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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国子监霍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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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四:

    茂密古槐下,两道人影正刀光剑影,剑及履及,此间杀伐。

    那手持玄铁刀柄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通身气度,凛冽之至,几招之间,那持剑的麻衣对手便节节败退,在对方正准备损己伤敌时,玄衣男子指尖一弹,一颗飞旋的佛珠与那长剑相击,铮铮作响。

    佛珠在击落长剑时化为一堆齑粉。

    那麻衣男子跪下,长久不发声的嗓子有些嘶哑:“谢王爷手下留情。”

    玄袍男人一张冷厉的脸,虽贵不可言,但戾气难掩。他握紧手腕上的那条佛珠串,涌动的凶煞之气才缓和了些。“沛云武艺精进了不少。”

    跪着的麻衣男子是宁瑞王爷霍明铮的暗卫之首沛云,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又是一拜,道:“王爷,陛下与皇后娘娘商议着要让您入国子监进学。”

    “佛度不了魔……这四书五经,酸儒之学又哪能促人心生仁义。”霍明铮收刀入鞘,并不放在心上。

    “沛云,我听闻母后近日思虑过深,恐难入睡。府上那株兰花开得正好,香气馥郁,品相傲人,等会儿让宫人送一株过去。”

    沛云起身,“得王爷感念,皇后娘娘定能排忧解难。”

    霍明铮却是无声冷笑,手里的佛珠串被抓出了一丝裂纹。

    ————

    国子监内,书声琅琅。

    穿过集贤门,踏入崇志堂,容清源一袭白衫,身姿笔挺,不卑不亢,一路上并不与人多言。也许是前几日几位学子在容清源面前吃了亏,面上无光,一时间对他有些忌惮,倒是没什么人出言挑衅。

    容清源寻了自己的座位,径自研习着四书五经、金鹜通史,一派安然。

    这些上辈子耳熟能详的珠玑之语早已烂熟于心,容清源不自觉地伸手摩挲着书页,这些书本还没有因为过分的抚摸和时间地锤炼而昏黄皱褶。平静地默读了会儿,他合上书本,下巴尖儿抵在书脊上,饶是一脸凛然正气,仍然看着漫不经心,自带轻蔑。

    “容清源!”

    突然有人出声叫道,还不待对方的手近身,容清源便蹙着眉回过头。

    入眼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一边眉毛粗重,另一边却浅淡得很,仔细一看是女儿家的眉笔绘上去的。青年见容清源面露警惕,有些不悦,他伸脚就踹容清源的桌子,将对方的书本震落在地上。

    这等粗鲁的做派很快让容清源想起了他的身份,裘宴都统的独子裘叹,天生只有一道粗眉毛,但力大无穷。作为武官之子,裘叹武艺超群,虎父无犬子,但偏偏脑子不好使,和他爹一样瞧不起酸儒,读不懂诗文,做不了文章,裘叹屡屡在国子监闹事,甚至对授课的博士出言不逊,被裘宴一顿好打才安分了几天。

    容清源作为被裘叹蔑视的弱鸡学子之一,一时间也有些莫名,他黑黝黝的双眼直直盯着裘叹,也没有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通史。

    “容清源,把你文章拿过来让我参看一下!”裘叹才不管容清源怎么不满意,在他看来对方除了能写几个大字,其他方面真是一文不值,虽然嘴巴皮子利得很,但是文人就喜欢耍这些小聪明,真正大难临头之时……还是怕死!

    问了几句,容清源一动不动,裘叹乐了,他直接伸手在容清源的桌子上翻找起来,然而此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突然按住裘叹的手腕。

    容清源皱着眉头,他与裘叹一点交情也没有,没想到国子监内首先发难的竟然是他……原本想着韬光养晦、见机行事,可这裘叹不请自取的态度实在让耿直的谏官大人不愉。

    谏官容大人上一辈子还没人敢明着誊抄他针砭时弊的文章啊!

    “……裘兄。”容清源弯下身子捡起书本,他拍了拍灰尘,虽然坐着,可这通身气势一点也不比有武艺傍身的裘叹弱。“博士前些日子授课时曾言人贵以诚,就算文章言之无物,如同三岁小儿之语,博士也不会轻言责罚,可裘兄想誊抄我的文章……这就大错特错了。”

    容清源一开口,那些道理便弄得裘叹脑子生疼,他仗着自己孔武有力,反手掐住容清源的手腕,“老子才不听他娘的这些鬼话!”

    容清源冷漠地站起身,任由裘叹辖制着,他眉目间尽是唾弃,竟然一时间慑住了对方。

    “裘叹!裘宴都统之子,年二十三,你不仅是大错特错,更是给裘家惹事,自掘坟墓!”

    对方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裘叹的手一松,有些恼羞成怒。“他娘的,不给抄就算了,别胡乱叨叨!小心老子揍死你,你爹容孟官职低微,就凭一张颠倒是非的嘴,哪里及得上我爹沙场浴血……”

    “裘叹!你真是糊涂虫!罪孽缠身——作为都统之子,只长个子不长脑袋,二十三早已过了弱冠年华,还与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同进学,不仅一学无成,而且态度恶劣!辜负父母拳拳之心,不孝不悌为一罪;虽然吹嘘自己力能扛鼎,但却不为今上帝效力,明明金鹜周围四方国虎视眈眈,你却不从戎,反而藏于文人之后,贪图安逸、不忠不诚为一罪;欺瞒博士,恶言相向,仇视同窗,言辞侮辱为一罪。你说说你!裘叹……”

    容清源冷哼。“虽然裘都统并无贪墨之行,可有你这个炮仗似的蠢儿子,怕是夜不能寐,以免你什么时候捅破了这头顶天,那可就成了你裘家的罪人,也成了这金鹜王朝的罪人!”

    容清源一番话说的周围议论纷纷,裘叹这粗人哪见过这阵势,涨红了脸,对方那言辞苛刻的样子真是看来面目可憎,裘叹伸手就想打容清源。

    “啊——胡言乱语!容清源,老子定要取你小命!——”

    国子监内各人虽然互有亲疏,甚至暗地各有算计,可这明面上打打杀杀的事儿倒是头一回,不少人感叹这次容清源怕是要吃顿皮肉之苦了,虽然他一张利嘴能言善辩,可一力降十会,裘叹的硬拳头定让容清源凶多吉少。

    此时,授课博士还没有来,众人也都持以看好戏的态度,根本没有人上前阻止,裘叹有恃无恐,直直冲容清源面门砸来。

    那一拳要是打中了,那容清源俊秀斯文的容貌怕是不保。

    “呵……叫你这酸儒尝尝我的拳头!”

    容清源确实体质虚弱,他恨恨地握住拳头,之前被困囚车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来,眼见着那拳头愈发接近,一颗佛珠咻地从身后打中裘叹的手,对方明明孔武有力,却被一颗小小的佛珠打得吃痛,手背红肿,一时间竟然打空了。

    “是谁他娘的敢偷袭?!”

    一人迎门而进,容清源甫一颔首看去,一人逆光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容清源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见对方墨色的袍角绣着精细的金线,缓缓走了几步,那人容貌清晰起来,狭长的眉目间尽显凌厉,满是凶戾之气。

    原来是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