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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思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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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美,任意传播魔法是渎神叛国的重罪!”露丝走上讲台。

    “露丝老师消消气,还请多多照顾他们!”斯宾诺莎说着往外走,露丝故意堵住他去路,斯宾诺莎不闪不避,身子一晃到了露丝身后缓步出门。

    “你们F班的,能学会用魔法做做饭扫扫大街就不错了,还痴心妄想学什么高阶魔法,这是什么,什么魔法分类,还不快擦去,都是机器吗?还得吩咐着才动手!”露丝站在黑板前面,看着斯宾诺莎的板书,见下面学生要么交头接耳,要么眺望窗外,要么紧闭双眼一脸沉思状,看去没有一个肯动下手指,把手里皮包往桌子上一摔,“反了,反了,就这种态度,还想让我教你们魔法?”

    “说得好像真个教过我们似的!”奥莉维娅撇嘴道。

    “谁说的?哪个说的?你们这副德性,还想偷学我魔法,下辈子吧!”露丝说着一屁股蹲在椅子上,在那里翻来覆去抚摸着皮包。浑然不见台下一个纸团从最后面一排排传到前面奥莉维娅手里,奥莉维娅打开一看,见是一朵蘑菇,不过被从中折断,蘑菇呈直角歪在一边,顿了一顿才明白过来那蘑菇想来是鸡冠,写了个准字传了回去。

    帕斯卡尔本来听得心潮澎湃,思绪随着斯宾诺莎所讲正在那里天马行空,哪知亚伯兰、露丝等人突然现身打断,身子也泄气皮球一样塌了下去,低头看着魔法通史,在那里想着该如何向黛博拉介绍,是从魔法界历史的分野上古、中古、近古入手,还是推荐她些自己觉得精彩绝伦的人物、章节。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她兴许只是随口说说,也许一觉过后早就忘了。

    这时放课铃响,露丝睡得正想,被那清脆铃声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歪到地上,急忙挺起来用衣袖抹着口水,抬头看去下面学生早一窝蜂往外跑:“你、你们……我说下课了吗!”露丝说话时,史蒂芬捏手指使劲吹着口哨将她话声盖过去,惹得富尔顿、海涅等人哈哈大笑。

    奥莉维娅也流露出笑意:“别忘了,下午都过来,报名参加选秀选拔!”

    帕斯卡尔暗道糟糕,咖啡店的老板说今下午发工钱,罢了,让罗素给捎口信吧。起身看了看黛博拉,见她还在低着头整理发圈,转身出去。罗素正等在外面,指着前面的青发爱丽丝,只见她两根小辫子燕子尾巴似的叉开,一根用头发束着,一根则扎着蝴蝶结,蝴蝶结上缀着两粒红艳艳的珠子,格外显眼,罗素歪嘴笑着:“帕斯卡尔,你快看爱丽丝那小辫,还真不错,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帕斯卡尔……”帕斯卡尔刚要答话,黛博拉不知何时走到身旁喊出他名字,不过话声却是越来越小,眉头倒是越皱越紧。

    帕斯卡尔立马往边上走了一步,跟罗素拉开距离:“我跟他不熟的……其实我不认识他……”这下轮到罗素怔住了,哈哈一笑:“你小子脑袋挺灵的啊!”说着迈着大步跳开。

    黛博拉低头抿嘴偷笑:“帕斯卡尔,我想请问下魔法通史的事,昨天去图书馆看了,有好几个版本,哪个版本最好?”说着举起手里词典一样厚实的《魔法通史》一书,金黄色封皮中间一个大大的7,下面则是显眼的修补增订版,几乎比魔法通史四个字还要大上几分,最下面还有一行白字:“帕斯卡园长亚伯兰倾情推荐,一生必读经典不容错过!”

    “这个版本不大好,虽然说是增订修补版,其实删掉很多内容,加了太多近代的东西进去。至于版本,第一版据说从未发行,二三版也早已绝版,连第四版大多数都收藏在魔法师书房里,市面上最常见的五六版装帧不同,内容上却相差不大,我买的就是第六版的。”帕斯卡尔说着随手翻给黛博拉看着。

    黛博拉一边听一边记着,见帕斯卡尔那魔法通史里面画着各种记号,问道:“那我可以借你的看一下吗?只是划下重点。”

    “这个……不同人兴趣不一样,我喜欢的你不见得喜欢!”

    “我喜欢的地方自然不会错过啦!”黛博拉笑道。帕斯卡尔其实不愿意外借自己的东西,尤其他喜欢的是书,不过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黛博拉,还在那里发愣,黛博拉说道:“你是不是怕我不还你了?这样好了,等我买了书再去找你!”

    帕斯卡尔想到这样一来要跟黛博拉独处,赶紧把书递过去,红着脸道:“不用不用……”

    “谢谢!”黛博拉低头道谢,帕斯卡尔刚要低头还礼,想起之前两人额头相撞,往后退了一步才躬下身子,黛博拉抿嘴一笑,抱着魔法通史跑开。帕斯卡尔怔了片刻,估量黛博拉走的远了,这才快步下楼,去找斯宾诺莎。教工在学园西面有连片公寓,而斯宾诺莎因为种种不可逆料的缘故,不得不安排在东北角上,紧挨着垃圾回收站,一间小屋侏儒似的趴在那里。帕斯卡尔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这念头会不会过于滑稽而被嘲笑,心想要是闭着屋门就索性当作天意,赶紧掉头回去。哪知远远就看到小屋开着门,奥莉维娅正从里面出来,远远就朝他点头招呼。帕斯卡尔讪讪点头,生怕她问自己来意,好在她打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去。

    帕斯卡尔逡巡一会,见屋门一直开着,鼓起勇气往前走去,看到斯宾诺莎就赶紧行礼:“老师好!”

    “是帕斯卡尔啊,请进!”斯宾诺莎急忙出门招呼。

    帕斯卡尔还在想着开场白,没想到斯宾诺莎竟记住他名字,赶紧道谢进去坐下。斯宾诺莎小屋紧凑得很,北边横着床铺,东面墙壁则横着一排排书,西边放着杂物,门口并排放着两张靠背木椅,看样式不像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到好似艺术史上介绍的东土古物,屋子虽然破旧,不过收拾的整整齐齐,不知道是不是物外几株月季花的缘故,只闻到丝丝清香,丝毫没有腐臭刺鼻的味道。

    “有什么事吗?”斯宾诺莎给帕斯卡尔递过水杯。

    “谢谢!”帕斯卡尔赶紧起来躬身接过捧在手里,“我……想请问老师一个问题。”

    “魔法的问题?”

    “不是,是时间的问题。”

    斯宾诺莎似是有些意外,脸色立时凝重起来:“时间的问题?”

    “不错,我昨晚做了个梦,梦中有梦,梦里的时间好长,可是醒来后才发觉其实只过了片刻。”帕斯卡尔见斯宾诺莎点头示意,继续说道:“这样的话时间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用什么尺度来衡量,怎么会忽长忽短呢,并且梦里时间的感觉跟现实中完全一样。”

    斯宾诺莎想了想,将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接着又取出一枚银币放在一边:“这是一铜铢,这是一银铢,你知道他们的比例吧?”

    “60铜铢换1银铢,用的是60进制,跟时间一样,据说隐喻时间就是金钱。”

    斯宾诺莎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60铜铢换1银铢是天经地义的,就像60秒等于1分钟,而60分钟等于1个小时一样?”帕斯卡尔点点头,“那小时与天呢?为什么不是60个小时为1天,而是24个小时为1天?”

    “这个……”帕斯卡尔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因为这不过是人定的。”

    “什么意思?”

    “人是万物的尺度,人既可以规定货币的进制,也一样可以规定时间的进制,而这些规定左右着你的感觉,久而久之以为这些规定就是现实,而不去在乎自己的感觉。”

    “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感觉可靠吗,能左右时间吗?”

    “那么什么是可靠的呢?钟表吗?你也知道即便是最精准的石英表也是有误差的吧?感觉为何不可靠呢?你刚才也说了,在梦里时间流逝的感觉,和在现实中是一模一样的吧?虽然跟钟表衡量的时间不同?”

    “如果不同人的感觉不一样,那么时间岂不是相对的,而并非绝对的客观存在?像这间屋子一样,实实在在的伫立在这里。”

    “你在这里看到的是一间屋子,如果从高空看的话,还是一间屋子吗?”

    “那样只剩下一个黑点了吧。”帕斯卡尔恍然大悟,其实人都是用自己的感觉来衡量着世界,所谓外在的那些规则尺度,不过是方便人与人沟通罢了,毕竟与人约会时说十分钟后比等一会要方便得多。跟斯宾诺莎一席话,让他观念整个颠倒过来,以前以为时间的恒定的,感觉并不可靠;现在才知道感觉才是恒定的。这可不只是思维游戏,毕竟要是自己的感觉不可靠,那么在梦中修行也就只是做梦了;要是感觉可靠,那么梦中修行跟现实修行效果就是一样了。

    斯宾诺莎看到帕斯卡尔洋溢笑意,问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帕斯卡尔想了想,才决意跟斯宾诺莎分享这个发现:“我在想要是梦里有更多的时间,就能做更多的事了,虽然不能看书,但是如果在梦里修行魔法的话……”

    斯宾诺莎凝眉道:“我虽然不大懂脑生理学,不过推测梦里之所以时间比现实中长,一来可能是睡梦中少了五官分散注意力,二来则有可能是脑神经加速活动。如果只是尝试可能没有什么,但是时间太长的话,恐怕大脑也会不堪重负吧!”

    帕斯卡尔知道斯宾诺莎看透自己心思,这么说乃是旁敲侧击,提醒他哪怕这样做是可行的,脑负担也会太大,毕竟一个人整晚做梦第二天就会头昏脑胀的,何况修行比做梦要难上十倍有余,只是见斯宾诺莎脸上竟挂着一丝忧色,教他很是意外,毕竟学园那些个老师都是踏着铃声进出,别说关心学生,似乎多说句话都耽误他们往坟墓的路上发足狂奔。斯宾诺莎如果关心整个F班也就罢了,没想到竟会关心他这个不起眼的学生:“谢谢老师……”

    回去路上帕斯卡尔随便买了点东西带回去,走廊里就听到罗素那畅快的齁声。帕斯卡尔上床躺下,一边吃着饼干一边想着梦里修行的事。他虽然想到这么个奇思妙计,不过“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偶然进入梦境是一回事,能够自如操纵梦境却是另一回事了,他看过心理学上不少释梦的书,也未曾提到过这点。想到这里,帕斯卡尔随手翻着边上《心理学的故事》一书,一边想着常人对心理学的印象,最典型的恐怕就是释梦和催眠了……对了,催眠!如果能对自己催眠,让自己从现实坠入梦中,也许能延续现实中的思维。这同那些躺在长椅上顺着一连串的问题让人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的催眠不同,远远不是靠编几个脚本问题就能解决的,也许在睡前不断的自我暗示,会将这些暗示带到梦里吧。帕斯卡尔一边翻着书,一边想着。梦境往往随意凌乱,要是自我意识太强,难免使得注意力过于集中而清醒过来;如果不控制梦境的话,有没法子在梦境中修行。

    这样折腾了一中午,仍旧是不得其门而入,不知不觉罗素已伸着懒腰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拍着嘴:“啊—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跟黛博拉约会去了吧?”

    “哪里,不要胡说!”帕斯卡尔脸红道,“你帮我报上名吧,其实也无所谓了!”

    “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我认识的那个自信到自负的帕斯卡尔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