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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翻手云,覆手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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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樽与东方青玄领着人到了“兀良罕”驻扎的军囤入口,兀良罕世子和托娅都被束缚着双手,前来接应的是兀良罕的一个将军,自称叫莫日根。

    他看了赵樽一眼,拱手道,“晋王殿下信守承诺,本将军甚为佩服。把人交给我们,等我们安全撤离阴山,自会放了你的人。”

    赵樽冷笑一声,“即是交换,自是同时放人。”

    莫日根笑道,“我兀良罕在此不足两万余人,阴山南晏驻扎有二十几万人,若同时放人,我等哪里还有活路?”

    “那本王总得见到我的人吧?若不然,怎知你们不是说假?”

    “人就在军囤里面。你们若要看人,自可进去。”

    赵樽摇了摇头,向一直噙笑的东方青玄使了个眼色,淡淡道:“这样好了,你们的世子和公主,先让东方大人看着。本王孤身一人入内,只要见到我的人,回头便允你们离开阴山。”

    莫日眼似有犹豫,“这个……”

    不等他说完,巴彦世子突地挣扎起来,大声吼了一句,“什么莫日根将军?本世子从未见过你,兀良罕也从未有你这号人。晋王殿下,兀良罕诚心向南晏求和,这次袭营之事,绝对与兀良罕无关。”

    赵樽轻“哦”一声,看向莫日根,“你们世子都说没见过你,本王更不能轻易将人交与你手。万一你们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假借兀良罕的名义,那岂不是上了当?”

    莫日根不知如何辩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按他们的计划,这个托娅换回去也是给夏衍的。但诱赵樽和东方青玄进入军囤洞内,却是他们计划的重中之重。如今赵樽执意一人入内,留东方青玄在洞外,他怎能答应。

    “殿下,我方的条件是先要回我们的人,你和大都督才能进入军囤去看人。然后,等我军撤出阴山,人再交还与你。”

    “不好啦,不好啦。”他话音未落,军囤洞口突地急匆匆奔出一人,手里拎着一把马刀,人还未到,便大声吆喝了一句,“出大事了,人质跑,跑了……”

    话是他冲口而出的,可在看见赵樽与东方青玄时,他似是自知失言,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莫日根一愣,又惊又怒,瞪他一眼。

    “大呼小叫,没规矩!”

    那人不敢再说,朝莫日根招了招手,两人叽叽喳喳耳语几句,只见莫日根面色突地一变,煞白无比。得闻夏初七逃脱了,他不敢声张,故意沉着嗓子道,“回去守着!任她怎么跑,不还关在石洞里?”

    听他二人的对话,赵樽与东方青玄对视一眼,原本准备入内的脚步停下,“莫日根将军,看来你根本就交不出本王的人来,还想欺骗本王?”

    莫日根面色白如死灰,略显尴尬。

    “殿下放心,人还在里面,跑不了她。”

    “那可不一定。”赵樽沉了嗓子,掏出一支响箭,极快地射向天际。只听见“标”地一声,响箭腾空,爆开,在空中升起浓浓烟雾。而这时,早已候在南坡的五万北伐军精锐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杀,干掉这些兀良罕鞑子。”

    赵樽缓缓抽出剑来,就近与莫日根战在一处。陈景、甲一、丙一等侍卫已然杀到了赵樽的身边,陈景向赵樽点了点头,汇报了情况,赵樽冷声吩咐,“让人拖住他们,我们速度杀入军囤,接应阿七。”

    陈景了悟地点头,一个飞纵杀入敌阵,阴山南坡,喊杀汇成一片。雪白的地面,被鲜血流成一道一道的红,带着死一般的冷寂,将这片据说藏了无数宝藏的土地衬得宛若人间地狱。

    北伐军五万人的精锐,“兀良罕”不足两万人。先前因夏初七在他们手中,赵樽是投鼠忌器,不得不服软。如今阿七不在,北伐军自是游刃有余,攻势如箭雨般密集。莫日根几招不敌,胳膊受伤,返身后退,赵樽挥剑刺向那名报信的小兵。

    “殿下饶命!”那人正是曾三。

    他丢掉马刀,高举双手,大声叫喊:“殿下,小齐说,让我看见殿下就报她的名,是我助她逃离的,也是她叮嘱我跑出来,告之她已脱身,以免殿下有所顾虑。”

    赵樽的剑活生生收了回来,冷眼看他一眼。

    “饶你一命,还不脱了身上的皮。”

    “哦!是,殿下。”曾三举着手,赶紧脱下身上的兀良罕兵甲,按照夏初七的吩咐,对着正在与北伐军战斗的将士大声呐喊,“兄弟们,咱们别与晋王殿下打了,先前守囤的兄弟都死了,是魏国公杀的,时疫也是假的,全是魏国公编造的谎话。咱们就算赢了,也逃不了魏国公的毒手,他会杀我们灭口的!”

    “一派胡言!”

    这时,一队人骑马飞奔而来。

    领头的人正是全身甲胄的夏廷德,他挥剑向曾三砍来。

    “造谣生事,看老夫不宰了你。”

    赵樽眸色漆黑,冷哼一声,抢步格住他的剑。

    “魏国公想杀人灭口?”

    夏廷德的胞兄夏廷赣曾是大晏第一武将,他胞兄厉害,他本身功夫亦是不俗,可这会子刀被赵樽架住,心浮气躁之下,双臂竟是无力,老脸涨得通红,“晋王殿下,老夫好歹是朝廷命官,怎容得此等小贼诬我声誉?”

    “是否陷害,还有得查实,魏国公急什么?”

    “殿下这是要逼老夫?”

    看着夏廷德冷鸷的双眼,赵樽眸中亦是戾气未退,满目冰冷。但比较起与夏廷德在这洞外僵持,他更担心洞内夏初七的安危,“魏国公,本王知你在阴山有二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但你很清楚,眼下绝非大好时机,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承担不起后果。”

    夏廷德知他说的是实事,可怒气摧动之下,他双颊剧烈的抖动着,那一张往常时时挂着虚与伪蛇的笑容的老脸上,带着一种扭曲般的疯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樽冷笑,“正是为己,才应择好时机。”

    夏廷德与他对视,内心在挣扎。

    二十万大军已然叫布置妥当,此处北伐军只有五万,即便赵樽被人称为战无不胜的战神,但二十万比五万他也有极大的胜算。他知,只要一声令下,或可有一番作为。

    但接下去呢?

    阴山藏宝还是个未知数,他若公然叫板,根基不稳。此事已然闹大,若想瞒天过海,瞒过朝廷的耳目,根本不可能。赵樽若殒于此处,洪泰帝定会要他的命。老皇帝虽顾虑赵樽,却从未想过要赵樽的命。无论怎说,那是他的儿子。他可打,可骂,别人却碰不得一根头发。

    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踌躇不已。

    耳边,战马长声嘶吼。

    身侧,凄厉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可战局已然明朗,“兀良罕”的两万人,军心动摇,几乎没有了战斗能力,若是他再不出手,这两万人便要活生生折在赵樽的手里。这还不说,他的整个布局都被打乱,败得惨不忍睹。

    夏廷德颤抖的双手,慢慢垂下。

    “老夫本无它意,只是不愿殿下受人挑唆。”

    赵樽本就无心恋战,欲先稳住他,等救出阿七,回头再来收拾。于是,唇角微微牵开,他深深看一眼夏廷德,不再言语,扯住那曾三的衣领往前一推,,便往洞中窜去。

    “前头带路。”

    “哦哦哦,好的好的。”曾三在夏廷德的军中,只是一个末流小卒,如今得了晋王殿下的“看重”,他自是亢奋无比,“殿下,请跟我来。”

    赵樽低低“嗯”一声,曾三立马飘飘然了。

    “嘭。”

    这时,一道闷沉的声音传入耳朵。

    众人几乎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发出巨大声源的头顶山峦。

    “嘭!嘭!”

    又是几道密集的爆炸声冲天而起,压过了山下的喊杀声,正在交战的众人停下,除了战马长长的嘶鸣外,霎霎静止了下来。

    “不好了,快跑!”

    有人反应过来,厉声嘶吼。

    “跑啊,要雪崩了。”

    有人开始往外奔跑,人群“呼啦”一下嘈杂起来。震天的爆炸巨响声越来越烈,整个阴山南坡险峻的巨大山峦上,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爆炸引发的积雪海浪一般从头顶铺流下来,引得山体震动。

    苍穹在呼啸。

    北风在狂吼。

    马匹在惊慌。

    人群在惨叫。

    不曾见过雪崩的人,永不知那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究竟多强,积雪铺天盖地涌地,那是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大地在嘶吼,天地为之变色,恐惧感如附骨之蛆,钻入人的心窝里,骨髓里,一点点啃吃,生生咬住不放,让人四肢发软,让山也崩,地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