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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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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成文忽然料不准,云深和他要的分明是木容的庚帖,他给的也分明是木容的庚帖,可为什么合了庚帖定下日子后,就成了木宁的?还是说云深心底属意的,仍旧是木宁?

    看木成文面上阴晴不定,木容心底冷笑,木成文是只要和云家结亲,至于嫁去的到底是哪个女儿他并不甚在意,恐怕随后也只会不了了之装作从开始就操办的是木宁和云深的亲事。

    果然木成文渐渐缓和了神色,将红封交到了梅夫人手中,苏姨娘却是忽然道:

    “只是听说当年周姨娘给四姑娘和云大少爷定亲时是有婚书的,可如今要成亲的却是三姑娘和云大人,难免会遭人诟病吧?”

    她还是不想梅夫人太得意,只是木容却不愿意再让她利用,便是笑道:

    “婚书在三姐手中,况且那婚书上写同云大人定下亲事的,是木门周氏所出的木家三姑娘。木门周氏是我姨娘,可木家三姑娘却是三姐,此事不周,总也好辩说,不会遭人诟病。倒是三姐去岁在上京已然和云大人有些传言,若是这亲事不成,反倒要让人笑话,损我木家女儿声誉。”

    苏姨娘一笑:

    “四姑娘果然识大体,知晓木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做那自掘坟墓的蠢事,且还顾念着血脉亲情。”

    温软话音里总带着一股嘲讽,梅夫人眼下因着忽然定下的木宁和云深的亲事正是欣喜,也就不愿同苏姨娘多计较,苏姨娘面上虽不显,心底却是万般不忿。

    木容只作壁上观,木成文却是心焦不愿听人吵闹,厌烦的摆手令众人退去,只留了木容一个。木容忖着他是要问今日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来,只是木成文等人都退干净后,却是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说,简家变卖的你大姐的嫁妆田庄铺子,和夫人手中前些日子出了事的粮铺,如今都在你手中。”

    这倒令木容始料未及,可也是早已料到周景炎既将铺子都转到了自己名下,自然是瞒不了多久的,也只是一惊后便从容回道:

    “是,周表哥觉着那些铺子从前是从周家出来给我姨娘的,自然也该在我手中才是,见了变卖,也就买下放在了女儿名下,女儿却是不懂经营,交在了周表哥手中,每年不过收红利罢了。”

    她说是将实话说出了一大半,没一丝嘲讽,却让木成文一下有些不自在,木容见如此,又添了一把:

    “听父亲方才说起,这宅子和府中田庄商铺也都是要处置的,大约周表哥见到,也会买下放在女儿名下。”

    周景炎将铺子都放在木容名下,却是每年只分红利给她,如此实在是双赢的很。可木成文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不大好。

    “罢了,谁买去的也没什么分别。倒是你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此行上京到底会否凶险?”

    方才那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木成文觉着木容总还是顾念木家的,和她说气话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木容也就垂头:

    “却是不巧,没见着周表哥,侯府也大门紧闭,什么消息也没探出来。”

    木成文一听如此蹙了眉:

    “料想也如此,静安侯来时我也已多方试探,他却只字不提,自然是不愿我们打探才会如此。”

    木容应是,忽然又想起了周景炎和木宝相会的事。见木成文不再说话,便也告退了出去。

    回了绛月轩,随意用了几口午饭便有气无力躺在暖阁里,苏姨娘回来后已然交代西跨院各处整理物什,一时间整个府中倒有些忙乱的人心惶惶。冬姨见她心不在焉,连饭都不肯好好吃,就跟进了暖阁里。

    “咱们要怎么收拾这些个东西?”

    从前尚好,木容就没几样东西,可如今合欢树林里五间的库房都被堆的满满的,连宅子都是要卖的,东西自然也留不住,可要往上京去带又真是不可能。

    “这宅子当初是外祖家出钱盖的,打听着木家预备卖多少钱,咱们买了就是。”

    冬姨点头,这样处置再何时不过,只是正要说什么,却是忽然抬手去挡:

    “哎!哪里一道光,这样刺眼?”

    木容正是颓然,听了冬姨这一念叨,脑中却是忽然闪过了石隐面上的铜面具。

    “冬姨,我想歇一歇,你让她们都别吵着我,过一个时辰再进来。”

    她只闭眼做疲累状,这些日子也着实没心静过,冬姨给她掖了被角就出来了,令莲心守在厅里。

    木容心境忽然明朗起来,不多时,只觉着有微风拂来,她弯了唇角,却不肯睁眼。

    “方才瞧见东边偏门外,似乎停着云家的马车。”

    他这一句一下让木容收了笑意,变脸之快让他简直失笑。

    “我和你一起动身往上京去。”

    果然一句后,她又缓和了神色,嘴角又弯了起来,这才睁开眼。

    “伤势可好多了?”

    “无碍了。”

    他在暖阁角落里的圆凳上坐下,木容入目看去,就见着石隐一身的玄色外袍,竟让这从来都不假颜色的冷戾之人平添了几许邪魅之气。

    “好些日子都不见你了。”

    她有些慵懒的撒娇抱怨,只躺着也不肯动,石隐听了却愈发觉着心内熨帖。

    “快要回京了,这边的事也总要赶快做完。”

    他算是解释安抚,这让木容愈发满意:

    “是查我们家的罪状么?”

    石隐终究没能忍住抿起了嘴唇,她就这么懒懒的说起了自家的生死。

    “在忙建安侯府的事,听闻当年建安侯有心回京,故而在二殿下和当今圣上夺储时,也是悄悄插了一脚的。”

    木容一听这话撩起眉毛:

    “原来还不止是要办我家?”

    那些个事她并不在意,甚至是木家的事情她也没有太上心。毕竟当年木成文也没做出什么,过后更是小心翼翼二十年,说到底,也不过是圣上自己心里放不下,要把这些人都给整治了罢了。

    “只是探一探当年的事,似乎存有蹊跷。瑞贤太子薨后,二殿下为长子,又有军功在身受百姓爱戴,本该继位,可不知怎的竟走到最后弑父弑君成了乱臣贼子,最终五殿下继了位。”

    木容心里忽然惊跳了一下,石隐这话说的似乎并不是外界猜测的受了皇命,却更像是自己要来查探的。毕竟圣上已然继位二十年,如今还在清扫他认为的当年二殿下一派系的人马,更甚至那些站在中立谁也没偏帮的也渐渐有些容不下的势头,又怎么可能去查当年的事,总不可能是要还二殿下一个清白。

    只是这些也并不是木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石隐在和她说自己最隐秘的事,这种打从心里的亲近才让她万分欣喜。

    带了几分淡淡羞涩。

    “周表哥如今忽然和我们府上六姑娘走到一处,也是你们有安排?”

    “景炎的事是他的私事,我不好过问。”

    石隐淡淡一笑,这丫头果然存不住心事,总想问一问究竟。他这话也回绝了过去,他也并不知周景炎此行径缘由是何。可眼下木家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担忧最多的还是木容。尤其木容如今在木家又是个炙手可热的,木成文那做爹的又是个唯利是图的老匹夫,若真是遇到危急,恐怕会将木容推出去保家。

    “木家往后可能会是疾风骤雨,你可做好了准备?现在反悔,也总还是有机会的。”

    他试探,毕竟现在要是和云深定下日子,二月初六嫁去,她就能逃过一劫。

    “有什么好准备的?又有什么好反悔的?路是自己挑的,怎么走下去都是心满意足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纵然羞涩的面颊通红,双眼却是直勾勾的看着石隐。意思似乎表示的再清楚不过,石隐止不住抿了嘴唇:

    “既如此,不护你周全,倒仿佛是我不对。”

    “我觉着从认识先生到如今,这句话是先生说的最对的一句话。”

    瞧她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撒泼,石隐只得一笑。

    木容这回似乎真就有些疲乏,闭了眼,却还喃喃碎嘴:

    “不想要的,是真不喜欢。想要的,是真喜欢……”

    说的轻,就像石子落在静谧湖水里,激起一道涟漪,却是一圈一圈的往外去,足足扩成了那样大的一片来。从没有人对石隐说过这样的话,是真喜欢。

    “我也喜欢。”

    他勾着唇角也回了这样一句,眼看着木容浅浅睡去却那般灿烂而笑。只是他刚一起身,木容又登时睁了眼,显见着是怕他走,他不得已又坐了回去,轻声安抚:

    “你睡,我就在这里。”

    木容听了这话才又心满意足闭了眼,沉沉睡去。

    倒是东跨院里,石隐方才所见的云家马车里,通传后云深径直从偏门进了东跨院,海棠满面欣喜一路领着去到了木宁的院子,可云深却始终沉着脸。

    他不知道是谁的手笔,竟然在他把庚帖送去合庚的时候,调换了庚帖。如今聘礼已下,合庚的红封上也明明白白写着他和木宁的生辰八字,这一道摆的可真是让他险些前功尽弃。

    木宁对于云深似乎总也不知避讳,径直让海棠把他领进了卧房里,她倚在床上,虽仍旧憔悴,可眼底却是晶亮璀璨的看着他。

    云深冷笑,过往几十年的情意,仅只一朝就被她的蠢给消磨的不剩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