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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此生情绵绵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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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二.此生情绵绵难断

    唐府三小姐唐宛亭的丧事办的并不如其他唐家之后隆重,近日唐府身处多事之秋,三少奶奶意外归天之后,这是短短几个月内的第二件白事。

    而被冠了“抢淫掳掠”之名的柳如胜,由他的妻室带回尸首。

    那女子来时,痛哭流涕,像是生死难离,大奶奶见她可怜,给了些银两,算是还一点情意。

    女子抹干眼泪,颠了颠手心里的荷包,似不肯相信:“柳郎在唐府卖命十年,就这点?”

    大奶奶自是阅过唐宛亭的遗书,无不悔恨,当初是她做主,为柳如胜挑选女子,让他娶了这妻室,结果……

    身旁的嬷嬷冷声道:“你这妇人!贪得无厌!”

    大奶奶摇头:“罢了,安排她去账房再取些。”

    果真,柳如胜的妻室未为他选块好地方安身,只随便在荒郊野外同她那姘.头将柳如胜尸首埋了。

    唐君意与唐君铭打算稍作拜祭之时,见况怒火滔天,遂决意为柳如胜进行火葬,将骨灰带往清凉寺,就算生时不能与唐宛亭相守,好歹死后能栖身同一片净地。

    唐君铭为唐宛亭丧事从清凉寺赶回甸州,不日将折返清凉寺。

    祖奶奶舍不得,唐宛亭虽不是嫡出,但毕竟血肉相连,大好年华无辜丧命,加之也是心疼唐庸丧女之痛,另祖奶奶忧愁了好些日子,而唐君铭这又要离去,老太太自是凄凄婉婉,难过极了。

    而唐君铭此去决意已定,奈何甚都留不住他。

    大奶奶也不劝了,唐君铭做事素来稳重果断,想必他两番去清凉寺苦守,自有他的目的,他若下定主意不相告,做娘的也只能在善堂里为他多加祈福。

    而温娇和唐君意这厢,还在别扭着。温娇对唐宛亭和柳如胜一事耿耿于怀,认定地位悬殊的两人,无论感情如何深厚,如若不为世人接受,还是得不到善终。

    可温娇再刻意疏远唐君意,两人终究同住在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挨不过三天,唐君意拿她没办法,先打破僵局。

    甸州入了秋,天气多变起来,温娇原本的身子骨是极皮实的,可最近一年来病了又病,伤了又伤,落下许多毛病,天气一凉,咳嗽个不停。

    唐君意看着心疼,便道:“乔儿可要多保重身子。”他想了想,“房里那么多止咳草药,本少爷拿些给你。”

    温娇低头拦道:“小的无碍。别劳烦九少爷了。”

    唐君意坐了一会儿,复又起身离开,再回筑玉阁的卧房时,手里多了碗汤药。

    他站在温娇门前,酝酿一番,敲门道:“乔儿。”

    温娇窸窸窣窣起身,时候不早,不知九少爷作甚,万一……

    “九少爷……”

    “乔儿快快开门罢,本少爷手指要被烫掉皮了!”

    “唔?”温娇听罢,连忙开门,只见唐君意端着药罐匆匆忙忙进屋,把药罐放在桌子上,手指直搓耳朵。

    “烫死本少爷了!”唐君意夸大其词,配合着绘声绘色的动作和神情,“烫死本少爷了!为何才开门?是想烫死本少爷吗?”

    温娇着急地拉下他的手,查看伤势,着实烫得发红,但离“死”还差得远了。

    她不觉鼻子有些发酸,撇开手,垂头道:“九少爷若想责罚小的,随意找个理由便好,亲自送来这汤药是——”

    唐君意未等她说完,便来到她身前:“乔儿,对不住。”

    他头一次这样放低身段地道歉,而且细细听来,他语气也可怜兮兮的。

    温娇并不是个心肠硬的人,尤其还是对着唐君意,一直竭力在唐府里爱她护她的九少爷,何况,她始终是下人,纵然唐君意有多大错,她也不可能一直摆谱不原谅他。

    唐君意见她还是垂着头不说话,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难受,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乔儿……本少爷怎舍得责罚你?别闹脾气不理本少爷了……乔儿,你如此模样,是在责罚本少爷罢?要不,你快些给本少爷个痛快!”

    温娇心道:如何给你痛快?是不是离你而去便是最最痛快的方式?

    经过上次,唐君意不敢再不经允许就碰她,只等她同意,他才能与她亲近。

    温娇转身躲过去,唐君意无声无息跟过来,黏黏地叫“乔儿,你说话啊。”

    温娇抬起湿湿的眸子:“九少爷要小的说甚?”

    唐君意想起桌子上的汤药,便端起来喂给她吃:“你先喝了这个罢。趁热。”

    温娇想接过来,唐君意笑着道:“本少爷想喂你。”

    温娇板板正正道:“小的不敢。”

    唐君意捏着鼻子喝了一大口,凑过来作势“喂”她,温娇羞红脸,推他到一边,一口气把剩下的药都喝了。

    唐君意咕哝着,见她只有反抗的架势,倒不是真的在抗拒他的亲近,便乘胜追击,非要“喂”她不可。

    温娇抵不过唐君意的攻势,到底让他嘴对嘴给她喂了,之后唐君意又以同一手段,“喂”了两块甜腻的蜜饯。

    唐君意手不安分,轻车熟路地逗弄她柔软的娇躯,揽着她将人撂倒在床榻上,温娇蜷缩成一团,藏在他身子底下一动不敢动,怕她再胡乱地撩动,会被就地正法。

    两厢缓了会儿,唐君意抬起她的下巴,连忙又郑重道:“乔儿,对不住。”

    温娇终是正眼瞧他了,他欣喜地把她抱怀里:“乔儿看本少爷了!你自个儿定是不知道,你不看本少爷,本少爷该多难受。”

    温娇心中不好过,道:“九少爷,其实,说起来乔儿也有许多不对。”

    唐君意叹了叹气,沉吟道:“罢了。只要乔儿不生气,本少爷也想通了,从今往后,温乔儿你与本少爷寸步不离,那便无人敢再近身于你了。”

    唐君意在唐府养成的唯我独尊的性子,岂是她能改变的,他宠她,骄纵她,都是源于爱护她,但倘若她做了出格之事,九少爷也并不是一只可以随意冒犯的温顺老虎。

    温娇不奢望唐君意不介怀她与唐复之间的情谊,他这次又放过唐复一马,已算施恩大度了。

    后几天,唐君意果然不顾府里闲言闲语,将温娇整日地带在身边,由于近日唐府事出连连,而唐君铭一意孤行守着清凉寺,因此,唐君意要顾着药材行和金行两庄生意,着实疲惫不堪。

    大奶奶和唐老夫人见他劳碌,心疼不已,另一方面,又忙于照顾三哥刚降生不久的孩儿,也就作罢,随他而去。只是言语中多有提点,让他平日里知些顾忌,免得被府里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唐君意自然晓得娘亲指的是便二娘那一院的人。

    荷花趁唐老爷最近里情绪消沉,便吹唐老爷的枕头风,怂恿唐老爷将药材行的生意全权交给唐言康打理:“如此一来,九儿那边也可歇息歇息。”

    唐老爷听罢,明白荷花目的,道:“言康接管药材行还需些时日。”

    荷花嗔道:“老爷您说这话已快十年了!要荷花看,九儿性子贪玩,先尽快给他娶了妻室安心定性才好,君铭那头不知还要在清凉寺待多久,您让九儿又顾金行,又顾药材行,恐怕九儿难以胜任……而且,倘若君铭真个想不开,留在清凉寺不会来……那,不如将药材行早些交给言康。”

    唐老爷怒道:“唐府生意将交给谁,老爷我心中有数,何需你指手画脚!”

    荷花伏在唐老爷胸口,嘤嘤哭起来,委屈道:“老爷,荷花哪敢指手画脚?无非想帮您排忧解难。是您听不得荷花讲您儿子的不好,可府里谁人又不知?九儿这些日子是上进些,可他身边儿上一直带着个那女声女相的小书童,下人都怎样讲究?还有君铭……”

    唐老爷正为府里琐事心烦着,一把将女人推到床榻里面,起身换衣服,道:“荷花,有些话你何必拿到台面上说?言康能否接手药材康,要看他到底是不是那块料。荷花,你该多学学樱红!”

    唐老爷一走,荷花气不过,狠狠把桌上的一盘子杯摔个稀烂。

    荷花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唐老爷,令家丁去清凉寺一探究竟。

    那日家丁从清凉寺回报,被唐君意截个正着,家丁吞吞吐吐,不敢露真言。

    唐君意威逼利诱,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还是一个字都挖不出来,无奈只好放行。

    唐君意无不担心,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三哥如此狼狈落魄的模样,不管多大风浪,他都轻描淡写、胜券在握。就拿前些年宫内有人操控另金价大跌一事来说,当时京城和甸州的金行人人自危,慌乱一片,唯有三哥淡定自如,他问三哥为何不担心,三哥只摆弄着手里一块色彩艳丽、花纹繁复的帕子,是个波斯商人送他的。

    唐君铭玩了玩,随即丢了帕子,对下人道:“一般玩意儿。”

    唐君意瞧一眼:“以三嫂的性子,确实不爱这颜色艳俗的东西。”

    唐君铭不动声色,皱着眉,让下人再拿些别个东西过目,他心思全在挑选东西,压根没放在金市大乱上。

    唐君意“哦”了声,道:“过几日便是三嫂生辰,故而三哥是在……”

    唐君铭挑了挑眉,道:“是么?”

    他说得漫不经心,唐君意倒是了解他三哥,还有谁能让三哥如此烦躁,却又耐着性子、费尽心机地讨好呢?

    可他三哥风流名声在外,美名其曰是逢场作戏,谁知他借故结交下多少红颜知己?

    唐君意深受三嫂疼宠,有时是会在心里埋怨唐君铭的,可他三哥从来我行我素,谁能耐他何?

    且……三嫂自从嫁到唐府,对谁都客客气气,唯独对三哥冷冷清清、时好时坏,三哥出去花天酒地,她已司空见惯,久而久之,便视而不见似的。

    唐君意细数下来,让三哥这等临危不乱之人慌了阵脚的,他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可明明……三嫂已丧生火海……

    温娇自知晓唐君铭义无反顾前去清凉寺,整个人便都在惴惴中度过,家丁不敢对九少爷如实相告,大抵也是怕九少爷一时冲动。

    温娇不知自己何时又是如何置身在漩涡之中的,只觉得她似乎在越陷越深。

    唐君意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忍无可忍,敲开了对面温娇的房门。

    温娇也没睡踏实呢,便开门让他进来。

    二人在榻上肆意缠.绵,多日以来第一次如此放.纵,唐君意流尽了汗,舒服了些。

    唐君意裸着背,压在她身上不肯出去,霍然打个颤,有点冷,温娇忍着难受,连忙把棉被拉上来,道:“天要转凉了,九少爷多多小心照顾自己才是。”

    唐君意蹭了蹭腰,道:“不是有乔儿在身边儿上?”

    温娇推他下去,他偏不下,眼看又要重整旗鼓,温娇带着哭腔道:“九少爷饶过乔儿罢!真个……真个,不行了。”

    唐君意掐着她腰坏笑,又动了阵。

    温娇察觉到他一直不安在何处,也跟着心事重重,结束一场欢愉,明明累极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眼下的温存。

    “九少爷……”

    唐君意:“嗯?”

    “有些话,九少爷可对乔儿说说,心里大抵会好受些。”

    唐君意抱她更紧,道:“乖乖乔儿,罢了,你心思重,唐府这个中事,你不必再多想了。”

    “不碍事的。”温娇其实心虚得很。

    唐君意沉吟好半天,道:“本少爷担心三哥。怕他做傻事。”

    温娇弹身起来,三少爷做傻事,这她是从未想到过。

    “你怎的了?乔儿?”唐君意也跟着起身。

    “做傻事?九少爷是说……三少爷也会……”她唰地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这一对相爱之人定要阴阳相隔吗?她如何是好!

    唐君意道:“不是乔儿想的那件傻事,本少爷是怕三哥为三嫂的……而出家。”

    温娇愣了瘫坐下来。原是……原是出家。

    “毕竟还有晋元,三哥不会……”唐君意思及刚刚过世不久的唐宛亭,难以寄托哀思,披了件衣裳起身。

    温娇随他过去,他将她揽在怀中,望着筑玉阁院中那满地清凉的月光。

    “九少爷……其实,乔儿一直在瞒九少爷一件事。”温娇唯恐再拖延一刻,她又没有勇气对他坦白,着急道,“但九少爷最好答应乔儿,不要生乔儿的气……且……九少爷定要心平气和听下来。”

    唐君意蹙了蹙眉,垂眸望着她:“乔儿到底是真的一直瞒本少爷。”

    “乔儿真个情非得已!”温娇使劲抠着手指道,“否则,怎敢欺瞒九少爷?”

    唐君意喃喃道:“好乔儿,莫要如此自责,你说来便是。”

    温娇回身,从床榻边的小木柜子拿出一叠信来,轻轻递到唐君意面前:“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