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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请为我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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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起咖啡,她不看左城的眼,像极了胸有成竹的商人,无人可知,她掌心沁出的冷汗。

    左城唇角紧抿,眼潭幽深得让人生寒,启唇:“只要能给的,都可以。”

    感情自然是不能给,不需明说,两人心知肚明。

    假戏真做……这筹码很好用嘛。关昕松手,一手心的冷汗,悬着的心缓缓安落了,然后又揪紧了,有点发酸。左城退步了,她赌赢了,可是只觉得荒诞,苦笑玩味:“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看着左城的眼,她似笑非笑,很想知道,你要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一种近乎疯狂的想法蹿上心头,很快肆意地驻扎滋长:不要有那样一个人,能得左城钟爱。

    佛家总说这世上有那么一类人,能颠覆*,掌控生死,而这类人注定比旁人淡薄无情。关昕想,左城大概就是这类人。

    未然,左城是这么回答的:“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没有否认,甚至没有沉默,竟真有这么一个人。似乎有什么在心头破裂得一塌糊涂,细碎扎得生疼。关昕嘴边笑意僵硬了,张了张唇,只吐出两个字:“也是。”

    江夏初……莫名其妙地,她脑中闪过了这么个名字,然后被她不知所以地忽视了。

    “还有事吗?”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来不屑掩饰,即便是不耐。

    垂眸思忖,片刻,她抬眸:“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有。”果断得让人心寒,他总是吝啬表情。

    握着杯子的指尖有细微的轻颤,语气却极尽平静:“那个戒指——”

    话未完,左城接过电话:“什么事?”

    关昕失笑一声,不再言语,这种事情,她绝没有再开口的勇气。

    “不用去找。”挂了电话,左城不发一言,起身便走。

    鬼使神差,她伸手拉住左城,他的指尖很凉。

    左城重瞳微敛,眉宇间阴冷极了,关昕不禁瑟缩,下意识就收回手。

    她居然忘了,这男人不喜与人亲近,浅笑,倒不显尴尬:“要走?”

    “有事。”左城眸中有种类似慌乱的东西,沉沉浮浮乱了一潭墨黑。

    “很急的事?”问完,有些倔强执拗地看着左城。

    左城不语。

    原来沉默也会伤人无形。

    “不应该交代一句吗?我至少还顶着女朋友的头衔。”她起身,对上左城的眼,有种不管不顾的决然。

    关昕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一个左城就粉碎了固守二十多年的矜持自傲。

    可是那个男人呢?连眼神都吝啬,冷漠转身。

    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远,关昕自嘲冷笑:“真是个可恶的男人。”

    只是她更可恶地放不下这个可恶的男人。

    看着左城那杯未动的咖啡,她笑得荒凉:“真有那么一个让你费尽心思的人吗?那个戒指——”

    突然脑中左城的话回荡:不要有好奇,更不要揣测。

    话音便没了生息,她难以启唇。左城把她变成了自欺欺人、逃避怯懦的那类女人。

    她摇摇头,不了了之,起步,离开,唇沾嘲讽。

    此时,太阳正盛,街道人影稀疏,一眼望过去,两个女人步伐散漫,走在离世贸不远的街上。

    太阳让人睁不开眼,关艾眯着眼瞅江夏初:“现在呢?要回去吗?”

    “嗯。”面不改色,眼眸寒凉,哪有半点夏日的燥热。

    关艾翻翻白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你怎么连逃跑的斗志都没有啊。”

    “因为徒劳。”江夏初言简意赅,有种认命的淡漠。

    好吧,对江夏初这种无欲无求的人说斗志太天马行空了,话锋一转,一脸的愤世嫉俗:“我不信他左城还真是能只手遮天不成,总有——”

    “夏初。”

    两个字冷嗖嗖地钻进关艾的耳中。

    “左城?!”关艾嘀咕,脑中闪过一个词语:阴魂不散。原本一肚子的忿忿之词顿时胎死腹中,像只泄气的皮球,“好吧,我承认他只手遮天。”转身,对着左城笑得贼兮兮的,“准姐夫了来得真快啊。”

    这厮,变脸可真快。嬉皮笑脸地回身看江夏初,见江夏初稍微刷白的脸,才悻悻收了笑。

    车窗半敞,车里的男人只丢出来两个字:“上车。”

    关艾一个机灵:好家伙,刚才的冷饮也没左城的两个字降温效果好啊。反观江夏初,置若罔闻,说:“关艾,我先回去了。”不看左城一眼,直接坐到后座。

    关艾站在原地只想打哆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托了谁的福,心里再怎么冷蔑,脸上还是笑得无害狗腿:“准姐夫,好好待我家夏初。”低头凑到车窗,不忘苦口婆心,“哦,也别忘了,早点甩了我姐。”

    车里的男人侧脸俊得不像话,也沉得一塌糊涂。

    哧的一声,直接挂了档,在关艾傻愣的空档飞驰远去,抛给她一身热风,裙子乱飞,关艾一边手忙脚乱地拉着裙子,一边冲着远去的车尾大骂:“奶奶的,欺负老娘没车是吧!”

    又低咒了几句,才咽了口恶气。

    一路上,左城都沉默,江夏初更不会挑起话题,气氛沉闷得压抑,有些让人窒息,车窗外,夏风燥热,车里的人阴沉。

    车停在左家的院子里,江夏初才刚触及到车门,手腕便让左城擮住:“去了哪里?”

    语气异常平静,寒凉眸中,有渐升的绯色火光,这是他愠怒的征兆。

    江夏初缓缓转过头,眼神冷谩,不语。

    他微凉的掌心收紧,灼灼刺痛,眸像黑红的曜石,似要被墨黑吞噬,声音像即将断裂的弦,紧绷得厉害:“回话,去了哪里?”

    对上左城灼灼视线,她眼里不起涟漪:“世贸。”

    “为什么不让人跟着?”眉间阴鸷难舒,眸子里的狂怒沉沉浮浮,似乎随时要将眼前之人淹没。

    对江夏初,左城纵容到没有原则的地步,一次次退步,似乎在左城心里落了一个个毒蔓,只等一个导线,牵扯出了所有潜藏的罪责。

    左城的底线,她一再触及,而且乐此不疲,比如现在:

    “左城,我不是你的囚犯。”

    她说得对,她不是他的囚犯,可是他却是她的囚犯,禁锢了他所有的理智、思绪、感情。

    心里的毒蔓又在肆意喧嚣,心口像被撕扯过,疼到麻木,只有掌心的触觉还在提醒着他:她是他的。他用力紧握,恨不得再用力一点。

    手腕火辣辣的疼,江夏初只是皱着眉头,倔强地不肯妥协。

    他要她陪着她疼,左城始终不肯松手,第一次枉顾心疼不舍,不去看那双让他沉沦的眸,冷漠以对:“若是时时刻刻牵肠挂肚,担惊受怕,我怕有一天不敢在对你纵容了。”

    垂敛的眸间有种叫深深沉溺的东西,那是一种叫做沉痛的东西,江夏初教会了左城的。

    罪魁祸首呢?自始至终熟视无睹,唇角落了决然的不屑:“等到了那一天,你再把我锁着好了。”低眸睃着左城的手,清凌的嗓音竟也能这般寒烈,“现在,放开我。”

    江夏初手腕挣扎,落在左城眸里的勒痕触目惊心。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心疼,缓缓松开,嘲讽冷笑:“对这样的你,我还是舍不得。夏初,我不是没办法,只是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

    她若旁观者一般,只是笑笑,若无其事,转身便推开车门。

    对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掏心掏肺大概就是这么个结果吧:无处话凄凉。

    “呵。”轻笑出声,只留车里的男人自嘲自讽。

    针相对总容易让人倦怠,江夏初大抵倦了,蒙头睡到了太阳西落。

    “左鱼,开灯。”她睡得昏昏沉沉。

    半晌,掀开眸子,黑色铺天盖地,这夜,让她莫名恐惧。

    左鱼?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微颤的声音在回荡。

    无人应答。

    忽地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纵容。

    揉了揉眉心,这偏头疼还真会挑时候。

    开门,眸中猝不及防映进一双黑瞳,毫无征兆地、不可预期地,她沉溺,竟忘了自拔。

    “夏初。”他唤她,嗓音好听极了,只是有些急促。

    恍惚戛然而止,她如梦方醒,慌乱地错开那双眸。

    “怎么了?”黑瞳尽是缠缠绵绵柔软的光。

    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眸子,会致命的温柔,像极了蛊惑。

    她竟也没逃过这蛊惑,这个男人太恐怖了。猛地甩甩头,疼痛,却清醒,抬头,不看左城的眼,一贯冷漠:“你为什么在这?”

    “不放心你。”眸光痴缠,情人的眼,总是格外柔软的,左城也不例外。

    明明就在眼前,还是时时牵念。他越发患得患失了。

    胸口抽疼了一下,莫名其妙,头疼似乎也更甚了,她视线闪躲得有些慌乱,强装的平静有些扭捏,她说:“我又不会逃。”

    莫不是头疼得厉害了,怎么总是恍惚?揉揉眉心,确实很疼。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

    他伸手触上她眉间,凉凉的指尖,眉间灼烫消散,微怔须庾,她恍然后退:“没事,睡久了。”

    确实睡久了,人都混沌了,少了戒备,多了解释。

    左城紧蹙的眉稍稍松开,唇,微微上扬。

    “小鱼呢?”又是惯用的冷然。

    唇边莞尔消散,他说:“我会再安排别人过来。”

    果然,这个男人让人致命的不只是脸,骨子里才最渗人。

    “她呢?你把她怎么了?”还是不惊不惧的神情。

    只是看着她,左城不语,眸子里的光影,难舒。

    左城不容失误,偏爱手段。那左鱼……

    这个男人惩罚人的方法太多太多,见血的,不见血的,江夏初无从揣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惩罚她了?折磨她了?还是……”

    传言:左城杀人如麻。江夏初知道,那不止是传言。

    “夏初,我说过的,我只会对你纵容。”他并没有否认。

    左城的眸里,若隐若现的火光,江夏初见过,那是毁灭,是杀气。

    她惊惧地看他,大吼:“你说啊,你到底把她怎么了?”耳边回荡自己的声音,很大,让人眩晕,头像碾过车轮。

    她极少这样愠怒,左城眸里似乎有错锷,怔了片刻才回答:“你身边不需要没用的人。”

    “不是我。”她灼灼看着左城的眸,冷冷纠正,“是你!”

    “有什么区别?”

    江夏初无言以对,是啊,有什么区别,左城要人性命甚至不需要理由。

    她轻叹,毫无筹码的她无措,语气没了一贯的强势冷傲:“她没有做错,都是我,她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那就是错。”明明是轻柔平淡的语气,左城总有办法叫人寒冬腊月。

    耳边左城的声音嗡嗡回荡,拉扯到了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头似要裂开,蹙眉,声音也无力了:“你若真要追究,对我好了,放了她吧。”

    他走近,指尖触着她的眉,轻轻摩挲,似乎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声音是温柔的寒:“你知道我舍不得的。”

    所以,除了她,左城从不心软。

    不知道是否头疼得厉害,她没有避如蛇蝎地躲开,极少如此轻言细语:“你若真的心疼我,让小鱼回来,我已经习惯了她。”

    若真要什么谈判的筹码,江夏初也只剩她自己了。这个男人,似乎除了她自己还真没弱点。

    手从眉间移到侧脸,左城轻轻地拂着,她的脸如他指尖一般苍白,他俯身,离她很近,凉凉的气息打在她唇边,比起哄骗,更像蛊惑:“夏初,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前提是不拿你来冒险。”

    所以,他不退步,今天这样的担惊受怕他不容有第二次。

    江夏初万无一失,左城的纵容才成立。

    夏初的央求第一次对左城无效。

    伸手,江夏初推开左城的手,不遗余力。

    “我要感恩戴德吗?左城,你要犯罪,却让我成了罪人。”没有犀利的斥责,江夏初语气淡淡,眸光清冷,有时候,平静比歇斯底里更寒人心。

    她终于懂了进叔的话:你手无寸铁照样杀生予夺,左城便是武器。

    这句话,真恐怖,左鱼便是例子,她注定要因为左城背负血腥。冷笑:“左城,你真要把我变得与你一样罪孽深重吗?”

    头疼得麻木,她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却执拗地看着左城的眼睛,无奈地一点一点冷下去。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

    左城泼墨的黑眸,映出她容颜惨白,一个眼神牵扯出来的心疼也能肆意,他扶着她的肩,柔了侧脸冷沉,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夏初,这件事不要和我争好不好?”

    现在百般温柔的男人,江夏初无法想象出他一个转身后夺人性命的模样。这么一张俊逸的面皮包裹着怎样的心狠手辣,更无从揣测。

    左城啊,是这个世上最美的毒药。

    甘之如饴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包括她,推开他的掌心,她冷若寒霜:“左城,我做不到你那样,对别人的生死命运也能无动于衷,心狠手辣。你真要我变得像你那样吗?我不想连我自己也讨厌?”

    她眼里浓浓厌恶,是对左城,甚至连带自己。即便厌恶白色的她终究还是与左城黑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黑与白的界限,江夏初时时记着,她啊,恨了呢!

    左城笑了,美得绝然又荒凉,纤细的指抬江夏初的下颚,眸光相对:“这样的我觉得不堪吗?厌恶吗?”

    她并不挣扎,僵硬的唇角扯动:“你知道答案不是吗?”

    她不怒,不惊,不惧,只是一句反问,胜过任何武器。

    指尖轻颤,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垂下,轻笑,惨绝荒诞:“你厌恶也好,我总是这样,你也只能是这样,我既然改变不了你就只能从你身旁的人下手,所以不要说了,到此为止。”

    他转身,毫不停留。

    身后,她的声音暗哑,有些无力的轻喘:“左城,仁慈一回,就当替我积德,我听说报应都是落在最在意的那人头上,你若想我会有那么一天,就继续。”

    她还是拿自己做赌注。

    积德?报应?左城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却还是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我从不相信报应。”

    “如果我相信呢?”

    沉默片刻,他说:“我会让她回来,那莫须有的报应我不会让它发生。”留了一句话,他不曾回头,走远。

    从不迷信的男人居然信了这套莫须有的说辞。不是左城太愚钝了,是江夏初太聪明了,她太懂左城软肋了。

    江夏初看着左城轻笑,转身关了房门,跌坐在床角,头疼欲裂,颤颤巍巍地将抽屉打翻,七零八落洒了一地的药,她胡乱抓了几种吞下,然后瑟缩在床沿,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

    恨他,似乎越来越累了。

    那种叫左城的毒,她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

    月未满,越发暗了,这夏日的夜,在黑暗里死寂,只有一处在喧嚣,那是左城的领地。

    一盏昏暗的灯悬挂,照得四壁的青岩石泛着阴冷的光,有一种用血与白骨堆砌出来的森然。

    男人从长长幽暗的阶梯走来,昏暗的灯光下,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脸越渐清晰。远处墙壁上的人缓缓抬头,浑身缠绕的铁链发出尖刺的声音。

    “先生。”声音无力沙哑,颤巍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