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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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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溪愣神地瞪着晃荡的门帘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一声,示意秦妈妈和枕月留在外头,让小丫头撩起帘子,独自一人进了花厅。

    花厅内,三老爷独自一人坐在椅上,拧着双眉沉思,怕是方才老太太的那一番话对他很是触动,所以,他想的很专注,以至于兰溪进门来他也没有察觉到。兰溪也不出声扰他,静静站在一边等待着。

    好一会儿后,三老爷总算发现了她,却是一拧眉,道,“什么时候来的?来看你六哥?那就罢了,自个儿去吧,就在西边儿厢房!”说罢,扭头,摆手,一副下逐客令的模样。

    “父亲——”可惜,兰溪却没有走,反而自个儿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在三老爷皱眉看过来时,她却笑出了两窝梨涡浅浅,甜美可爱,“女儿方才来时,并非刻意,但你与祖母的话却听得了两句。”

    “怎么?想为你六哥求情?”三老爷的语调拔高了。

    “是不是求情不好说,女儿只是斗胆想要说两句真话。父亲从来观人入微,女儿都发觉了六哥不喜欢读书,难道父亲是今日六哥说破了,才知道此事么?怕是不然吧?父亲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不过是望子成龙罢了。”

    三老爷的浓眉紧皱,神色沉肃,却没有出声打断兰溪。兰溪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自然是为六哥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若非不得已,谁愿去做下等人?而咱们青阳兰氏本是仕宦之家,六哥有上好的资源,即便是日后当真难以取得功名,想办法谋个官职却也大有可为,总好过如他所说去习武吧!毕竟大庆虽说没有明显的重文轻武,但武安国,文治邦,太平年代,文官的地位自是要比武官高出许多。何况,咱们兰氏这些年虽因着姻亲关系脉络已是盘根错节,但毕竟威望只在清流文臣中,六哥若要走习武的路子,日后前程如何且不说,却不知要比父亲给他铺好的路难上多少。”

    兰溪侃侃而谈,三老爷望着她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复杂,待得她说完,三老爷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满是遗憾道,“阿卿,若你是男儿,我兰氏有渤哥儿、灏哥儿,再加上你,为父可安心矣。”

    若她为男儿,定不会受困于这深宅内院。天下浩渺,山川江河,尽可驰骋。可惜……她非男儿,而是女子。兰溪半垂的眼睑下,眸光点点黯然。

    三老爷叹息完那一句,面上的怒色敛去不少,但眉心却仍深敛,肃然道,“没想到,我家阿卿小小年岁的姑娘家,居然看得如此通透,比你三哥也不差多少了。只是……阿卿,为父知晓你与洵哥儿兄妹情深,但你既已知为父苦心,哪怕是为了洵哥儿的前程,也该帮着为父规劝他才是。”

    “我自是明白父亲的苦心,明白父亲是为了六哥好,所以才更要问问父亲,在父亲心中,究竟是六哥的前程重要,还是快乐重要?”

    “说到底,你还是要为你六哥求情?”三老爷的目光转为锐利。

    兰溪沉沉地叹息一声,在那样的目光下,几乎忍不住落荒而逃,死死掐住了手掌心,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直视三老爷的眼,“父亲,女儿敢问,当日若是祖母定要父亲放弃学业,如她所愿,做个逍遥散人呢?”

    “那怎么一样?为父是奔着好前程去的,你六哥却是放着为父铺好的路不走,非要自讨苦吃。”

    “父亲只说,倘若祖母当初当真执意如此,父亲又当如何?”三老爷闻言沉默了,敛眉沉思不语,兰溪悄悄松了一口气,续道,“父亲,倘若你不是那般喜爱作画,你如今能够孜孜不倦,日复一日的苦练,****精进,有今日的成就么?”

    “父亲,一块木头,它能做什么,雕成何物,取决于它的材质,颜色,甚至还有形状,孔圣人当年也说过,因材施教啊……”

    “父亲,六哥并不是笨,他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我相信父亲也清楚。六哥是当真不喜欢读书,所以才会一看到书本便头疼,读书读得痛苦万分。他也不想让父亲失望,但他更想为自己真正想要的,喜欢的,努力一把吧!”

    “父亲,人很多时候很奇怪,父母说再多,也不如自己经历自此来得感悟深刻。与其两相僵持,伤了感情,何不放手让六哥一闯?”

    “父亲,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六哥若走了这条路,自然要辛苦许多,艰难许多,但你又怎敢断言,他为自己闯不出一个前程来?”

    一席话,一句赶一句,说得三老爷彻底没了言语。他沉默地坐在椅子正中,半张脸沉浸在光线的明灭里,看不真切。但兰溪真切地希望,她的话,父亲是当真听进去了,能够好好想一想。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不想让父亲失望,但更不想再看到前世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六哥。六哥就该是永远阳光灿烂,飞扬跳脱的才是啊!

    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还一室安谧予沉思的三老爷。

    兰溪悄悄走到西厢房,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上过了药,老太太和三太太二人却是不放心,围着大夫巨细靡遗地询问着该怎么调养?饮食可有什么禁忌?是不是该多吃些补品?

    兰溪进到里间,原本趴在床上直哼哼的兰洵一见她,手忙脚乱地掀起被子往身上盖,谁知又弄疼了伤处,又是痛得龇牙咧嘴。兰溪看了直发笑,却也知道这回怕是当真伤得不轻,心中又疼又气,却是挥了手,不由分说便削了兰洵一记,嘴上毫不留情骂道,“你是傻子吗?居然正面跟父亲杠上?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个小毛孩儿能是他的对手?亏你还想要习武,却是连‘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都不懂么?你就不会委婉一些,迂回一些?”

    那训人的模样却更像是个姐姐,而不是妹妹。

    而兰洵似是也习惯了,虽然疼得脸色发白,被人削了脑袋,指着鼻头大骂了一通,倒像是心情甚好地呵呵傻笑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