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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刑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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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潮湿的牢狱,短短时日内宛月已踏足两次。

    刑部有专门拷问犯人的牢房,与天牢的又有些不一样,这里有着许多更为可怖的刑具,冷意森然,阳光从小窗口照入,歇在刑具的一角,铁器的寒光几分迎合,阳光纵然煦暖却也变得冰冷。

    那些侍卫对她并不客气,镣铐锁好便将她吊到了墙上。

    宛月不禁惊慌,回想起天牢里的贺全,她全身的血脉都迅速冷了下来。仿佛背后的墙上长着钩心挖肺的小爪子。

    侍卫官进来的的时候,门板吱呀的响声回荡在牢房里,阴郁万分。

    他手上握着一条铁链,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牢房里唯一用来放置刑具的案台。

    “你是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还是……”他刻意顿了顿,狭长的双眼里有几分戏谑,“想把各种刑罚都尝试一遍?”

    他话落音的时候,一名属下会意走到案前旋开墙上空心的石砖,宛月身后的一堵墙应声而落。轰的一声仿佛天雷击下。她不能回头看却也能猜到身后那一幕是如何,背后滚滚而来的炙热将她每一寸肌肤都烤的通红。

    这是炮烙之刑。

    那堵石墙后面藏着的,是牢狱中常年烧红的铁墙,上面印刻着各种兽图,每个受刑的犯人在死去时身体上会清晰的印上这些兽纹。而这听闻也是南唐时期贺楼祭司命人绘刻其上的,意让这些犯人至死都不能脱离野蛮、残忍的罪名。

    侍卫官看着女子花容失色,嘴角勾了一抹笑容,大手一挥,那名属下再将石砖按一下,被烧红的铁墙便向外一分,离宛月更为接近。

    “交代什么?”宛月的声音微有了几分示弱。

    侍卫官一笑:“做了什么便交代什么。”

    她心知难逃刑罚,但顿了片刻。仍只说道:“除了刺伤太子之罪,其余的我不认!”

    “认不认可由不得你!”侍卫官说完,却命属下将她放了下来,宛月一惊,待回神之际,她的位子已经被一名谦云宫的宫女顶替上。那名宫女哭哭啼啼的喊着救命。抓着人便胡乱喊一通。

    侍卫官对着属下微一颔首。架着宫女的铁架便往后挪进去。

    仿佛坠入熔炉,宫女的脸色映得通红。那双本该清灵的眼眸却似燃着一束大火。炙热和怒意一下子撞入宛月心底。

    “住手!”宛月惊喊。

    那名宫女是平日里专门替景素欢梳头的,为人安分,心灵手巧。在那双纤细的手上总能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发髻,如云舒卷。

    但这一刻,那双手却最先触碰到了铁墙,皮肉被烫的兹兹声和宫女凄厉的喊叫从那面墙上传来。

    “交代一句,这些人便少死一个!”侍卫官看惯了这些刑法,早已心如冷铁。

    但宛月却不同。

    “太子是我刺伤的!”

    “还有。”

    “只有此事,其他的事我没做为何要认?”宛月几乎是带了哭腔。

    那名宫女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她的目光自从被架上刑台后便不曾从宛月身上离开,从恐惧变成痛苦,再变成怨恨,再变成绝望。

    然而,侍卫官已经不再多言,又一次示意。宫女脚下的石墙蓦然腾起,猛地将她整个人夹入两堵墙之间。

    只听墙后传来几声闷响和呜咽。

    石墙再度挪开之时,刑台上吊着的便只有血肉翻出的一具溃烂看不出形的尸体。

    宛月惊恐的捂住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阵恶寒忽然从心底涌上来,再也忍不住,她哇的一口吐在在侍卫官的军靴上。

    侍卫官神情淡漠,并不在意。只听他道:“下一个。”

    便又有人被送入这件牢房。那名宫女望见眼前的尸体已经吓得晕过去。

    她被人拖着架上了刑台。

    侍卫官没有犹豫。不等宛月回神,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眼前。

    通过小窗口监视着牢房中一切的人似乎也有些不适。

    喝了一口水怎么也咽不下去,片刻哇的吐了出来。

    朱儿眼疾手快的拿了巾帕替他抹干净落在衣袍上的水渍:“太子殿下,你慢些。”

    陈煜蹙着眉头再往小窗口望了一眼,顷刻又将脑袋挪开,他将手中折扇划开挡在眼前:“停停停,吩咐下面的人,杖打审问便好。”

    他的初衷并不是要草菅人命。

    朱儿疑惑着下去传令。但谦云宫的几位宫女早已丧命。尸体被人抬出经过陈煜身边,虽然均已被白布遮盖住,然而陈煜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朱儿扶稳了他,只听他喃喃:“太可怕!”

    朱儿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刑部向来手段残酷。”

    “可我……”陈煜扇了扇风,可我本意并非如此。

    下半句在见到宛月的时候被她颓败的神色惊得吞了回去。本是如花似玉的一个人,才短短时辰便如老了几岁。她失魂落魄的被侍卫押送离开。

    侍卫官走上前来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陈煜莫名的对他有了一丝厌恶。语气不由得添了怒意。

    侍卫官站起身,仍旧是方才的神情:“谦云宫的人只认了刺伤太子殿下的罪。”

    “知道了。”陈煜对他一摆手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后又回过身嘱咐他,“别再对谦云宫的人用这些刑罚。”

    “是。”侍卫官垂目应下。远远跟在陈煜身后随他离开刑部牢房。

    朱儿在他耳边喃道:“太子,您这回,的确是有些……”

    “有些什么?”见朱儿吞吐不语,陈煜急切的问道。朱儿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有些过分。”

    “过分?”陈煜虽然心里赞同他嘴上却还是骂道,“宛月伤的可是本太子,一国储君,这是滔天大罪!况且她还杀了女巫大人。”

    “可太子这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再说,景贵妃杀一个人,也不至于您这般大动干戈。”朱儿呢喃,“她本来不久就要封后,被您这么一搅,一国之母的位子可算没了。”

    陈煜停下脚步,合上折扇往他脑袋上狠命的一敲:“你是东宫的人还是谦云宫的人?”

    摸着脑袋上的痛处,朱儿旋即噤声。

    没多在刑部停留,陈煜立即带着人回了东宫。

    方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几名宫女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额上冒了几缕冷汗,连握着折扇的手都微微颤抖。

    不,这不是他想要造成的结果。

    他只不过想让皇帝也尝尝无可奈何的滋味而已。

    他受够了被自己的父亲摆布,从登上储君之位,到迎娶佳人,他都像一个人偶般被天子握在手中操纵。

    这样的日子,让他隐忍了许久,可从未结束。

    但令那些无辜的宫女遭此酷刑也并非他本意。

    种种事情,他针对的并不是景家,而是皇帝,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朱儿!”

    陈煜将马车外的人唤来。

    朱儿掀了帘子探进一个脑袋:“小的在。”

    “传令刑部,刺伤本殿下的案件不再追查,让他们查清楚女巫一案便可!”陈煜喝道。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朱儿微微失神,他昨天可还是一副要把谦云宫生吞活剥了的样子,怎么如今倒大发慈悲了?

    “还不快去!”见他不动,陈煜猛地推了他一把,朱儿一个不稳摔下了车子,好在马夫驱马的速度也不算快,朱儿仅是擦伤了皮肤,筋骨无伤。

    眼见马车继续往东宫的方向前行,朱儿这才返身回刑部传令。

    谦云宫异常的冷清。

    连宛月都不在。

    景素欢卧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却没有睡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手臂上因楚徽宫大火受的伤还未痊愈,平日里都是宛月悉心照料,少了她照看一日,忽的有些不适。

    一缕徐风从大开的寝宫门溜了进来,拽动殿中的帷幔,轻扬轻落。

    景素欢察觉到动静,才睁开眼睛。

    宫门倏地有阴影覆盖,而后,便是沉稳渐近的脚步声。

    随皇帝前来的宫人都停在了门外。他一人进来,并没有为这冷清的寝宫增添一分暖意。

    景素欢看见他,急忙起身行礼。

    她从榻上下来,跪在帝王面前:“参见皇上。”

    皇帝并未同往常一样温柔的扶她起来,连一声“平身”也无,只任由她跪着。

    他眼底埋着些许不满,看见疼爱多年的美人,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疏离:“宛月为何要刺杀煜儿?是你的命令?”

    “请皇上明察,此事,是个意外。”景素欢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

    然而皇帝却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你不希望煜儿继承大位,所以才派宛月去刺杀他?”

    她眼底的希冀蓦然淡下去,本以为皇帝来谦云宫探望她是因顾念旧情,可现在看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帝见她不辩解,又道:“煜儿是玉瑶留给朕的骨血,是她给朕留下的唯一念想,只要有朕在,任何人休想动煜儿一分一毫。”

    苏玉瑶!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

    她在帝王心中的地位,是任何都不可取代的,这一点,她景素欢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