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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莫笑妾身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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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2章莫笑妾身痴

    诸修缓步向前,如临大敌。就算两大元魂之争令共工精疲力竭,这位恶名卓著的仍令人不敢小视,更需防共工的濒死一击。

    雪飞龙与罗援并驾齐躯,转过一座孤峰雪岭之后,只见前方山崖半山腰处突出一块石台,约有百丈方圆,石台上设白玉牙床一架,床上罗帐低垂,一名铁塔般的野人双手支膝坐在牙床之上,衣袍散乱,形神憔悴。

    诸修一见到共工身形,心中顿时一阵惊慌,忙不迭地祭起手中法宝,就向野人打去。哪知那罗帐大放五色毫光,诸多法宝如何能够打得下去。

    野人忽地抬起头来,于芸芸诸修之中,只瞧向纤红一人。纤红被野人目光瞧来,娇躯颤抖起来,嘶声叫道:“他是公子,他是公子。”

    诸修心中疑惑,面前分明是野人老祖共工,又怎会是楚三?这野人无论怎样瞧来,也瞧不出楚三公子的半点风姿。

    雪飞龙与罗援自不会贸然出手,先前二人一心只想寻到共工,也好放手与他厮杀,如今共工赫然就在面前,二人心中却忽地失去了信心。

    真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未见共工之前,只觉得凭胸中玄承,神通手段,又何惧一名莽夫,然而真正瞧见共工,方知便是英雄落魄,亦是威风不失,哪怕共工只存下一口气,此人仍有睥睨天下,罔视苍生之慨。与此人交手,绝对是世间最凶险之事。

    就连雪飞龙心中也在动摇,暗道:“最好他是楚三,也免得冒此绝大风险。”

    罗援低声道:“纤红,与他说话。”

    纤红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公子,我是纤红,公子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野人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仍是只盯着纤红,缓缓地道:“我认得你,却又不认得你。”声音虽是粗哑难听,却大有惆怅之意,更有一丝温柔款款,令人心悸莫名。

    纤红又是欢喜,又是伤感,喃喃地道:“你怎地又认得我,又不认得我?”

    野人双目变得空洞无神,像是盯着极远处的物事,又像是超越时空,瞧到另一个世界了。就听他道:“我见过你的相貌,就算没有千次,也有数百次了,可是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不知道我何时见过你,你究竟是谁,我为何见过你?”

    诸修心中暗道:“两大元魂之争,竟是惨烈如斯,面前这人似乎便是楚三,只可惜却是灵识受损。”

    纤红听到此人说起见过自己千次百次,面上如春花绽放,笑意盈盈,等听到竟忘了自己的名字,泪水扑簌便落,何止百道千行。

    她忽地越众而出,落到石台之上,诸修惊呼不及,罗援虽是抬起手来,还是缓缓落下了。

    纤红一步步走向野人,目光迷蒙,在别人瞧来,石台之上不过是名极度危险的凶神恶煞,但在纤红瞧来,却是温柔款款,风度翩翩的楚三公子。若他不是楚三,又怎能见过自己千回万回?

    她目中流泪,面上却已尽是笑意,柔声道:“公子,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只是一名弃子,被云泽宗收留,那一年你来到云泽宗时,纤红不过七岁。”

    雪飞龙心中暗道:“此女身世堪怜,竟是一名弃子。”

    原来是时民风秽乱,民女好野游,所生第一子,往往不知其父。遂将头胎后所产弃之荒野,是为弃子。

    野人道:“原来我那时就见过你了。”

    纤红道:“那日正是暮春天气,公子光降云梦山,宗门上下皆去迎迓,千千万万人中,纤红只瞧见公子。而于千千万万人中,公子也只瞧见了纤红。公子当时就向宗主讨要,将纤红收留帐下,纤红心中不知有多少欢喜。只因纤红那时身量纤弱,又着红裳,公子便替我取了这名字。”

    野人道:“这些事情,我统统不记得了。”

    纤红步步走近,离野人不过三丈,那野人若想杀人,别说出手,只需一呼一吸,就要了纤红的性命,罗援一手掐定法诀,另一只手紧握暗宝,却也难有把握能救下纤红。此女是生是死,竟在野人的一念之间了。

    纤红又道:“公子手下侍女,皆要习修歌舞,纤红性情懒散,不肯练习,他人皆道纤红必然触怒公子,哪知公子偏心,知我任性,仍是容忍有加。又因纤红爱睡,竟授我游梦万里神功。”

    野人目中慢慢露出欢喜之意,道:“我记得你的样子,总是懒懒散散,星眸不睁。”

    纤红走到近前,口中念动法诀,轻轻掀开罗帐,野人竟不去阻止,唯将一对目光,痴痴地瞧着纤红。

    纤红缓缓伏下身子,竟伏在牙床之上,野人之侧,就以野人双膝为枕,曲起双足,就此睡下。诸修见纤红如此大胆,皆是暗自替她捏了把汗,又见面前情形,实有万千风情,无尽旖旎,不由面赤如血。

    野人伸出手来,像是想去轻抚纤红背脊,却又不敢,纤红喃喃地道:“公子独爱纤红睡态,那时公子便是这般坐在床前瞧着我睡去,我修这心法,游魂一去便是千里万里,往往便要与人厮杀,又怎能不心悸意乱,有公子在侧,纤红什么也不怕了。”

    野人侧身瞧着纤红睡姿,目光更是温柔,喃喃地道:“我记得你的样子,便是如此。“巨掌落到纤红身上,轻轻一抚,纤红面色微红,当着诸修之面,却行这儿女私房行径,怎能不羞?但心中欢喜,却畅美不可言。

    哪怕那野人提起掌来,立时将自己毙了,但这般死在公子膝上,此生又有何憾。

    诸修皆是厮杀半生,何曾见过这种情形,人群中诸多女修,皆是面颊飞红。可叹自身虽也是花容月貌,却有谁来怜惜?修行起来不计岁月,往往只面对清冷石壁,寂寞空山,又哪有纤红这般的福份,身边时时有人陪伴。

    就有那女修心中妄想:“若我也像纤红这般,有情郎在旁注目相伴,便是弃了这多年修行,又有何妨。”

    又见那纤红曲身侧卧,身姿曼妙无方,人群中的诸位男修,皆不由的转过脸去,不敢细瞧,一颗心更是怦怦乱跳,只恨平日修行不足,今日竟是心境大动,惹人耻笑。

    罗援以传音一道,向纤红密授道:“此刻身躯主魂,必是楚三无疑,但若想永无后患,还请纤红速将颛顼大帝所留心法相授,楚三公子只需学得此法,便可压制共工了。”

    纤红虽是听到传音,面色神态又怎有一丝改变,她轻声道:“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怎地这五花轻罗帐又去而复返?”

    她自然记得,此宝早被楚三公子赠给了云天轻。

    野人道:“我这几日浑浑噩噩,只记得在一个黑暗狭小的所在与人厮杀,我瞧不见他,他也瞧不见我。我想用法宝杀了他,可我物藏中明明有许多法宝,却取用不得,便是我想挥拳相向,也打不到对手身上。”

    纤红颤声道:“这是元魂厮杀的情形吗,原来却是这般。”

    野人道:“后来我想到了办法,只需我凝聚心神,心中想着有火,便有火来,有刀,便有刀刃自天而落。只可惜我会的手段,对手同样精通,我若烧了他,自己也免不得被他烧来,我若刺了他,也不免被他刺来。”

    纤红又是心痛,更是怜惜,道:“公子这几日受苦了。“伸手去握野人巨掌,可惜只能握住野人的一根手指罢了。

    野人叹道:“我本来记得许多事情,可与那人斗得越久,便忘得越多,幸好有件事情我怎样也忘不掉的,我最终能将那人杀了,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纤红道:“什么事情?”

    野人道:“我有一个手段,那人绝计学不会的,原来我心中只要想到你,手中便多了一根金针,那人被我用金针刺来,渐渐地就没了力气。”

    纤红娇躯剧颤,晕红满面,低声道:“公子所用之法,竟是纤红的游梦万里之术。公子竟一直不曾忘掉我。”

    野人道:“原来这法子竟是你的,这么说来,竟是你救了我。”

    纤红道:“这法子其实是公子所传,公子当然也会了。”

    野人道:“我得了金针之助,这才将那人压制了,不想外面又来了一名女子,似乎与我深仇大深,只想杀了我。”

    纤红动容道:“莫非是天轻,她怎地也来了此处,你又把她如何了?”

    野人道:“我自然把她杀了,又夺了她的法宝。”

    他忽地又紧张起来,急声道:“这女子莫非也是我旧相识,我究竟该不该杀了她?”

    纤红咬牙道:“此女罪该万死,公子杀得好!”

    野人舒了一口气,道:“若是没有杀错,那便十分好了。我记不得许多事情,生怕犯下大错,岂不是终身后悔。”

    纤红道:“如今公子有了我,便不用担心犯错了,公子忘掉的事情,纤红便助你慢慢去想。但有些人,有些事,忘掉也好。”

    野人道:“又有哪些该记得的?”

    纤红道:“有一套要紧的心法口诀,公子定要想起来才是,若是想不起,纤红就替你念来,公子不但要记住,还要照法修行,好不好?”

    野人咧开巨口一笑,道:“你说的事情,我总是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