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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柳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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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未过几日,皇上派五皇子胤祺巡视江南的圣旨便下来了,三月中旬便要出发。

    烟云以为那晚之后,弘晋会对弘晳心存芥蒂,可晚上还是常常和胤禄一起来玉清宫,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弘晋虽然娇气,但对这个二哥的敬重却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任何一个骄傲的血性少年经那样一骂都会拂袖而去,而他那日却依然老老实实的坐着让弘晳发完了火,纵使再不愿,依旧顺从了他的意思。难怪太子要让弘晳来说和。

    弘晋走前的一夜,四人在弘晳的书房里下弹子棋。据说这是南怀仁从西洋带回的玩意儿,当时带了三副,一副在南书房,一副给二公主做了嫁妆,另外一幅赐给了太子,太子则把他送给了弘晳。

    弹子棋学起来倒是容易,烟云看了几把就会了,弹珠分为六色,一色代表一方,可以两人对弈,最多亦可六人同玩,棋盘上许多凹槽,便是把弹子放进凹槽里,每人都有十颗珠子,棋局开始时都呈倒三角的形式整齐放在凹槽里,棋局开始后,便要借助自身或者对方的棋子搭桥,让自己的的棋子走到对面去占领对方的地盘,呈正三角的形式整齐排列,谁先把自己的棋子整理好,谁便是赢家。

    几个人选好各自珠子的颜色,通过摸弹珠的形式来确定对家,第一局随意的,第二局便由第一局第一个走完的在竹筒里摸其他三色的珠子,摸到的颜色和他是对家,剩下的两个便互为对家。弘晋每次都是最慢一个走完,对家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每次开局前摸珠子的时候,三人都很紧张。

    见着弘晳从竹筒里摸出一枚白子,胤禄便又开始怨声载道:“天呐!我怎么又和弘晋是对家,那我什么时候才赢得了!”

    弘晋满脸不高兴的说:“这第一局你不跟我一对,不是照样也没赢?”

    “搞不懂了,弘晳怎么总是和昕薇一对啊!”胤禄疑惑道。

    烟云满脸困惑的望向弘晳,他冲她一挑眉毛,勾唇一笑。

    其实和胤禄怕碰到弘晋是对家一样,她亦是怕和弘晳一对,那家伙太狡猾,每次过河拆桥不说,还总是堵她的子,每次看到他的子搭着她的子得意洋洋的过了一大段路直接从他的槽跳进她的槽里并顺便还堵掉她的路时都恨得牙痒痒。所以,这一局她故意扔了颗子在原地没走,他的子便必有一颗进不来,这样拖着,最后胜出的确是弘晋。胤禄虽然比弘晋先整理好棋子,他却赌气并没有把子走到弘晋的巢里,而是他旁边的位置,所以犯规。

    这一回,弘晋摸出的是弘晳的黑子,胤禄和烟云一组,终于改变了以往的战局,得胜的确是弘晳,弘晋虽输了,却好像扬眉吐气一般,对胤禄洋洋得意道,“就算你不与我一对,不仍是输了嘛!”

    弘晳伸手去竹筒里摸子,昕薇却制止道:“世子不妨换一颗白子。”说完拿过竹筒,取出里面那颗白子,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心想果然如此,便随意从棋盘上拈了颗白子放进去,然后再将竹筒递给他。

    弘晳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举动,胤禄和弘晋却是疑惑的望着她。胤禄在弘晳的手从竹筒里摸出自己的绿子的时候了悟一笑,弘晋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四人玩到子时才散去。胤禄回了阿哥所,弘晳让福宁掌着灯把弘晋送回毓庆宫,他和昕薇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

    02

    第二日,弘晳和胤禄特地向先生告了一上午的假来送弘晋。京城天朗气清,夹着暖意和花香的春风拂过脸庞,让人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紫禁城中飘满柳絮,像落雪一般。

    三人一路甚少言语,一直将弘晋送到了宫门口,一个侍卫牵来了弘晋的马。胤祺南巡的队伍要准备出发了。弘晋接过缰绳,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弘晳和胤禄,眼中含着点点泪光。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一去就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去那么久,自然是有些不舍的。弘晳亦有所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日的话我是说重了一些。”

    弘晋抬眼看他,有些难以置信。

    弘皙淡淡一笑:“我相信你日后会成为阿玛引以为傲的儿子,希望回来后可以看到你的变化,三弟。”

    “二哥!”弘晋鼻子一酸,扑过去抱住他就要掉下泪来,胤禄走过来“哎呦”了一声,揶揄道,“喂!你五皇叔在后面看着呢!若不是你穿着男装,他要以为这次带了个女娇娃呢!”

    “去你的十六皇姑,你才女娇娃呢!”弘晋放开弘晳,眼泪硬生生的憋回去了,满脸通红的瞪了胤禄一眼,回头一看,果真见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五皇叔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禁耳根也红了。

    烟云这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胤祺,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赤色滚金边的袍子,两袖和中间绣着蟒,让人一眼便可认出眼前的人是皇子。虽高大英武,但面容温和,使人顿生亲切之感。

    胤禄捅了捅烟云,凑近她耳边,笑嘻嘻道:“侄媳,我告诉你个秘密,弘晋他打小在毓庆宫里便陪着我二哥家的几个小丫头一起玩,是当格格带大的!”他掩口偷笑,又道,“他刚刚满月时,见他第一眼的人都只当是个格格,哈哈!”

    胤禄说这些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偏偏都被弘晋听见了,他恼羞成怒,一拳头就朝胤禄揍来,胤禄一躲,佯怒道:“大逆不道!居然敢打你的皇叔!”

    弘晋一笑,“哪里,哪里,我打的可是皇姑!”

    一骑枣红色的马忽然从宫外驰骋而来,一路奔向胤祺。马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玄色的便袍,外面罩了层半透的黒色的软纱,便袍在袖口和袍底绣了几道金边,两侧的手臂上和袍子正中绣了一团蟒,笼在黑纱下若隐若现。

    近了可以看出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极为好看的面孔,风姿卓然,以至于他一出现,就引得很多人纷纷侧目,暗自打量。他在胤祺旁边勒了马,两人便亲密的攀谈了起来。

    暗自打量的人包括烟云,那男子笑起来时露出一排白皙而又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啊。”她不禁小声嘟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弘晳斜了她一眼,冷然道:“你口中的漂亮男子是你的十三叔。”

    烟云似乎并未察觉到弘皙话中的其他的味道,反而更加仰慕的朝十三望去,“哇!原来,这就是名动京城的十三阿哥?”

    恰逢十三和胤祺正聊到什么,十三的目光笑眯眯得向弘晋这一边望去,不想却发现了她,目光淡淡的掠过她的脸,最后对上了她那双正探寻得在瞧着自己的眸子,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瞬,十三微微眼中一怔,目光骤然间变亮,似笑非笑的对她扬起了唇角。

    烟云也是一怔,却骤然收回了目光。

    因为弘晳不动声色的牵起了她的手,并带着警告意味的箍紧了她的手腕。

    十三不消一刻便拱手告别了胤祺,胤祺抬手下令启程。弘晋翻身上了马,依旧恋恋不舍的回头望去,胤禄便笑道:“傻侄儿,你又不是回不来了。”

    弘晋白了他一眼,刚一调转马头,却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着他的名字。

    一闻声,弘晋便迅速回头,眸中闪过一喜,但待那人跑近时,却又赌气的扭过头去。冷冷道:“我已立下重誓今生不再理你,你来做什么?”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说:“可。。。可算是让我赶上你了,你。。。你这小心眼,居然还在记仇!”

    弘晋冷哼了一声。从那日下午之后,他的确是一连几日都没有理她,她倒是和别人在一起玩得痛痛快快。

    见他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惜晴继续道:“喂!我可是从学堂上偷偷跑出来的,你要去江南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今天早上那拉星德告诉我的呢!”

    弘晋转过来问道:“星德怎么会忽然告诉你这个?”

    惜晴若无其事道:“我见你今天没来就问他了啊。”

    “哦。”

    惜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他,“这个东西你问我要了很多次,我都没有舍得送给你,现在把它送给你,给你防身用。”

    那匕首上镶嵌一枚鸽子蛋般大的紫晶石,周围点点水滴般的碎钻,在日光下闪烁如星光一般,格外漂亮,那匕首一出鞘,登时锋芒毕露,亮如雪光。

    弘晋眼睛亮了亮,喜爱之情难以遮掩,他接过了匕首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他问惜晴:“你真要把它送给我,不后悔?”

    “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还给我啊。”惜晴娇俏一笑,一身鹅黄春装,衬的一张唇红齿白的脸格外明艳。

    “我信了。”弘晋立马把匕首收进袖子里,干咳一声,“看在你送我匕首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切!”惜晴满脸不屑,“你还是快走吧,五皇叔的队伍都快跑得没影了。”

    弘晋扭头一看,“呀,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他抓紧了缰绳,目光恋恋不舍得一一扫过弘晳,烟云和胤禄,最后定定望了眼惜晴,然后掉转马头,猛得一扬马鞭,便直奔宫门外紧追五皇叔的队伍而去了。

    03

    送完弘晋回到玉清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弘晳在房中更完衣,福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弘晳坐下来,端起茶喝了几口。福宁掩上门,走到他面前。

    弘晳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问:“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世子,全都查到了。”福宁躬下身子邀功一笑,故作神秘道,“不但查到了那人的身家底细,此番,还有别的收获。”

    “哦?”弘晳挑了挑眉道,“说。”

    福宁凑近弘晳,神色中又有些犹豫:“只不过,不知此事当讲不当讲。。。”

    弘晳睨了他一眼,“你既查到了,还打算欺瞒我不成?快讲!”

    “那奴才就说了。”福宁压低声音道,“这是关于福晋小时候的一件事,甚至现在宫中都有人知道,不过应该差不多忘了。。。”

    “什么事?”

    “福晋小时候和十三阿哥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福宁是声音越说越小,弘晳却是震惊,“这不可能?十三皇叔怎会见过她?”

    “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万岁爷去喀喇沁看望端静公主,就住在杜棱王府,十三阿哥也随驾。传闻说是福晋当时觉得十三阿哥生得漂亮,对他一见倾心,扬言以后要嫁给他。。。”

    弘晳吟思道:“康熙三十七年。。。她才多大,五岁?”

    福宁道:“所以说,这句话大家当时是当做一句戏言了,估计福晋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时,十三皇叔已有十二三,他一定记得。”弘晳回想起今日早上他看她的神情,以及她见到他时的反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意,“即使是不记得了,再次相见还是依然为他所动吗?竟和五岁的时候一个模样!”

    “世子在模样上绝对是不差十三阿哥的。”福宁讨好道。

    “这还要你说!”弘晳白了他一眼,道:“那要你查的那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