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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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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微服私访也不是本朝的先例,几乎每个帝王都会做这件事。之前小康熙也让图海跟着,到紫禁城外、皇城根下溜溜弯儿。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必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得悄摸儿地出宫去。说来也简单,穿个便装,从西华门出宫,当班的守卫提前一天容若已经说过了。马车也备好了,玄烨起的早,他起早起惯了,估摸着云惠这会子还在睡着,秋凉了,天气舒服,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反正今天也不赶路,先去明珠家坐坐,再出发。所以倒也不急。让传了早膳到延禧宫,玄烨寻思今儿中午到明珠府上,虽说关照了不要大操大办,只按寻常人家的待客礼节,可他心里清楚,是简单不了的。

    加上是家里的饭,肯定吃的多。所以他便也没有让传太多的膳食,只两人份的粥,最近云惠爱喝玉米粥。他是不爱这个玉米棒子的味儿,便一大海碗白米粥、一大碗玉米粥;云惠爱吃水晶蒸虾饺,便让御膳房给传了一份过来;一笼鲜肉灌汤包、一盘素馅包子、虾皮蛋饺、糯米糍、奶豆腐;一碟蒜蓉黄瓜拌木耳,凉拌干丝、酱菜,还有一碟子糖醋拍水萝卜,这正当季,那丫头也爱吃。

    人家爱酸爱辣,那是有喜了;她呢,爱酸爱辣,纯粹就是爱酸爱辣。

    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远门,想想就精神倍儿爽。小玄子特地起了个大早,穿戴好便装,编好辫子。终于不用穿龙袍了,玄烨挑选了一件锗色长袍、乌金小马褂,腰间悬了一个玉佩,打扮得和寻常人家公子一样。

    装扮好,便带着小玉子一起去了延禧宫闹云惠。心想,那丫头定还没起呢,索性让御膳房直接把饭端过去,看她闻着香味起不起来。

    到了延禧宫,刚迈进寝宫的门,就听到屋里一阵“哼哼唧唧”。玄烨赶忙走了进去,掀开门帘,见她已然穿好了中衣,正坐在床边揉眼睛呢。春棠站在一旁劝着,夏莲端着盆和毛巾。

    “怎么着?谁又招惹你了?”玄烨是又气又心疼,过去一看,好家伙,俩眼睛底下乌青,还有点浮肿,很显然昨儿晚上没睡好。

    玄烨有些责备地问宫女道:“昨儿是谁值夜,怎么主子睡不着都不晓得哄?”

    冬晴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云惠伸手拉了拉玄烨的袖子,知道他是在唬人,可她知道,丫鬟不知道啊,回头再把人家吓着。两人就并肩在床边坐着,“是我太兴奋了,睡不着。”

    兴奋?玄烨蹙眉,昨晚上他又不在帐子里,她兴奋什么?

    玄烨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云惠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自己后脖子,“就是想想要出宫门了,太兴奋睡不着嘛。”

    原来为的是这个原因。玄烨顿时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女儿家。“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待在紫禁城里?是不是想着当初被朕选进宫,还不如嫁一个乡野土财主?”

    云惠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她神情还不像说假话,玄烨骂了一句,边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蛋,“跟你嚷嚷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胡说八道,朕贵为天子,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土财主?这全天下的土财主加起来都不如朕富。你这小脑瓜是怎么算这个账的。”

    那还真不一定,你要是往南走,莫要说是全天下的地主,江南的十个地主可能就能比国库有钱了。您这才真是没见识过。不过这种话也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

    玄烨叹了口气,大概其是外头的那股子新鲜气、自由劲儿让她神往吧。这个他还真给不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便打趣道:“那你跟朕说说,如果你不在后宫里,将来老了你最想作甚?”

    云惠的眼神中流露出惊喜,“如果不在宫里啊,那臣妾最想去东北,寻一处乡下僻静村庄,盖三间瓦房,有个大院子,门口栓条狗,要黄底子黑眉毛的,院子里晒着玉米、高粱,臣妾用针线串着红辣椒。”

    本来还以为她想着能与他白头偕老,共看浮沉呢。结果竟是这等乡村爱情。玄烨更加哭笑不得,“朕都觉得跟你坐在一起格外跌份儿!”

    这时,秋染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衣裳,笑道:“小主,您快穿衣裳吧,膳房的传菜已经到了,一会儿该凉了。反正昨儿晚上也没睡好,不若回头路上睡。”

    玄烨朝云惠白了一眼,自顾自说道:“路上睡倒没什么,只不过中午还得路过纳兰家。你这副样子,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被朕打了。不若你再接着睡会儿,下午再出宫吧。”

    云惠一听,立马坐了起来,拉住玄烨的胳膊,“不困不困,马上起来。”这种事情夜长梦多,说不定过了个中午就去不成了。

    待洗漱完,二人用膳过后,便出了宫。

    玄烨这回下扬州身边没带李德全,带的是小玉子。宫里很多的事情都还需要李德全去管,总得留个人来应付。

    云惠有些蒙圈:康熙微服私访,不是应该带着宜妃、三德子、法印、小桃红吗?宜妃她不敢问,因为目前来说宜贵人应该就是未来的宜妃,可是三德子呢?难不成就是李德全?云惠边喝稀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玄烨哭笑不得:“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宫里没这几个人。快吃饭,吃完好出宫去。”

    马车从西华门出宫,直奔纳兰府。

    纳兰府在城东,地处繁华。正赶上巳时三刻学堂下学,街上都是夹着书卷包袱穿着一样长衫的书生。康熙没出过几回门,每次出去都是图海陪着。而且也是下了早朝的下午,能在天桥、大栅栏看看杂耍已经很不错了。

    头一回看见路上这么多下学的书生,还真有些新奇。因为路上行人多,还有不少马车也不知怎的,往纳兰府去的并不远,马车却一路走走停停,根本走不动。

    玄烨索性掀开马车小窗上的帘子,朝外看着热闹。见路边一群人围着看两只鸡在斗,斗的正起劲呢。还有人往地上撒银子。不由不屑地道:“竟然还有人看斗鸡,鸡有什么好斗的。都是八旗纨绔子弟!朕早晚得治治他们!哎哎,惠儿,你瞧,那儿是干嘛的。”

    云惠自打出了西华门,沿着皇城根儿一路已经被他问了好多脑残问题,都是些“帝王不知黎民百姓苦”的问题,她着实是被烦的不轻。本来就困得不行,这会子听到他喊她名字,要不因为他是皇帝,她才懒得搭理。

    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云惠没好气道:“套圈儿,你没看过?”

    玄烨摇了摇头。“是套马杆么?”

    “对,套马杆。”云惠索性顺着他往下说,也不解释了,解释还费力气。她真是困到眼睛睁不开了。他却还饶有兴致地看人家套什么圈儿。

    “这个不错,回头朕回宫以后,也不翻绿头牌了,把你们的鞋一人一只都摆在地上,朕也来套圈,套着谁的,就去谁宫里。”

    他一脸亢奋地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云惠是不想搭理这个套马杆的汉子。“行,你套马杆,你威武雄壮,回去咱就做铜圈套行了吧?”

    似乎是意识到她有些不耐烦了,玄烨放下了帘子,重新正襟危坐,摆出了皇帝的威仪来,板着脸道:“惠贵人啊,你这娘家的府邸离紫禁城也太远了。而且你说明珠这买的宅子是个什么地方,路上这么多人,朕若是他,就往京郊幽静的地界买。出门又不是坐不起马车,再说了,你们府里不是有马车吗?”

    还真是皇帝不知百姓苦。云惠道:“万岁爷,不是哥哥不想买京郊,大哥二哥当初置办园子的时候,选的就是离紫禁城远的地儿,在城东。可你这样想,旁人也这样想,这一转眼短短几年的功夫,您满朝文武打听打听去,但凡有点家底的哪个不往城东买地置宅子?人越聚越多,在咱们家屋顶子上,都能看见索相爷家小厨房。往南隔着条街就是钮祜禄氏一族,往北是瓜尔佳氏,早就人满为患啦。”

    玄烨拍了拍大腿,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京城已经有这么多人家居住。人多也好,人多热闹。可这下学的书生怎么也这么多呢?”

    “这爷您就不知道了。这城东住的都是八旗富家子弟,其中以尚儒书院和宏彦书院最好。为了自家公子进学能近些,就都往城东置办宅子了。”

    “这朕就不理解了。这大户人家哪里有请不起私塾的?何苦还要去书院?”玄烨问道。

    “私塾再好,顶多也就是小时候学学。咱们满人是马背上的女真,不单单要学圣人学,还要骑马、射箭、样样都不能落下。这时候私塾毕竟就教不了了,再说了到了书院,大家都是贵族的,互相之间也好有个比较。里面用的先生有不少都是翰林院的。”

    玄烨一听,倒惊奇了,“哦?翰林院的,都有谁?”

    云惠没想告诉他,原先哥哥明珠下了朝还去尚儒书院给人教书挣外块呢。一堂课好多银子,谁跟钱过不去,再说了,跟这些公子哥儿接触,还可以侧面接触他们的爹,也适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是?这是滋生*的好地方。于是便对他道:“不认识。只是听说。”

    “你看他们下学,其实学堂里也有饭菜,可有的嫌做的不好,离的近的就回家了;有的路近也不远走路,您看这就是尚儒书院,门口那一辆辆马车,都是好马。”

    可不是嘛。玄烨顺着看去,还有汗血宝马呢。这也难怪这会子路上会人这么多了,合着出门出的不是时候啊。

    玄烨感慨:“朕是高高在朝堂之上,连这紫禁城外这般天地都不知道,还指望能从哪些朝臣的口中得知天下?看来还是得多出去走走看看。你想,你说翰林院的学士有人出去教书,想必他们也不缺这个钱,若是真缺钱,说明是清官儿,那这样的士人得去教书养家,也是吏部的失职;不过朕觉得不至于,大多数官吏也许去的目的,还是冲着旁的。你想,里头坐着的不都是朝中要员家的儿子?”

    云惠心里想道:呦,想到了。要不怎么现代的一个大学教授有时候本事也能通天呢?谁给他的权力?

    “看来回来,朕得下旨不准朝中官吏去学堂教学了。”

    得,自己一个多嘴,断了哥哥做兼职的机会。

    “朕也没想到,京城的宅子连城郊都越修越多了,朕本来还以为就皇城根儿外一圈呢。”

    “那看您说的,北京的房以后都能修到七环去!”话音刚落,云惠顿觉失言,赶忙住了嘴。

    玄烨却听见了,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七环?七连环?朕只听说过九连环。”

    云惠正想着怎么解释呢,忽然马车一个踉跄,二人差点摔倒。

    “哎呦!”

    玄烨忙护住云惠,“丫头,没摔着吧?”

    “没。爷您呢?”

    玄烨气急败坏,“图海!图海!怎么回事儿!这么点儿路走了这么久,这么慢也能惊了马?”

    图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爷,咱的马车撞了人了。”

    撞人?马车里的二人面面相觑,玄烨先安抚了一下云惠,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只见马蹄下,一个布衣老人躺着,一个劲地“哎呦”。

    哎呦我擦,这大清朝的时候,就有碰瓷这么一说了?看来这项技能还真是历史悠久啊!云惠不由扶额。可您也看看这碰的是谁的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