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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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练了一上午字了,歇歇吧,别把眼睛熬坏了。”春雪心疼地劝着。

    谢意馨放下笔,动动有些酸手腕,眼睛却不离桌案上未干字。

    书法是她为数不多爱好之一,练字,能让人沉静,仿佛一切浮躁繁华都已远逝,只剩下平和安祥。

    受她祖父影响,这么多书法中,她犹喜欢颜体。较之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得时下女子喜欢簪花小楷。颜体结体谨严,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清丽俊秀,自有一股大气之风。

    而朱聪毓却不喜欢她字,常说太过锋芒毕露,没有一丝温婉之气。为此,她婚后没多久放弃了颇得了几分真髓颜体,谢老爷子知道后,暗自可惜了好久。

    想到姓朱,谢意馨撇撇嘴,决定不再想他自虐。让下人把书案收拾好,谢意馨净了手,接过春雪递来茶水喝了一口。

    “小姐,奴婢见西园海棠开得好,小姐可要去看看?”大方爽利声音,不是她熟悉春雪。

    谢意馨扭头一看,原来是她院子里一个叫夏桃二等丫环。

    春雪赞赏地看了这丫头一眼,那丫头像是受不得夸,脸红地低下头。

    西园景致一向不错,谢意馨想着便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刚到西园亭子不久,一个小厮便匆匆而来。

    “小姐,是门房小丁。”春雪提醒。

    待那小丁行了礼,谢意馨才问,“你找到这有何要紧之事?”

    “是前些日子大小姐给安国侯世子递邀请帖退回来了,还让人递了话,说那天他有要事,怕是不能陪小姐去伽蓝寺看桃花了。lanhen”

    “拿给我看看。”是她重生前递帖子,离现也有些日子了。

    谢意馨拿着帖子,冷笑不已,朱聪毓这招欲摛故纵使得真好,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对他早已芳心暗许。他来这么一招,自己暗自生气之余,胃口也被吊了起来。本来可有可无人,却觉得非要不可了。加上后面几场温柔体贴一心为她好戏,让她感动之余陷得深了。

    夏桃觑着她神色,一副欲言又止样子,“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意馨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说出这话,通常要说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却想知道。

    “昨天我哥去城外十里津办事,那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安国侯世子与一名貌美女子游湖,状似亲密。”夏桃一边说一边觑着谢意馨神色,“据说那女子是世子表妹——”

    “哦。”没有意料中恼怒,谢意馨仅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夏桃愣了。

    就这时,谢意馨无意中看到什么,接着眼一凝,神色前所未有严肃认真。春雪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只见大管家神色不好地领着一位四十来岁中年男子往南面走去,看方向似是朝崇德园那边。

    “小姐,那人是?”

    “看大总管眉头紧锁样子,看来是有麻烦事了。不过老夫人这两天身体不好,他怎么还能去打扰老夫人养病呢。”夏桃微嘟着嘴,低声抱怨着。

    谢意馨无意识地摇摇头,整个人却沉浸回忆之中。刚才那人是安文白,她要是没看错话。

    上一世,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她祖父外出访友期间,安文白曾来向祖母提过辞呈,当时她祖母好言相劝,没答应放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两人僵持着。

    当时自己心情并不好,又见到祖母如此挽留那人还一脸为难,当下心火上窜,一发不可收拾。当下冷哼一声,说了几句难听话,“不就是一个小小地管事吗?能我们谢家做事是你们三辈子都修不来福气,拿什么乔,别给脸不要脸。”什么话她已记得不太清了,大意上不离这几句。

    可就是这几句话把安文白气得脸色胀红,只留下一句,“谢家庙堂太大,我高攀不起。”便甩袖而去。

    说起这个安文白,他父亲也算是谢家家臣般老人了。当初太祖征伐时期,谢老爷子曾救过安父一命,安父便一心跟着谢老爷子。历经几番艰难,谢老爷子见他心性难得,便让他做了个管事,管理着谢家名下香料铺。

    安父本人资质平庸,胜忠心。可他生儿子安文白却天资聪颖,一手算学出神入画,大昌王朝来说,也算得上是顶尖了,是谢家大总管预备提拔重用人才。可谢意馨不知道这些事,后来她祖父回来后得知此事,把她斥责了一顿。这也是她一次受到祖父如此严厉斥责。

    谢意馨会记得那么清楚,主要原因还是安文白不仅是自己走了,还带走了谢家产业里许多中小管事。安文白自然没有那么大能量,主要还是她那天斥责安文白话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还传得沸沸扬扬,搞得许多为谢家做事人都心生不满。

    随后,谢家也做了一些相应补救措施,甚至她爹为了挽回安文白还亲自上过门。可惜没用,再加上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家子弟接连出事,谢家内部一团乱,根本就腾不出手来理顺这些人事。

    后来谢意馨眼睁睁地看着安文白算学及记账管理这方面大放异彩,几年后成为了皇一手创建永宁商行副主席。虽然安文白没有怨恨谢家,也没有发达之后转过头来打击谢家。可是他存,便是对谢家一种打击,它时刻提醒着世人谢家是如何不屑如何错待有识之士。

    谢老爷子去世后,谢家商铺因为像安文白这样中层管事断层,许多商铺行当都运转不开,再加上旁边那些人虎视眈眈竞争,谢家大部分生意都不好。政商是相互,生意买卖需要政权维护,政治又如何不需要银钱支持?谢家两方面都受到打击,情势不容乐观。

    说实话,谢意馨曾一度追悔莫及,管她嘴硬从未承认。那时她只恨自己过于骄纵,可是今天看来,里面却是蹊跷重重。也是啊,虽然上一世,自己脾气确是任性骄纵,却极少插手家族里事。唯一多嘴一回,就让谢家栽了那么大一个跟斗,再也起不来,只能这个坑里越陷越深。

    言多必失,夏桃今天话这么多。而且她临时起意来西园,就遇上了安文白经过,怎么就那么恰巧呢?

    谢意馨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婢子一眼,然后垂下眼眸。她可没忘记,无意中把自己引来西园人就是她啊。而且她话多番撩拨,不就是让自己生气吗?

    谢意馨叹了口气,设计这个陷阱人真很了解她,应该说深谙她心理。如果她现还对朱聪毓心存爱慕话,此刻一定怒火中烧,再加上担心祖母,一定会跟上去,届时,上一世情景还得重演。

    “走,我们上去看看。”此话一出,果然见到夏桃眼中划过一抹喜色。

    谢意馨站了起来,慢悠悠朝崇德园走去。心中却暗自思量,那些敌人手伸得真长,连她二等丫环都被收买了。不过无妨,这丫环和她家人她暂时留着,总有用上时候。用不上也没关系,明面上奸细总比未知好多了。

    走前面,趁着夏桃留后面收拾没跟上来之时,把刚才小丁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小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她一声是,便咚咚地跑开了。

    看着小丁走远背影,谢意馨笑了笑。她并未抱什么希望,只是觉得总要去试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也许幕后之人真那么胆大就他们谢家斜对面唯一一个茶馆等消息呢?要知道除了这个茶馆,周围可都是住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