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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雨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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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夜。

    帐幕内,几盏铜灯的火苗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徐少卿盘膝坐在临时铺就的床榻上,一掌沉在丹田处,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和中指,直直的插在盛满水的铜盆中。

    掌心缓缓上提,他身子也随之微颤,原本平和的面色瞬间罩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青气,脸上抽搐痉挛,显然正在痛楚难当之际。

    他手指未动,可那铜盆中的水却泛开了涟漪,而且愈演愈烈,一股青黑的颜色从指尖渗出,慢慢在水中弥散开。

    绵密的冷汗渗出来,很快布满了额间,玉白的俊脸此刻已变做了苍白。

    转眼间盆中的水便像滚开了似的翻搅起来,青黑色也越来越浓。

    片刻之后,他面色稍霁,掌心下压,将运行的内力缓缓沉回丹田,慢慢收了手。

    垂眼看时,那铜盆中的水早已浓似黑墨,却兀自还在微微晃动着。

    他长吁一口气,唇角泛起苦笑,眉间的青气仍隐然可见。

    这毒果然厉害,此刻已缠入血脉,只能这样每日驱除一点,看来需要些工夫才能尽行化解。

    而在此之前,也只得苦挨着,尽力不被人瞧住端倪。

    正准备叫人将那盆毒水拿去倒掉,便听有个声音在背后叫了声:“督主大人。”

    那声音极是细微,像是贴在身后的帐幕上而言,若非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而他又正屏息凝神的话,还真不易发觉。

    可就是这轻轻的一声,却让他身子耸然挺了起来,心头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你是何人?”

    “督主机敏过人,自然猜得出,无须在下多言。”那声音嘿然低笑道。

    徐少卿却也暗暗心惊,就算刚才全心运功逼毒,并没如何在意,可这人竟能躲过他的耳目,无声无息的欺到背后,可也是破天荒的事。

    假如方才他忽施偷袭的话,自己说不得已然丢了性命,思之也是心中一凛。

    “既然有话,不妨进来说。”

    “嘿,督主大人贵体不适,在下不便叨扰。呵……要不要在下替督主大人将那盆毒水倒了?”

    那人似是答得嬉皮笑脸,夜色中听起来更有些阴测测的。

    徐少卿眉间一蹙:“有何话便直说,本督可没什么耐性与你兜圈子。”

    “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在下想斗胆问一句,督主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本来的身份么?”

    “……”

    徐少卿脸色大变,猛然回头向背后望去。

    只见烛火映在帐幕上,却不见半个人影。

    ……

    车驾一路向北,行了几日。

    这次徐少卿一反常态,没像上次去夷疆那般晓宿夜行,专拣僻静的道路,而是坚持循着官道走。

    沿途但见丘陵绿树渐少,平原灌木渐多,有时遥遥望着,竟没半分起伏,偶有几处山势,也都重岭巍峨,连绵成脉,过后便又一马平川,处处显露着粗迈与豪气。

    高暧从没见过这般景色,在车驾上看得也是心旷神怡,暗想这北地的景色大抵便是如此,反而觉得舒畅了许多。

    徐少卿那边却甚是奇怪,除了早晚拔营安营,或入住府县歇宿时,才来问个安,也是隔着帘子恭恭敬敬的说几句官样话,便匆匆转身去了,此外便鲜少露面。

    她心中纳罕,起初只道他是在避嫌,不欲被人看到,以免徒生枝节,可到后来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莫非他是刻意避开自己?可这是为什么呢?

    事出突然,她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是放不下心来。

    平素唯恐被挑惹,总怕和他在一起,而现下忽然见不到,心头反而更像簇着火,乱得愈发厉害,只觉不听他没上没下说几句若含情义的话,便茶饭不香,要憋出病来似的。

    她知道这么想不对,也知道他这么做定有道理,可就是忍不住去想,无论怎么打坐诵经也无用,几次暗地里盘算直接去找他问个清楚,可思虑之后,还是按下了这念头。

    车驾行得甚快,只七八日工夫便到了河间地界。

    这里山川形胜,沃野千里,倒也算是个极好的所在。

    眼看距洛城还有数百里,不久便可到达,天时却突然变了,连日来暴雨倾盆,道路泥泞难行,到后来只得在附近一处小镇的驿站暂时停了下来。

    这一停便是好几日。

    清晨。

    雨势如注,依然没有半分止歇的意思。

    高暧支颐坐在案边,望着窗外雨帘挂檐,半雾半烟的院子发呆。

    翠儿端了碗汤羹放在面前,也朝外面望了望,叹声道:“公主,天这般昏着,雨还有得下,今日瞧着还是上不得路,不知要延到什么时候呢。”

    高暧却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抿唇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去洛城,当初劝你留在宫里,却还不听,这又是何苦?”

    “公主恕罪,奴婢可不是嫌苦,不想陪你去礼佛,何况早前便发过誓,今生今世都要服侍公主左右,怎能枉做食言小人?”翠儿赶忙垂首敛住了生气。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这次陛下让我去洛城,恐怕此生便再也回不了京城了,你又何苦跟我去过那清淡日子,倒不如及早找个好归宿。什么食不食言的,我心里知你那份情也就是了,以后若有机会,你还可以去庵里瞧我。唉,现在说这话怕已是晚了。”

    翠儿红着眼圈摇头道:“不,奴婢要日日瞧着公主才能安心,此生跟定公主了,哪儿也不去。”

    她顿了顿,忽然又问:“公主心里念着奴婢,难道便没想过自己?在庵堂里委屈一辈子,真就甘心么?”

    高暧神色一滞,怔怔不语。

    才只十七岁的年纪,这辈子便要伴着青灯古佛过活,能叫人甘心么?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没往深处去想,只是告诉自己,那是王命圣旨,由不得她违拗,只有这般才好受些,不至于心痛欲死。

    离洛城愈近,她也愈来愈怕,但仔细想想也觉木然。

    无论这雨能阻滞几日,终究有停歇的时候,车驾早晚有抵达的一天,眼下这些日子便显得弥足珍贵,与其徒然去想那些无益之事,倒不如宽心些,也少几分烦恼。

    只是在这最后的闲暇里,却像丢了什么东西,让她怅然若失,反倒比即将到来的礼佛日子更令人郁郁。

    她本来性子沉静,万事不盈于怀,无论身在哪里都没什么所谓,如今却似全然不同了。

    叹了口气,抬眼又望向窗外,便见那院中的月洞门内忽然转出一个身影。

    栌黄色的油纸伞撑在头顶,乌纱描金,曳撒胜雪,暴雨下仍是那般飘逸,恍然间竟如同那水色烟氲中迎面而来的仙灵。

    却不是他是谁?

    高暧只觉心头砰的一跳,身子不由便探了起来,直着眼睛张望,但随即又赶紧缩了回来,暗地里阵阵发紧,生怕是自己瞧错了。

    等再去看时,他已穿过院子,来到了这边廊下,须臾间,便走至近旁停下了。

    翠儿见状,赶忙行礼退了下去。

    高暧本来满心欢喜,却见他并不进房,仍撑着伞立在廊柱旁,与窗子也隔得老远,不由心中奇怪,愣在那里发怔。

    “禀公主,臣方才刚刚收到线报,河间府境内连日暴雨不断,各处河道水位暴涨,溃了好几处堤坝,洪水过境,已将沿途十几处州县淹没,死者不计其数,前方道路不知何时才能通畅。臣思虑之后,觉得还是明日改道绕行西北,特来向公主禀报。”

    他奏陈似的说完这番话,便站在那里,玉白的脸上淡淡的,眼神中疏无此前那种惹人的笑意。

    又是官样文章一般。

    她失望之余,暗地里还有些着恼,垂首应了一声,有心想问几句,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主可是有话要和臣说么?”

    他自也瞧出几分端倪,并没离去,立在那里又问。

    高暧心头一凛,抬眼看时,见他玉白的面孔似是清瘦了几分,但唇角那抹笑意依旧是勾魂摄魄,令人心驰神摇,这数日来的不快便像一风吹散,顷刻间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嗯……是有几句话,外头雨大,请厂臣进来说好了。”

    “臣在廊下,淋不着,况且回头还要分拨明日启程的事,就不进去了,公主有话,便在这里吩咐臣也是一样。”

    方才只道无事了,万没料到转眼又是这番回答。

    她愣在那里望着他,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却也不好强求,想着那些疑惑,顿了顿,便问道:“厂臣肩头的伤可好些了么?”

    “有劳公主挂心,已无大碍了。”他勾唇浅笑,又抬手在肩头拍了两下,以示所言非虚。

    他虽是笑着,却淡淡的让人自觉索然无味。

    她“哦”了一声,心中像被揪痛了似的,只觉胸口憋闷,快要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问:“厂臣,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你突然……”

    徐少卿眉间微动,愕然道:“公主何出此言?臣不过是为了行程有些烦恼罢了,公主若觉不妥,当面责臣就是。”

    高暧怔怔望着他,俏目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慢慢垂下头,低声道:“无事便好,厂臣自去忙吧,我这里也该准备上路了。”

    他躬身应声“是”,却退两步,便转身大步沿回廊而去。

    将将要拐入院中,却不自禁的顿住了脚,蓦然回头,便见那雕花窗扇已然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