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从酋长到球长 > 第六十二章 东家和雇工

第六十二章 东家和雇工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未来天王天机之神局硬核危机武侠世界大穿越诡域迷踪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几天后的傍晚,田文亮瘫坐在之前经常正襟危坐的椅子上,少了几分平日里同行议事时候的傲气,多了几分无奈的惆怅。

    之前乱哄哄的人都已经离去,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家人,可之前留下的肉眼看不到的裂痕已经在他心中萌发。

    在吃下了那五千斤碱之后不久,那个奇怪的商人又拿出了几百斤碱,那时候田文亮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

    随后的传闻更让这种感觉坐实,有人分明看到那个商人出入了慈善商社,很显然这也是一个坑。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陈健那边的碱根本用不完,可这个看起来唯一的合理的解释却是最不合理的。

    碱是从哪来的?

    那些同行们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会思考。本来的野心勃勃被这个事实击破之后,就变成了不信任和指责,即便田文亮的威信犹在,可他知道裂痕已经出现,甚至今天夜里就会有人和慈善商社联系。

    田文亮的女人端了一杯茶送来,看着忧心忡忡地夫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陪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像是孤独的人想要找个人聊聊一样,田文亮盯着那杯茶,像是和自己的女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他们埋怨我做了错的决定,可是几代几十年都是这样的,我做的一点没错。父亲是这么做的,我之前也是这么做的,整个闽城所有想要建玻璃作坊的就必须要来见我,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实在想不通,几代人上百年的规矩应该就是真理,可这真理如今却似乎失效了,根本理解不了那个玻璃作坊到底是怎么回事,更理解不了那些碱的来向与那种玻璃的质量。

    “我啊,从十五就跟着父亲学吹玻璃,学了五年学成了手艺,学会的经营。我根本用不着当这学徒从头开始,可我却知道入一行想要干得好自己就得是最好的工匠师傅才行。”

    “煤烟熏着,铁管烫着,腮帮子吹得生疼,眼睛被灼的如今遇风就流泪……我吃了多少苦?”

    “父亲去了,我自己经营着这个作坊,又有多少人打主意?又有多少人想抢到这个行会会长的位子?二十年啊,二十年!我从个年轻人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现在呢?全要毁了!这百年的作坊要毁了!这家族的名声要毁了!连我自己恐怕都要毁了。”

    “凡是作坊的雇工病了,只要不是恶疾,我还是花些钱给他们治病的,过年过节也发些钱货;行会里这么多家的利益纷争,我给撑着,这家多了那家少了,我给协调着,遇到有的作坊周转不开了,我从来都是借钱给他而不是放贷给他……听着平日里大家真心实意地叫声会长叫声东家,心里也舒坦。”

    他默默地捧着茶杯,看着荡漾在里面翠绿的叶片,微微转动着,像是看到了自己那些年荣光的倒影,嘴角漾起奇怪的笑,最终又变为不解。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历来如此,都是这样的。怎么几代人上百年都有效的办法,到了今天就没用了?”

    “哪一行没有行会?哪一行不都是大家敞开了说明了,该怎么分怎么分不要你死我活,也不准别人迈进来,不只是玻璃,很多都是这样,怎么这规矩就要被打破了?”

    “这规矩一破,那还不是血雨腥风,人吃人啊!吃的连骨头都嚼碎连骨髓都要吸出来。到如今却还有人说不如答应了陈健的条件……他们也不想想,答应了咱们还剩下什么啊?”

    “这行规里那还有点廉耻,至少面上要过得去,若是连行会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廉耻啊?”

    “我看啊,这世道要完……”

    田文亮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杯子放下,摇了摇头。

    女人宽慰道:“还有别的办法吧?再说咱钱也够了,便是没了办法做些别的也好,你看人家那些囤兰花的不也赚了许多吗?”

    田文亮苦笑着摇头道:“干别的?除了做玻璃还能干什么?再说干别的想要挤进别的行会有多难?你忘了当年也有人也想要不入行会烧玻璃,被咱们弄的家破人亡了?”

    “是啊,欠下了许多钱,女的也改嫁了,男的上吊了。可那是他底子薄,咱们的家底却不用怕。”

    “哪里是钱的事啊,是我干了一辈子,倒头来只剩下钱?我不当这会长,便是有钱,又有几个人能推选我当议事员?我说什么话又有几个人能听?到时候我就是个姓田的有钱的老头,然后呢?守着一堆钱等着死等着儿女给我下葬?”

    叹了口气,仰在椅子上,沉重地呼吸声偶尔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

    作坊中,几个雇工看着熟悉的、却又和许久前不同的、没有生火的炉子,长吁短叹。

    许久没有开工,可东家竟然没有开除他们,仍旧发着薪水,只是少了一些,大家也能理解。

    所谓疾风知劲草,众人心中难免感激。

    除了感激,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玻璃行当也算是一个收入很高的作坊雇工了,比起那些农地雇工要强得多。

    可现在黑洞洞的未来就悬在他们头顶,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这陈健心也太狠了,这是把咱们的作坊往死里逼啊。也不知道东家现在怎么样了,想来心情一定不好。我真恨不得如今知道那种大块玻璃的办法好告诉东家,让他熬过去。”

    “是啊,东家这人不错,对咱们挺好。”

    “真要是作坊干不下去了,咱们可怎么办?我听东家说慈善商社的作坊只要几十个人,那咱们不全都要挨饿?”

    “没有东家养活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啊?岁数都这么大了,从学徒时候就是学吹玻璃,离开这咱们能干什么?”

    “哎,东家现在也难,昨天照例发薪水,我就要了一半。虽然不多,可总能帮东家撑过去吧?”

    哀叹中,有人嘀咕道:“我倒是听说,咱们作坊要是干不下去了,可以去慈善商社那边的作坊去做事,一样发薪水……”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站起来,怒目而视。

    “你什么意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当初要不是东家收你做学徒,你现在指不定就饿死了!”

    “就是,你这人一点良心都没有。”

    “什么玩意儿!呸!”

    说话那人闷声道:“我……我当年做学徒的时候,也领不到钱,就是有口饭吃就是了。干了五年的活,连吹玻璃的手艺都没开始学……也就是拿钱做事就是了……”

    “放屁!没有东家你早饿死了!”

    “真是昧着良心啊,干学徒怎么了?谁不是从学徒干起来的?还拿钱做事,钱是哪来的?还不是东家给的?你这是吃着娘的奶,会走了转身就不认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嘀咕了几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一个人站出来道:“要我说,咱们这时候就得和东家同心!万不能有别样的心思。再说了,那东家是什么人?咱们作坊挤跨过多少想要搅合进来的玻璃作坊?那陈健才几岁?”

    “哥,可咱们有什么办法呢?”

    说话间,田文亮走了进来,一群雇工都站起来喊了声东家。

    “哎!”

    没说话,先叹息。

    “诸位啊,咱们这缘分算是到头了,这慈善商社的玻璃挤的咱们真是过不下去了。我这祖辈传下来的作坊可能也要开不下去了。我也知道大家不容易,一会每个人再发十天的薪水,大家就个谋生路去吧。只可惜闽城怕是容不下你们了,那几家作坊可都是被挤的过不下去了。”

    “他陈健口口声声说慈善慈善,结果呢?弄的你们连口饭都吃不上……”

    田文亮的声音明显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挥挥手叫人从后面拿来一个盘子,上面盛着一些铜子,抓出一把递送到一个雇工的手中。

    那雇工双手接过去,哽咽道:“东家……”

    人群中,忽然一个人大声喊道:“要我说!他陈健让咱们过不下去,咱们就砸了他的商社!砸了他那害人的作坊!要不然大家都得挨饿!咱们学了一辈子的手艺,总不能饿死吧!”

    “就是!”

    “对!砸烂他的狗头!”

    “把他的作坊砸了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还是原来的日子了!”

    “咱们也得吃饭啊!”

    “就算是报答东家的恩情!”

    几个有心人的煽动下,雇工们立刻被冲昏了头脑,田文亮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个雇工,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玻璃作坊的雇工在几个人领头之下,纷纷起身,有些人脑子有些乱,有些人习惯性地跟随着众人一起行动……

    有些是为了感恩,而有些只是为了一口饭吃,还有些则是盲目地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田文亮和几个人。

    “桐油准备好了?”

    “备下了,东家放心吧。”

    “弄的动静越大越好,让那些官员出来收拾,这么多人总要吃饭。注意点,别把湖霖弄死了,他爸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吧,我们有分寸。”

    “尽量别死人,烧了商社就好。那边要是死人了,咱们这边最好也死一个,不然不好说。让官面上的人出面和陈健谈,谁也不想看到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闹事。”

    等人都走后,田文亮无奈地看着门口,心道,出点事,多少让陈健退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