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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微风初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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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里一簇火苗在燃烧:戴萤,你不会一直高于我们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为今天的这一巴掌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松云站在窗边望着受罚的四人出神,荣穗沏了一盏茶走到她身边:“姑姑,我看这她们这几个人不过是小孩子不过是几句口舌之争,女娃之间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而已,你罚她们夹板子会不会重了些?”

    松云捧着茶盏,以盏遮唇:“你以为我单单是因为她们几个吵架而罚她们吗?我有那么分不清轻重吗?”

    松云比荣穗进宫早几年,又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宫里年岁相仿的人也多尊称她一声姑姑。

    荣穗面色尴尬:“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她们这几个人,李映月风姿出众,心思又聪敏;戴萤丰美艳丽,出身又高;武玉璋行事果决,英气十足;陈早莺娇媚活泼,嘴甜讨喜。这几个人将来的造化怕根本就不是你我能及的,怕是这宫里大半的人也不能及。”

    荣穗知道松云在宫中三四十年,起起伏伏的人事见过不少,可却很少这样夸赞别人,有些惊奇:“这几人真能有这样好的运气?”

    “运是一回事,命又是另一回事。就她们几人的美貌,有哪个嫔妃肯轻易放过她们,好一点的被人拉拢,当作棋子;不好的,平白枉死黄泉或许还不自知呢。如果我们在训导期间不严加管教,叫她们懂得后宫的生存之法,怕是命都没有了,那还如何承受老天爷赏的运气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和你一同入宫的人里,有一个叫佳茗的?”

    “佳茗?当然记得,那么出众的人,想忘记也难。”荣穗没想到松云会忽然提起她来,她没了也有五六年了吧。现在提来,还是有些伤心,那时候,她和佳茗关系十分好。佳茗死的时候,她哭得肝肠寸断,还因此被主子责备。

    松云见提起佳茗,荣穗的脸色有些不好。怕是提及她的伤心事,“她是太过出众,且不提她。只说十年前和你一同进宫的姐妹们,有几个平安做到出宫的?”

    荣穗想起往事,心上酸涩,“那时候我们一起进宫的人总有三十个吧。和我一样留在宫里的有两个,出宫的有三个,算起来,平安活到现在的只有我们五个人而已。”

    松云长叹:“是啊,三十个人进来,却只有五个人平安活到今日。那剩下的二十五个人呢?难道不是被这血墙金瓦吃了吗?你看那宫墙,这样殷红夺目,不知道吸了多少奴才们的血才变成这样。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紫禁城里有多么繁华富贵,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内里是多么的龌龊黑暗。”

    荣穗见松云感慨太深,越说越多,低声提醒:“姑姑,您忘了宫里的忌讳了?”

    松云自知自己刚才感慨过多,不知怎么回事,进来常常忆起过去的姐妹,不觉就说的多了些。可是那些死去的姐妹,有几个人是真正犯了事被惩处的。还不都因为她们是奴才,性命轻贱,都成了枉死之魂。

    她摇摇头,不再想。灌了口茶,忽然记起一件事:“让你查是谁去偷偷去承乾宫报信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荣穗附耳悄悄告诉她。

    松云颇为惊讶:“哦,竟然是她。”继而转头看向墙根下挨罚的人,“今年新进的宫女,还真是一个都不能小瞧啊,好戏还在后头呢。”

    荣穗附和点头。

    映月一直顶着烈日,夹着木板站在墙根下,起先还不觉得难受,过了两刻钟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头晕眼花,胸口喘不过气来,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地震时被压的乱石之下,眼前青石地板仿佛水泥路面,耳旁风声恍惚如汽车呼啸而过。

    她眼前渐渐昏暗,很累,却安心的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终于回到二十一世纪了,以后,终于不用再时时担心,处处算计了。她可以安心的逛街,旅行,谈一场恋爱了。

    “咚”一声,她直挺挺躺在地上,把玉璋等人吓了一跳,玉璋忙让早莺去掐映月的虎口,自己则使劲掐着她的人中。

    荣穗在窗内见映月晕倒了,也赶忙出来。

    映月面色苍白,显然是站的太久了身体吃不消才会晕倒的。众人正在慌乱中,松云姑姑不耐烦地走出来,瞅了一眼晕倒在地的映月,眉头皱皱:“这么不经罚,才多大功夫就晕了。”

    说罢转身从院中的吉祥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哗啦”一声浇到映月脸上。

    玉璋赶紧抱住映月的头,气愤地盯着松云:“姑姑,你干什么?不救人就算了,还泼人冷水。”

    松云也不管她,丢下众人扬长而去。

    映月许是受到凉水的刺激,慢慢转醒,睁眼看见蓝色的天空,丝丝云彩悠悠浮动,和四川青城山顶的一样灵静悠远,有一瞬间惊喜,是不是真的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映月,映月,你没事吧?”有人唤她映月,而不是唤她十一月。她曾问过孤儿院的院长妈妈为什么自己叫十一月,而不是九月、十月。院长妈妈告诉她,她们是在寒冬十一月天里在孤儿院门口发现她的,所以就叫她十一月。看,多可笑,她的父母不但抛弃她,甚至连名字也不愿施舍。

    “映月,映月,你说话啊?不会摔傻了吧?”映月在玉璋的摇晃中终于回过神来。见着玉璋和早莺焦急的脸,心中不禁失落,原来,还是在清朝啊。

    “我没事。玉璋。”

    “能说话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吓死我们了。”玉璋忙扶她起来坐在石凳上。

    荣穗姑姑见映月醒了,也放心了。看映月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对玉璋说:“映月这个样子怪可怜的,要不你们先送她回去吧。”

    “可是我们还在挨罚呢。松云姑姑她…”

    荣穗笑笑:“没事的。我会替你们求情的,你们就先回去吧。”

    早莺高兴的上去抱住荣穗的胳膊,“还是荣穗姑姑好,松云姑姑太凶了。”

    荣穗握着早莺的手说:“松云姑姑确实严厉了一点,你们几个人的今天吵架的事确实不至于被罚的这么重。”

    映月让玉璋扶着,对荣穗福了一福:“多谢姑姑体谅。不过本来就是我们犯错在先,松云姑姑惩罚我们是应该的,我们以后一定谨记姑姑的教诲。”

    玉璋和早莺都连忙行礼道谢,只有马潘儿不以为然,说了一句:“真是矫情。”扭头便走了。

    映月几人面面相觑,刚才她晕倒的时候,马潘儿到是在旁边幸灾乐祸不已。

    映月被扶着回到住的屋子里,玉璋帮她倒了茶,然后又扶她躺下,早莺拿冷水浸了帕子冰敷在她额头上。两人忙活完才倚坐在炕上休息。

    戴萤至晚间掌灯时分才回来,带了很多成嫔赏赐的东西。拣了个翠玉是手镯给了马潘儿,马潘儿看似高高兴兴的收下了,映月看得出她虽然脸上堆满了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马潘儿今儿白天也被累的难受,回来之后呕吐的差点虚脱,她被罚完全是因为帮戴萤打架,谁想到最后,自己被罚的身疲力竭,戴萤却在储秀宫宫舒舒服服待了一天。

    原来人心真的是隔着肚皮,你把她当做朋友,却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也把你当做朋友。

    映月躺在炕上,想起自己今天昏倒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时心里的欢喜宁静,原来,自己还是想回去的,虽然这五年间她在这里过的很好。但是她的灵魂始终是来自未来的,内心深处对回去还是有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