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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蓦然纷飞,如雪似雾地遮挡在我们之间,日影涣淡,能看见他的瞳孔净澈无波,唯有一个长发翩飞神色茫然的影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色泽。我险些就要陷入这等默然无语,唯有慕云千叠的对视中,只因那朵娇娆不输群芳的牡丹……韦若正慢慢地从李世民的身后靠近,我可以看清楚她眸中的神色,那种带着几分疏离而似冰霜的冷艳。

    小指轻轻一挑柔软利韧的弦思剑已缠绕上了他的脖颈,顿时感觉身后剑光缭绕杀气陡加,我心中警惕地靠近他几分手上力道更甚,他却恍若未觉地摆了摆手,身后骤然而聚的护卫又如鸟兽般灵敏地骤然散去。

    “瑶儿……”他目光痴楞地看着我,仿若不可置信般地要来握我的手。我急忙躲开,退开几步捏着琴弦的手顿于胸前,冷笑道:“秦王口口声声要抓傅合晚,傅合晚近在眼前怎么又将我认作旁人了?”他上前一步,悬于他脖子上的琴弦便紧了几分,我威胁道:“若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怔,却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仿佛我们只是碎语闲谈,仿佛他的颈上的并没有那么一根足可致命的琴弦,他极缓极慢地说:“我也疑心自己认错了,不若你向我证明我确是在痴心说梦”,视线划过我的脸,笑意中陡加深意:“勒下去,像在夜阑山庄里对付那些官兵那样地来对付我,我就相信你不是瑶儿。”

    那夜的血腥可怖再度浮现于眼前,眉心跳了跳,疏淡的日光投在灌木丛中,落下的却是姑姑的身影。她正遥遥望着我看不清面上的神情,独身一人,手正慢慢地抓紧了剑柄。我心中一颤,琴弦乖顺地收绕于腕间,却渐蕴出了一个潋滟的笑,风情万种地看向李世民道:“我可不敢杀秦王。傅合晚胆大妄为烧了霞光寺,可那里面供奉的是王世充的国宝,夜阑山庄里我杀了人杀的也是王世充的爪牙,可若今日我一不小心杀了秦王,那恐怕这条命千刀万剐也不够赔得了。”

    在我放手的之后有几个官兵上前来将我的手绑缚在身后,粗噶的麻绳紧磨在腕间,我吃痛地低叫了一声。李世民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走过来,挥退了我身后的官兵亲自绑那个结,只是一纵一横绑得极慢,绑完后还拽着它松了松。我冷笑着,刻意放大了声音:“秦王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怎么这会儿反倒谨慎了起来,我一个女子在这重重包围之下就算有大罗神仙来救也肯定跑不出去。”

    我不敢往姑姑的方向看,只得抬头盯着挑衅似的盯着李世民,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双眉蹙在一起敛成极锋锐的形状,毫不客气地将我腕上的琴弦扯了下来。

    “殿下,你的胳膊……”循着人声见是宗璞,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李世民。

    我反过身看去,见他胳膊上深蓝的缎锦被勒出了一道缝隙,破碎的地方丝线毛糙地绞缠在一起,沾了些斑斓的血迹,像是刚才交手时被我用琴弦所伤。

    李世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向宗璞吩咐道:“送韦小姐回去。”

    清风皓日,令窈窕的身影愈发清丽如明玉,眸里一抹清冷之色若审视般地投向我,美丽的面庞是上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神色,带着三分冷漠,三分憎恨,三分伤痛,我辨不明这其中究竟哪一种更为浓烈些,只觉我们定然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有些怆然地收回视线,却见宗璞也正稀奇古怪地盯着我,被李世民催促似的眼神扫了扫,便依照吩咐去牵马车招呼韦若离去。

    我偷偷往方才姑姑藏身的地方看去,映日高空下枝叶繁茂的丛林里已不见她的身影,心下不自觉地舒了口气。任由李世民拽着我手腕的绳子往前走,不知缘何竟有些恍惚,晴空白日地做不得梦,偏偏就像个白日梦,久别重逢的有些疼痛的梦。

    待行至马车前,有官兵上来询问是不是先由将我送进天牢,李世民没有任何停顿地将我扔进了马车里,道:“不必了,本王带回离宫亲自审问。”

    斜倚在卧垫咯得慌,只得撑着两只被绑在身后边的手勉强坐起来,刚坐好李世民就挑帘进来了,我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透过窗外看风景。

    他在我身边坐下,不咸不淡道:“我已命人将萧笙和傅合清送去别苑修养,那个傅合清可真有意思,自己明明能跑偏要留下来看着萧笙,好像生怕什么人要害他似的。”

    碧峰连绵倒映如镜湖,山阔水远甚是宜人。我被动地欣赏,完全不想理会他。

    谁知这人反倒来劲了,动口不行还想动手,揽过我的胳膊就要往他怀里凑,我张嘴使劲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地瞅了瞅自己的胳膊,不怒反乐,“原来学了新招式,老招式还是用得这么信手拈来。”

    我气呼呼地将身子掰回来坐稳,瞪着他道:“说实话,你这么绑着我是不是怕自己打不过我,你要是有种就给我松绑我们再打。”他那两条可憎的眉毛俏皮地挑了挑,“是呀,我就是怕了你,我就是打不过你”,说着挪动身体向我靠了靠,快速而准确地将我的头固定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吐到头顶,语气暧昧而促狭:“可是你怎么做那种比喻,我有没有种你还不清楚么?”

    被他的无赖噎得说不出话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个痞子样的人怎么会是李世民,再说他是怎么知道我尚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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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琢磨着一些事情,竟在不知觉间沉沉地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是日暮西垂,我惊觉自己竟躺在舒适的卧榻上,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被衾中。但渐渐清醒却恍然发现已记不清上一次这么无所顾忌没有梦靥的酣睡是什么时候,伸了个懒腰,随之而来的疲惫让我又重新躺了回去,望着床顶描金嵌宝的纹饰,不知要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