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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局罢谁为执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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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华的表情僵住了,低头展了展领子,揪了揪衣襟,踏出门去就喊:“张叔,还不过来给大人收拾随身东西,咱们明儿就回京城了。”

    张叔听到回京两字乐呵呵地就跑过来了,直到看到冷澄那张脸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到:“这给大人收拾随身东西的活儿,好像是夫人干的吧?那夫人为什么叫我来呢?她糊涂了?”

    眨眼的功夫,倚华就出了府,微挑的柳叶眉泄露出内心的想法:冷子澈,你真是好担当,没下狠手收拾莫闻的人又不是我,你倒冲我横了起来,本女史欠你的不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又不是你手下,哪有这种帮你做事还有受你气的道理?你不是随随便便就态度不好嘛,本女史还不伺候你了呢?“

    她深蓝的衣裙在秋风里飒然飘响,声音随着阵风停停歇歇,短短长长,

    扬起卷落,都在心上。

    那个在冷澄面前总是如孔雀一般骄傲地女子没意识到,她这次明明被气的不轻,委屈地不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口出恶言地顶回去。

    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人的绝望,为了那人的不甘心,还是只是为了那人眼角将流未流的一滴泪?

    倚华正在心里谴责冷澄没事找事的时候,方知微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崭新五品官袍,眉目疏朗,气质如深夜庭院传来的清歌,只是他眉宇之间始终围绕着淡淡的忧郁,可见这支清歌绝不是什么欢快的调子。

    “刚才听到夫人说话,冷大人这几日就要走?”

    倚华点头。

    “那就祝冷大人和夫人一路顺风。冷大人前程万里,夫人福寿绵延。”说罢礼貌一笑,转身离去。

    他背影像受了伤的野兽,说不出的孤独与寥落。

    倚华突然叫住他:“方大人——。”

    方知微回头,阳光下他面容显得模糊。

    倚华忽视掉他眼中的疏离:“官升一级,是何等快意之事。纵然曾落魄不堪,但今时不比往日,何必缩手缩脚,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能真正做些大事好事,那无行罪名也能变成风流佳话。”

    方知微晴空下惊诧不已:“夫人怎么会知道方某这些事?还有夫人这话说的委实有些……。”

    倚华眉目在光下镀了一层金,挥之不去的明媚灿烂:“有些什么?离经叛道?不是女子该说的?方大人不要忘了,我除了是冷夫人,还曾是宫中的女官,朝堂这些事虽不大懂,但是知道还是知道的。这次外子能顺利过关,也少不了方大人的仗义援助,我也是感念的。我有一个闺中好友,曾说自己若是个男人,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倚华也深以为然。巾帼尚且如此,方大人总算是一方父母,还是大有可为,怎么能就此消沉,白白错过了出头的机会?”

    方知微恍然大悟,莞尔一笑,端的是风神如玉:“我说冷大人这次表现怎么和以往风评不同,原来是有贤妻相助。”

    倚华嘲讽地笑笑:“妻子终究只是个内人,外面的事还是要仰仗朋友同僚的帮助呢。”

    方知微收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夫人放心,这次事后,方某已是和冷郎中站到一起,绝无二心。”说完就转身离去,连脚步都潇洒了很多。

    倚华带点懊恼地想锤锤自己的脑袋,结果不舍得下手,只是敲了敲。本来是感谢他帮了自己“男人“的忙,看他郁闷想安慰几句的,怎么说着说着又说道拉拢利诱上面去了,待在宫里那么多年,根本就学不会不带私心杂意地去做任何一件事,更是没办法改掉总想老想捞好处的行径。

    幽怨地一转头,看到院子里一角远远站着的冷澄冷大人。

    倚华莫名有种被抓奸的感觉:“那个,冷冷冷……冷大人,你没事站在这里干嘛?”

    冷澄现在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他站那么远,什么都没听到,他只看到倚华对着方知微不知道说了什么,方知微就眉开眼笑地走了。

    要不是以他对任倚华“趋炎附势”的认识,觉得自己现在还比方知微官大,又是京官,前程也比他广阔,他一定下断言:“这肯定是准备红杏出墙了。”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很气愤。

    他铁青着一张脸冲任倚华走去,刚要开口质问。倚华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恼他看清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摆出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一分装相三分卖弄四分气人地开始念诗:“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冷澄脸抽搐了两下,终于输给她了:“我看方大人不像买得起明珠的样子,就算他买得起也不会送给你的。”

    倚华斜睨了他一眼:“至少他会念诗。”

    冷澄一下被点到死穴,他当初一是穷,二是为了科考,四书五经八股是精熟,诗歌也就读读李杜的,情诗啊,应景的诗啊。他是一句都不会念。

    精雕细琢的玉怎么会愿意被放在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呢?无论那铁有多坚固,多结实,到底还只是块铁。

    冷澄耷拉下了眼皮,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起风了,院子里的枣子被刮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冷澄的心上。

    冷澄嗫嚅了半天,也不过挤出了五个字:“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她们凭什么和你说这几个字?”盈嫔对着面前亲信宫女凉凉地问

    亲信宫女忙答话:“想是皇后娘娘近来有喜,她们又知道了些那人暴死的说法,所以才来在奴婢面前瞎耀武扬威。娘娘不必挂心。”

    盈嫔哼了一声:“这么重要的时候不想着积德祈福,反而瞎折腾了起来。“

    亲信宫女忧心忡忡:“现在就如此,那将来岂不是更不容人了?“

    盈嫔冷笑:“放心,就算她得偿所愿,这位置她也未必就能坐一辈子。“

    宫女不敢接话,只是低头更加精心的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