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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想跟着他,无论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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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语成也失忆了。睍莼璩晓这是丁可说的话。

    可见,痛苦才是叫人真正失忆的根源。白小七模仿着他们先前对话的内容。

    于净直直地看着习题,也不去解题,只是一直看着。不说一句话。

    韦语成,课间时,很少出去,只是微微地低着头,闭着双眼。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于净,听说安老师要被校长调到别的年级去。丁可说,都是你妈妈强烈要求的,说你上次模拟考倒退,就是安老师教育的结果,你妈妈还在校长的办公室……

    那怎么办,安老师不能走。白小七转身看着于净,问。

    于净猛地搁下手里的钢笔,跑出了教室。很久都没有回来。

    后来,韦语成的母亲来了,站在教室外面递给他厚厚的一沓钱,叫他生活自理。而他,接过那一沓钱,重重地丢在她的脸上,转身走了。

    丁可转身说,快,白小七,我们去追回韦语成。

    跑出教室时,白小七注视着那个女的,她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的钱。

    她,突然地,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深深的恨。

    她想,那么一沓钱,韦语成扔了。扔掉的是这么多年来,并不称职的母子之情,而且是彻底地扔掉了。

    他们一直跟在韦语成身后,他就那样一直走着,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校园。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绕来绕去。

    最后,他通过那条小路,来到他奶奶家门口。韦语成站在门口,那个门用一个生锈了的小锁紧锁着。

    后来听韦语成说,他的父母很有钱,可是他们也就只有钱。而以前,他和奶奶住在这里时,除了没有钱之外,什么都有。

    而此刻,他什么都没有了已经。

    那个锁,深深地将他锁在了门外。再也进不去,也看不见以前拥有的一切。

    那天,他喃喃低语,直到泪流满面,直到蹲下身,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最后是丁可和白小七死撑着,强硬将他拖回去了。

    回来后,韦语成病了,高烧不退。

    住在学校的医务室,烧到胡言乱语。他不停地喊着,奶奶,不要,奶奶…

    后来,白小七想起那一天,那一刻来,仍然觉得疑惑以及惊诧。是什么,叫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瞬间就没有了一点点力气,就连站立,都很困难。

    后来,于净跑来了。她看着沉睡不醒的韦语成,淡淡地说,我妈妈不再逼迫校长。安老师,又留在了高三文科班级…。因为,我以死相逼。

    放学后,他们陪在韦语成床边,打了针,韦语成的烧终于退了下来,但整个人还是昏睡不醒。

    于净,被她妈妈监督着,按时回家,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还有,那天在办公室里,她当着校长的面,给她妈保证,每次模拟考试,分数都要提高,而且都要保持到第一。

    她一边快步走向家,一边想着,那些为了小七故意不考第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原本,就不属于自己,我原本就不能自己把握自己的一切,从小就是如此。

    那一刻,她怀念和他们三个一起去后操场迎战的日子,她怀念那些和他们自由自在争吵的日子。

    如今,空荡的就像是一切都成了过去。仿佛以前,没有发生过什么。

    韦语成睁开双眼,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果我也以死相逼,结果是不是可以不这样。

    白小七听了,当时,就留下泪。脑海里全是古文微笑着的样子。

    韦语成病好后,就来上课了。他眼里有了一丝丝冰冷的神情,好像处在那种迷离的状态。

    他多时候,上课一直在画画,素描。都是关于他***头像。画了一张又一张,直到灰暗的铅笔芯沾满了他的双手。

    画完最后一张素描纸时,他终于再次落下泪水。画中那个神情是他奶奶离开时,最为安宁祥和的状态。

    他收起铅笔,将画好的一沓素描纸,整整齐齐的放进抽屉里。起身走向外面。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起身跟着他,直到他倚在操场上一棵树边,微微地闭起双眼。他们才停下脚步。

    后来,韦语成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我奶奶从小教我画素描,奶奶说,学习素描,可以叫我心思细腻。

    后来不叫我学习理科。奶奶说,学习理科的男人,太过于理性,不会快乐,就像爸爸。

    奶奶最后还说,要我心里充满快乐地活着。

    他说,直到刚刚画画那一刻,才瞬间明白***话。

    是,充满快乐地活着,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多么难做得到的一件事。

    韦语成,我们四个说好的考上同一所重点大学的,丁可试探性的说。

    考上了又怎么样?韦语成闭着眼睛反问。

    至少,可以完成你***遗愿。于净低低地说。

    完成了又如何?反正我无亲无故。他说。

    谁说你无亲无故?我们三个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丁可激动地说。

    对,我们会陪伴你。白小七说,

    你奶奶,也会陪伴你。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而已,或许,她幻化成一棵树,一朵花,一片云朵儿……始终在你的身边,你专心看看,细心闻闻,用心听听。你会发现她的。于净满面地地说。

    韦语成猛地睁开眼,不带任何表情地说,你们懂什么。他大步向前走去。

    是呀,别人的痛,谁能彻心彻肺地知道。又该说些什么,能宽慰别人。

    于净冲过去,伸出手臂揽住韦语成的去路。她大喊道,韦语成,你不要忘记,你奶奶是笑着走的。你这样折磨自己,是想叫你奶奶走的不安吗?谁会一辈子陪你,大家最后都会死的。

    她一口气说完,转身跑了。

    谁会一辈子陪你,大家最后都会死的。白小七心里念着这句话,脑海里又是古文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于这句话,成了鲜明的对比。才叫她,更加觉得痛彻心扉。

    活生生的现实这样摆在大家的面前,但是叫人始终不敢相信。所有,韦语成该怎么接受这一个过程。

    这次之后,韦语成上课不再画画了,课间也会像往常一般出去走一走,或者晒晒太阳。眼里,渐渐地有了一点点温度。

    他觉得,正如于净所说一般,奶奶真的幻化成了一朵花儿,一片云朵儿,一棵树……时时刻刻,守在自己的身边。

    自从韦语成奶奶离开之后,他就住宿了。

    周六,舍友们都回家了。而他,独自坐在操场上,就是一天。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叫他抽心的空洞着。

    韦语成,教我们打篮球可以吗。于净大声问。

    韦语成回头,看见远处走来的于净,丁可,还有白小七。

    他们三个手里抱着书本,于净玩笑说,我给我妈妈保证下次模拟考第一,她才同意我出来学习…韦语成,考试时,你可得让着我。

    丁可接道,以后周末,我们三个都一起来这度假。顺便打篮球锻炼身体……

    不过,我是来这里晒太阳的。白小七悠悠地解释说。然后将书本扔到地上,懒懒地坐在书本上面。

    白小七,你以前可不这样讲究卫生。丁可一边说,一边坐在韦语成身边。

    小七穿着别人的校服,肯定要爱惜。于净说。

    对,我要爱惜古文的校服。白小七毫不掩饰地说。

    与她,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存在的,没有必要躲躲闪闪。这就是这些天,她终于想明白的事。一切,在活着的时候,都还来得及去说,去做,去感觉,去体会……

    白小七,你很喜欢古文的校服。丁可淡淡地说。

    不,我喜欢的是古文,所以连带他的一切,我都喜欢。我喜欢他。白小七看着远处,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一般,不轻不重,但神情十分专注。

    这就是爱屋及乌。于净说。

    那,古文喜欢你吗?丁可笑笑,故意问。

    不知道。他喜欢与否,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这些与他,也无关系。白小七细微地描述着,我想跟着他,无论到哪。

    韦语成惊讶地转头盯着她,问,你的意思是,他去死,你也跟?

    对。白小七点头,认真地说。

    小七,你疯了。于净使劲摇摇她的肩膀,问。

    白小七,你终于敢去承认自己的感情了。丁可叹息。

    是。她说,一个人,发现自己的感情,并敢承认。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而以前,总是以为那是秘密。

    那天,白小七在韦语成家院子里,看见白白的花圈中间那个大大的“奠”字时,一瞬间,手心冰冷,脑海里全是古文的音容笑貌。她甚至,心里有一种深深浅浅地哀伤。

    就仿佛,那个字,那么贴切准确地刺进她的心脏。那种感觉冰冷刺骨。叫她,不想再找个地方,安葬自己的过往。

    因为,无论安放于是哪个地方,都过于冰冷。叫她不忍。

    还有那天,站在韦语成身后,目视了大家将他奶奶安葬的那一幕,旁边就是他爷爷的墓碑。

    那一刻,又是突然的哀伤。她想,百年以后,一个被他亲昵地称作小女生的她,会不会也是这样,陪伴与他的左右,无论生死。

    当时,她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会的。然后,她十分笃定地告诉自己,我喜欢古文。

    所以,我想跟着他,无论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