阙得后花园去的?”但严氏哪会这么容易被敷衍过去啊,立即就又抓住重点的问道。

    而这下梁媗就有些词穷了。

    总不能说是,在她愣神的时候,所以就把姜朝和雍儿给全都带迷路了吧?

    梁媗一时之间也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花厅里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其他人的视线此时自然也就都全集中到了梁媗的身上,让得她是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是我的错。”

    可也就在梁媗的冷汗都快要落成雨的时候,姜朝却说话了。

    “是我刚刚执意要到那边去游玩一番的,因此也累得三小姐和四爷同我一起迷路了,是子朝的错。”

    姜朝会帮她背这个黑锅,是梁媗完全就没有想到的。

    毕竟他只要不在这时落井下石一把,那她就很感谢的了。

    可让得梁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却是,他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的与这次事情撇清关系,竟反而还替她背起了黑锅,这让梁媗想不出乎意料都很难。

    带着掩都有些掩不住的诧异目光,梁媗扭头往不远处的姜朝看去,在见到那张依然与她记忆之中完全不相符合的稚嫩面容时,梁媗又毫不意外的愣了愣神。

    在她意识之中,看来“姜朝”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仍然还是十年后那个已经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且以姬妾满室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还是少年的人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刚刚子朝你怎么不先说,害得你师母还错怪了漠珂一番呢。”沈云朗半真半假似的,对姜朝笑骂道。

    “是,是学生的不是。”

    姜朝竟也没多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居然全都应下了。

    这让得梁媗的诧异更大了,她不懂姜朝这是要干什么,此事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要他刚刚怎么先说呢?但姜朝竟然不反驳不说,还全都承认了下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梁媗现在对姜朝的防备,已经是要高于所有一切的了,可现下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不能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因此就算心有疑虑,可她还是配合了姜朝,垂着眼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样自然是不可能让得严氏放过梁媗和姜朝的,只见严氏是又让得梁媗背脊微微发凉、温温柔柔地对她笑了笑后,才忽然说道:“那先前漠珂还一直说与子朝并不是很‘熟’呢,害得我还一直在担心他们会不会相处的并不愉快。可现在看来,都是我多虑了呀。”

    严氏若有所思的就看着梁媗笑了起来。

    笑得梁媗是一时之间,后背都快要被冷汗给沁湿了。

    二舅母这是想干什么啊?在外祖母的面前说这样暧昧的话语,要是让得外祖母误会了可怎么办?

    在沈府……不,不用说是在沈府了,就算是在梁家里,若沈老夫人对梁思玄说了有意让她和姜朝结亲的话,那说不得就连她父亲都会立刻认真思索起这个可能性来的。

    沈老夫人意愿的重要性,那真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现下梁媗是已经有些害怕起来了,她真怕外祖母会误会了什么啊。

    “姐姐和姜二公子是不熟啊,他们一直在吵架呢。”

    但就是在梁媗刚刚绞尽脑汁的准备怎么破她二舅母给设下的这个乌龙局时,一道极其稚嫩清脆的声音,却忽地就像石破天惊一般的响起,不仅立刻就为梁媗解了围,并且还让得前一刻才满是笑声的花厅里,顿时就猛地沉寂了下来,沈云朗和严氏嘴角那一直噙着的笑意,此时也微微的顿了顿。

    “雍儿,那漠珂和子朝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呢?”可姜始终还是老的辣啊,在微微的顿了顿后,严氏就又娴静的一笑,对着梁雍轻声问道。

    “哦,就是什么………”

    “师母,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是我与三小姐有些口角罢了,这是子朝气量狭小了,不该与三小姐争执的,还望师母见谅。”

    “是啊,二舅母,我与姜二公子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就只是一些小口角而已,当不得拿出来让长辈们见笑,二舅母就不要再问了,不然漠珂可就要丢脸了。”

    不过在某一个问题上,在某一个时候,姜朝和梁媗还是默契到吓人的,他们根本就不用互相商量。

    甚至连眼神对视都没有,两人就立刻一前一后的堵住了梁雍的话,并且在姜朝第一个开口的时候,梁媗还十分迅速的就悄悄看了梁雍一眼,让得那小古灵精怪也立刻就连忙住了嘴。

    只是尽管如此,但也已经有些晚了。

    眼神眯了眯眼,十分温婉的看着梁媗,但就在梁媗都快要被她二舅母的这种温柔笑容给吓坏了,不知道二舅母下一句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时,沈老夫人竟先开口了。

    “也不过就是孩子之间的吵闹罢了,不必太过当真,你们这些大人们,怎么还逗起他们来了。”

    谁都没想到沈老夫人会在此时开口。

    但既然她老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意思大家瞬时也就懂了。

    “看老祖宗把漠珂和雍儿疼的啊,别人玩笑一句都不行了,真是偏心。”严氏笑道。

    “那可不是,有了这两个古灵精怪,娘亲连我可都要先放到一边去了呢。”

    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就只是静静看着事情发展的沈氏,现下终于第一次开口了,并且在沈老夫人笑睨了她一眼后,沈氏就弯了弯唇,对严氏笑道:“以前我只要长时间不回来时,娘亲还总是常派人来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现下可不了,娘亲就只派人来问为什么漠珂和雍儿好久没来看望她老人家了。”

    “这还真是偏心极了啊。”

    “谁说不是。”

    沈氏和严氏一唱一和的,就把刚刚的话题轻轻松松地便岔了过去,就好像刚刚,他们从来就没有讨论过姜朝和梁媗的事情一般。

    可这不就正是梁媗所要得目的了吗,因此她也就十分配合,在她娘亲和二舅母这么打趣她的时候,梁媗可是立即就扑往她外祖母那边喊冤去了,连连的就嚷着让外祖母替她伸冤。

    而眼见梁媗就这样腻到了沈老夫人怀里,另一个人顿时也就不干了。

    “外祖母抱,外祖母抱,雍儿也要伸冤。”

    不甘落后的梁雍是跟在了梁媗的屁股后面,一股脑的也跑进了沈老夫人怀里,嘴里还胡乱的掰着歪理,就是不肯从他外祖母怀里起来,顿时就逗得花厅里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除去姜朝一人。

    就在所有人都被梁雍逗得是开怀大笑的时候,沈云朗身边的姜朝却恰好相反的就往后静静地退了一步,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前提之下,是往后就挪进了旁边镶南珠的黑面珐琅葵花大屏得阴影之中,让得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能再看清,他此时面上的所有神情。

    包括梁媗,亦是如此,虽然她其后就在心有余悸的瞟向二舅舅身边时,就发现了姜朝的举动。

    但尽管如此,梁媗却还是没能看懂他现下的心绪到底是怎么样的,难道他现下不应该是和她一样,完全庆幸的时候吗?

    梁媗有些疑惑,可也就这样了。

    毕竟姜朝自幼心思就深,她不懂他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甚至于就算与他生活了那么久,她对于他的了解,还不是依然和旁人一样,只流于表面吗?

    最起码,梁媗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对于姜朝的心思,梁媗早就不会再想去猜测什么了,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要是不能搞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她也不在意了。

    转过头,梁媗把注意力又全都放到了沈老夫人的身上,而在有了沈老夫人的帮助之后,严氏自然也就再也没提起过刚刚的事情了。

    一行人在花厅里陪着沈老夫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儿后,沈老夫人就把沈云胧和沈云朗给赶走了,至于姜朝自然也是跟着沈云朗一起行礼告退的。

    而在沈云胧和沈云朗他们走后,沈氏和严氏就带着梁媗、梁雍,一起陪着沈老夫人在院子里闲步了两圈。

    可没过多久,等到沈老夫人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倦意之后,沈氏和严氏就难得态度有些强硬的一定要请沈老夫人回屋去休息了。

    沈老夫人对着她这两个小女儿和儿媳,那也是有气没出发的状态。

    在见到她们两人竟都这般的坚持后,本来是还有些意念,想坚持着再走两圈的沈老夫人,最后也只能好气又好笑的回屋去歇下了。

    从庭院内到正屋暖阁的距离不远,沈老夫人在沈氏和严氏的搀扶之下,慢慢的也就进了屋,可因了沈老夫人是要歇息了,房内不好再围太多人,因此除了要亲自服侍沈老夫人睡下的沈氏和严氏外,就连梁媗,都是被沈氏命了她带着梁雍到别处玩了,没让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古灵精怪再待在这里。

    “娘亲,睡之前再喝点陈老新开的安神茶吧,我听司嫣说,您昨日又有些睡不好了?”

    从李妈妈的手上接过了一碗安神茶,严氏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也没到睡不好这么严重的地步,梦多倒是真的。”

    看着严氏端来的那杯安神茶,沈老夫人虽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但还是依然伸手接了过来。

    “那一会儿需要让人去请陈老过来一趟吗?”

    听到沈老夫人说夜里梦多,沈氏就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不过就是些小毛病罢了,怎么能什么都去麻烦陈老呢,还是再等两天看看吧。”

    沈老夫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如此说道,而沈氏和严氏就沈老夫人已经表了态,那她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如果再过几天后还是这个情况的话,那陈老就一定是要请过来的了。

    毕竟沈老夫人如今也已是高寿,身体之上的一点点小问题。那都是不容忽视的啊。

    沈氏和严氏心中考虑着这些事情,但目光却还是没有离开过沈老夫人,在看见她老人家虽然皱着眉,可还是把安神茶喝完了以后,严氏就笑着接过了已空茶盏。

    “娘亲,现在就小憩一会儿吧。”

    “嗯。”

    沈老夫人还未病愈,身体也的确是极其容易就会感觉到困倦,因此这时在沈氏和严氏的劝说下,她老人家也正准备休息一会儿了。

    可就在沈老夫人刚刚在床榻之上安睡下来的时候,本应该离去的沈氏二人却没走,而且沈氏在看着自己的娘亲时,面上是还浮现了一些迟疑之色的。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在我这儿你们俩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沈老夫人轻阖着眼睛的说道。

    而也的确是知子莫若母啊,就算没看向沈氏和严氏,可沈老夫人却还是一句话就射中了重点,让得本来还有些犹豫的沈氏是微微一愣。

    并且就连一直都是在娴静得笑着的严氏,一瞬间里也是不由得的怔了怔。

    “娘亲,您不看好子朝那个孩子吗?”

    可也许是沈老夫人的确太了解沈氏了,或许也可以说是沈氏太过于相信和听从她娘亲的话了,因此在沈老夫人都已说中了沈氏的心事后,沈氏也就不再顾虑什么,把因了刚刚在花厅里发生的事,所产生的疑问与不解,此时就都对着沈老夫人全给问了出来。

    “明月啊,你果然是看中了子朝,想把漠珂许配给他了,对吧?”

    对于沈氏不解的问题,沈老夫人就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理所当然的反问了一句。

    “是,娘亲,我的确是有了这个想法。”

    而沈氏也十分干脆的就直言不讳得回答道。

    “果然如此,怪不得篆香一直在给你当枪使呢。”沈老夫人嘴角微微勾了勾,沈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严氏,可严氏却只是不在意的对她笑了笑。

    本来嘛,此事她也是乐意的,乐意于撮合那两个郎才女貌得孩子在一起的,毕竟这一个是她的外甥女,一个则是她丈夫的得意门生,如此外貌品行都极为般配的两个孩子,又都是知根知底的,那严氏又怎么可能会不帮助沈氏的,况且这对于她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因此此时严氏也就对着沈氏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介怀。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老夫人却又接着对沈氏问道:“可为什么呢,明月,我记得你以前是和我说过的,漠珂可是极其明确的对你说过了,她并不喜欢子朝,而且也不愿意嫁进楚桓伯侯府姜家的门第。如果漠珂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那你怎么还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沈老夫人不轻不重的说着,但这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却就是让得严氏都有些微微惊讶的看向了沈氏。

    “是,漠珂的确是这样与我表明心迹过。”而沈氏也没有否认。

    在轻轻地又沉默了一会儿过后,沈氏才又说道:“但是娘亲啊,现下的西殷是个什么情势,而在西殷之内,能与梁家门当户对的又

    有多少?再除去那几个嫡子早已婚配了的,那现下建安之内,能与漠珂门当户对,又是适婚年龄的子弟,几乎是一个都没有的情况啊。但娘亲你也知道,今年翻过年去后,漠珂可就要及笄了呀!”

    及笄,对于一个女孩的意义有多重大,这是不管在哪里,都没有任何争议的。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