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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五厘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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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亚楠只得在脸上堆出一个欢快的笑:“那行,南言俊,谢谢你的烧烤啊,我先走了,我们明天见。”

    南言俊也微笑着对她点点头,顺手替她关上车门。

    看着出租车缓缓地开走,南言俊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然后无可奈何的对着自己摇摇头。

    不是他非要自作多情,他真实在是不敢处处留情。

    从他16岁开始,他的身边就不停的会出现这种对他主动出击,甚至是死缠烂打的女孩,不过这些女孩之中,对他‘you惑’成功的除了安静安雅姐妹,可能就只有谢琪安了。

    当然,那只是因为他自己也动心了的缘故啊。

    想到安静安雅,南言俊突然觉得心里有一阵不可抑止的烦闷,不过想到辗辗转转这些日子,现在终于可以和谢琪安朝夕相见了,他忍不住又在脸上绽出一个舒心的笑。

    虽然他知道他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谢琪安的原谅,让她能再一次的接受他,但是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定会再一次让她爱上他的。

    ……

    谢琪安一只手抱着登记册一只手握着笔,眼睛盯着登记册上刚刚记数的数据往前走,她在想着这台机器似乎和昨天记录的数据有些差别。

    现在车间里的机器差不多全部都投入生产了,每台机器每天的产量产值都得盯着,不能有任何质量上的疏忽。

    如果一台机器最近几天的数据变化的太大,就说明这台机器需要保养维护了。

    她走走停停,在心里计算着,沒注意到平常整洁的过道上有一块半成品木板的一角稍稍有些凸出來,一个不留神,她身上稍显宽大的工作装裤管正好挂着了木板的斜尖角上。

    谢琪安猝不及防地被挂的一个趔趄,心中一惊,张开两只手臂也未能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眼看就要毫无悬念的跌个嘴啃地。

    车间里的地面全是坚固的大理石地面,这一跤摔下去,最起码也要撞破嘴唇或者是额头什么的。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时候,有人眼疾手快的从旁边一伸手,险险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差点跌了一跤的谢琪安觉得汗都下來了,惊魂未定的愣了一下,之后,心里一股子怒火顿时就蹭蹭蹭的往上窜。

    她立刻瞪起眼睛,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遵守规章制度,连个产品都整理堆放不好吗?

    抬头一看,原來是7号机器新來的、已经被谢琪安暗暗在心里叫三八的那个家伙。

    谢琪安火大了,这个人是不是存心的啊?

    看着不声不响,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做事情却这么不负责任,差点害死人啊!

    但是这个三八却并不怎么去配合谢琪安的怒气。

    只见这个他在迅速伸手扯住谢琪安之后,很快就放开已经站稳了脚步的谢琪安,背部的姿态居然是一贯的从容不迫,早就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体,微微地躬身继续去整理那些陆续生产出來的木板了。

    好像谢琪安差点被木板挂不过是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谢琪安再看看刚才差点害她摔一跤的那块木板,顿时满腔的怒火全部都变成了哑炮。

    严格的來说,那块已经被那个工人稍微重新整理了一下的木板其实并沒有越界,是她自己只顾盯着手里的登记册,稍微往7号机器里边走了些,要不是这个新來的三八眼疾手快,谢琪安真是磕掉门牙都沒处叫屈去。

    她不禁对这个拉了她一把的三八看了看。

    突然感到被他抓握了一下的胳膊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种看似紧迫其实下手却相当轻柔的触感俨然宛在。

    车间机器的轰鸣不经意的就妨碍了人们的正常交流,谢琪安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愧了。

    自己走路不当心,怎么去迁怒别人呢?

    她本來想对这个差点害她摔一跤又及时出手相助的三八说声谢谢的,可见他似乎连正眼都不想看她一眼,根本就无意于和她搭讪的样子,只得讪讪作罢。

    人家根本都不当回事儿,自己也就省点唾沫吧。

    否别人说不定他还觉得是她在斤斤计较呢。

    再说,现在提起主动和男人搭讪这件事情,谢琪安简直就是望而生畏了。

    谢琪安似乎是在和自己生气似的撅撅嘴。

    她立刻看见6号机器边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正看着她乐,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家伙赶紧伸伸舌头,对谢琪安做了一个“谁要你走路不当心的”鬼脸。

    谢琪安从车间里另外一个门出來的时候,看见谢亚楠手里拎着一份早餐从她刚进去的那道门走进车间。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要知道,这个谢亚楠自诩为办公室人员,轻易不肯下车间的,最起码从谢琪安进來,就从來沒有见她进过生产车间。

    现在竟然还拎着一份早餐兴冲冲地的往车间里送,给谁吃的呢?

    也许是那些新來的工人里有谢亚楠非常重要的亲戚吧。

    她本能的觉得眼高于顶的谢亚楠是不可能在那些普通工人中间找男朋友的。

    谢琪安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8点了,已经过了工厂食堂早上7点的早餐时间。

    她也懒得去探听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小丫头子到底在干些啥心血來潮的事情了,今天是出货时间,她专门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的。8点钟以后那些拉货的车辆就要进來了,她得赶紧去做出货前的准备。

    谢琪安走进出货车间,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摞子账簿,突然一抬头,远远地看见谢亚楠从车间跑出來,径直走向办公室楼下对面拐角的垃圾桶边,狠狠地把一包东西扔了进去。

    可能正是她刚才拎进去的早点。

    虽然隔得很远,也可以看得见她漂亮的脸蛋上,刚才兴冲冲地神情现在全是无以复加的恼怒。

    谢亚楠跺跺脚,咚咚咚的跑上楼。

    谢琪安有些哑然失笑,谁竟然会这样的不识抬举?叫谢亚楠如此生气?

    看來今天的生产车间不宜进女生啊,女的都是心平气和的进去,不是差点摔了一跤虚惊一场,就是一肚子气出來的。

    她的心情顿时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哈哈,果然人都是喜欢幸灾乐祸的,看见比自己更不开心的,就觉得自己还不算是最晦气。

    忙碌起來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餐时间。

    装卸的工人纷纷停止工作,开始洗手,有些急性子的已经开始往食堂跑了。

    干了整整大半天的体力活。铁打的人也饥肠辘辘了。

    谢琪安则是稍微的清点了一下,然后才准备去食堂吃饭。

    她很少去食堂的。除非是厂里有什么特别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实在是走不掉,她才去吃一顿工作餐。

    一般情况下,她都是回去小姨家吃饭的,反正她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小姨的冰箱里总是塞着琳琅满目好像永远也吃不完的食品,她回去自己煮饭菜,吃过饭还可以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儿。

    今天却真是沒办法离开了。

    从前厂里出货,因为沒有这么大的生产量,几乎沒有整整一天过,今天谢琪安算是感觉到了紧张。

    看样子要是不抓紧,估计整整一天都装不完。

    谢琪安知道,大舅袁文勇在工作上可不会认她这个亲外甥女儿,他布置的工作不能按时按量的完成,谁他都是一样训斥,给你他那张难看的黑脸看。

    他挂在口头上的一句名言是:成功者看事实,失败者说理由。

    所以,你别想和他讲什么因为这所以那的理由,抓紧时间把活干完才是真理。

    谢琪安已经通知那些工人中午不能休息,要全部加班。

    走进食堂,谢琪安就感觉到了一片灼灼的目光。

    她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些來,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就得了,又赶着这帮子爷们正济济一堂的时候,沒得给他们眼睛吃豆腐。

    然后还附带各式各样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一点谢琪安是早就领教过的。

    谢琪安只得装作懵然无知的样子,竭力淡定的不去在意那些脖子伸得老长的年轻男普工们,她甚至听见他们戏虐的低低笑语:“真走运,今天吃中午饭还有福利,又可以看见大美女耶!”

    食堂里还有一些沒有拿到饭菜的工人在排队,她随便在一个看起來稍微人少一点的队伍后面站住,希望能快一点拿到饭菜,找个角落坐下去,免得一直被这些人评头论足。

    袁文勇的工厂本來就全部以男普工为主,几乎沒有女工,除了几个做清洁工的大嫂阿姨,漂亮的丫头除了谢亚楠,就是谢琪安了。

    谢亚楠整天摆着一副心高气傲目不斜视的办公室公主模样,在那些普工眼里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叫人望而生畏,相信一个工厂里的职工就沒有谁曾经幸运的和谢亚楠搭讪过。

    谢琪安曾经几乎是他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

    当这个美丽脱俗的女孩带着一抹温婉的平和抱着一本登记册走进车间时,谢琪安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整个工厂都沸腾了。

    那些工人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一套普普通通的蓝色工装,穿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子时装的洋气妩媚,一顶工作帽戴在她的小脑袋上,简直就是时尚的风向标啊!

    但是,很快就有人打听出,原來这个漂亮到惊人的小统计是老板袁文勇的亲外甥女时,那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顿时就不自觉的有些偃旗息鼓了。

    很多人都知道袁文勇的大姐是嫁给了一个城里男人,只有他这个大姐才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听说还是个名牌的大学生。由此可见,这个女孩是个典型的被大人发配基层体验生活來了的。

    这些普工差不多都是附近乡村里的年轻人,以他们的身家,谁能高攀得起袁文勇的外甥女?

    还是一个城里的大学生?

    当他们知道江海明在追求谢琪安的时候,这些人更是沒一个人敢有竞争的胆量了。

    他们也只能远远地瞅瞅这个动人心魄的美女,沒事的时候做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惷梦罢了。

    当然,敢不敢追求是另外一回事,并不妨碍这些年轻普工扎堆的时候拿谢琪安过过嘴瘾,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就像喜欢那些漂亮女明星的粉丝,谢琪安竟然不知道她在这家工厂里也拥有众多的粉丝,而且还是铁杆的。

    漂亮的女明星毕竟是虚无缥缈的,远远不如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美丽女孩來的直观动感。

    对于來食堂吃饭,南言俊总是不紧不慢姗姗來迟的其中一个。

    他恒久以來养成的那种从容不迫的习惯其实并不见得是个什么真正的好习惯。

    今天,他觉得立刻就尝到了这种不良习惯的惩罚。

    现在,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谢琪安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很辛苦的控制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尽量的举止正常。

    当然,他明知道自己做不到。

    最起码他心里很认为一定会有人看出他举止的怪异。

    当谢琪安出现在食堂门口的一刹那,南言俊就听见很多人轻轻地惊呼。

    “快看,快看,谢琪安!”

    “哇塞,美女今天中午也在食堂吃饭啊?”

    “她今天仓库出货,走不了啦,啧啧啧,真难得,哎呀,她不带帽子的样子可真漂亮……”

    “嘘,别说了,进來了……”

    南言俊不但沒敢去看,反而赶紧稍微倾斜了一下身体,把自己的脸扭向另外一边,干脆用脊背对着大门口。

    然后他开始默默地想,谢琪安不戴帽子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他是那么的熟悉她,并且都是不戴帽子的样子,但是现在她穿着蓝色普通工装不戴帽子的样子,他还真就沒有看过。

    该死的,他却不可以回头去看看。

    他暂时还不想和谢琪安面对面。

    他觉得现在和谢琪安贸然相见时机并不成熟。

    只从正式上班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和谢琪安面对面,哪怕今天早上谢琪安不小心,在他身边差点跌了一跤,在情急之下,他虽然出手扶了她一下,他也沒敢对她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谢琪安已经恨死了他,在沒有十拿九稳的情况下,他绝对不能冒冒失失。

    他害怕再一次惊走了谢琪安。

    如果他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才自己的面前消失,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也像安静那些疯掉。

    这一次,为了找到谢琪安,他差点沒有踏破铁鞋,如果不是陈铎大发慈悲,估计他还得一直找下去。

    徐晓曼根本就不肯见他。

    这个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女下属,现在翻起脸來比翻书痛快淋漓多了,听见他的声音,二话不说,立马挂断电话。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了。

    把贾明杰恨的,差点沒有去买一把冲锋枪去把徐晓曼打成蜂窝,他知道徐晓曼现在新公司的所在地。

    贾明杰咬牙切齿: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徐晓曼不仅干脆利落的踹了南氏传媒,投靠了更大的老板,竟然还毫不念及曾经和南言俊朝夕相处的上下级情谊。

    好像南言俊辜负欺骗的不是谢琪安,倒像是她徐晓曼似的。

    南言俊对贾明杰摇了摇头。

    “确实是我亏待了她们。”

    贾明杰当然知道南言俊的意思,他所说的她们,包括谢琪安。

    但他还是气愤的说道:“一世情还不都是她说了算?我们哪里亏了她?接个电话都不肯,忘恩负义的小人!”

    南言俊叹了一口气:“算了,有时候,女人最在乎的还是其实名分……并不仅仅是在婚姻上,别告诉我大姐,徐晓曼是因为这个才跳槽的。”

    贾明杰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许,自己安于工作一些,一世情不会失去徐晓曼。

    但是,他确实是做不到。

    相对于一份稳定的工作和爱情來说,他更向往的是走在旅途上的风景和流动,他更喜欢哪种不期而遇的惊喜和悸动,终于再也不能留住徐晓曼。

    这是一种必然的结局,就像南言俊最后的抉择。

    南言俊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通过马俊求助到陈铎。

    沒想到陈铎倒是非常的通情达理,很爽快的答应了南言俊的约见。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发小同学知根知底,按照陈铎的指点,南言俊很快就锁定了谢琪安到底在哪里?

    贾明杰把南言俊送到这个小镇之后,又开始了他再一次的漫无边际的山川河流黄土沙漠之旅。

    ……

    清一色的蓝工作装混淆了谢琪安的视线,南言俊身材高大,又因为沒有戴口罩存心不想叫谢琪安看见自己的脸,一直斜着身体,凭着感觉背对谢琪安。

    谢琪安则是无心的,她一心直想快点拿到饭菜,前面排队人数减少的缓慢让她非常的焦急,便掏出手机开始上网,低着头机械的随着前面往前走的人挪动自己的脚步。

    等前面的人都走完了,谢琪安才看见自己已经來到食堂打饭菜的窗口。

    她收起手机,要了一个荷包蛋一份青菜,二两米饭,然后端起食盒开始去大厅里寻找空位。

    很多人在悄悄地挤眉弄眼,特别是那些身边有空座位的,心里都在迫不及待的巴望着谢琪安能來自己身边坐下。

    简直就像一群想入非非的大灰狼盯着一只懵然无知的小白兔。

    谢琪安端着食盒一直向最后面走去,选了一个比较人稀疏的座位走过來。

    她不知道有人差点沒有被她给吓死。

    南言俊沒有想到谢琪安拿了饭菜径直就对他走了过來。

    他很不明白谢琪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拼命压低自己的脑袋,甚至,几乎想站起來换个座位。

    但是,他感觉已经來不及了。

    谢琪安的眼睛完全却盯在寻找空座位上,根本就沒有往任何人的脸上去看,谁的脸她也不想去看。

    最主要的是,她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这蓝压压的一片人头里,会有一个叫做南言俊人。

    “琪安,琪安,琪安……”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站在食堂大厅的前方一迭声的叫喊道。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见厂务处的江海明突然走进食堂大厅,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向谢琪安使劲的招着手。

    谢琪安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不理睬吧,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大家都听见,自己不理睬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理睬吧,谢琪安实在是不想说,她真有些懒得理这个人了。

    不是说这个人平时腼腆的厉害吗?瞧他那副我就是谢琪安男朋友的做派,虽然确实多少还带着些羞怯的意思,却是一副昭告天下的做作架势。

    谢琪安忽然觉得其实都是大家小看了他。

    “哎呀,琪安,这里的饭菜怎么能吃呢?”

    江海明嘴里这样说着,已经快步走了过來,不由分说的从谢琪安手里夺下食盒,随便的放在一张餐桌上,完全不顾忌众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们。

    “我们出去吃,我去出货车间找你,眼不见你就跑食堂里來了。”

    江海明温情脉脉的看着谢琪安,柔声嗔怪的说道。

    谢琪安简直哭笑不得。

    为了不叫食堂里众多的人继续看这种肉麻的戏,谢琪安只得妥协:“行行行,那我们赶紧走吧,吃了饭我还等着干活呢。”

    两个人走出食堂,后面就传來嘘声一片。

    南言俊则出了一身汗。

    随即又觉得满心的不是滋味。

    一种交织着矛盾的伤感念头按捺不住的在他心里起起伏伏。

    虽然他是那样刻意的躲避着她,但是,他还是想着,谢琪安竟然在差点和自己鼻子挨了鼻子的情况下都沒有看见自己?哎,他这该是有多衰啊?

    她真的是已经完全的把他给弃绝了吗?

    一个人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可以剔除自己痛恨的那个人呢?

    她离开云都,回到这样一个遥远的城镇,但是她看起來其实并不忧伤,明艳靓丽如初。她的脸上甚至更加的多了一份祥和的宁静,体态更加的稳健轻盈。

    她比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更具有一种无形的韵味和魅力,不过她自己并沒有去刻意渲染,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情,而那些只是迷惑于她娇嫩脸庞的人也并沒有去细究。

    只有南言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得到她的已经淬炼的无限风韵和一种举重若轻的历练。

    但是,让他觉得沮丧的是,自己就这样一直围随在她左右,她却一点点的感知都沒有,她为什么竟然能做到这样的无知无觉?

    是不是应验了他们当初相识的时候,他随口说出的一句箴言?

    “樱花落下的速度,秒速五厘米,我会爱上你。”

    当时,他曾经让谢琪安把这句话当做话外音加入马俊和贝贝的婚庆场景里,谢琪安就笑:“樱花落下的速度?其实那也是鱼儿记忆的速度。”

    他问她为什么?

    她开玩笑似的说道:“当我化成一条鱼儿游进人海里,请你记得,我爱你,却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樱花落下的速度,秒速五厘米……我会爱上你。

    当我化成一条鱼儿游进人海里,我爱你,却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南言俊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即便是为了她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他也要不遗余力。

    他不害怕任何男人喜欢她,他只怕自己已经沒有力气唤醒她对他曾经爱恋的记忆。

    这是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因为他对她的欺骗,因为他对她的伤害。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谢琪安最心平气和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对她一句:“我爱你。”

    否则,他将会终身抱憾。

    ……

    谢琪安打发完最后一辆车,觉得浑身疲累。

    辛苦了一天的工人们终于放松下來,开始说说笑笑的准备下班。

    谢琪安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快6点了。

    不过总算是完成了袁老板的任务,果然老板都是万恶的。

    哪怕是自己的亲舅舅,照样是吃人不吐骨头!

    谢琪安有心想哼唧一下,想想自己毕竟是代表着舅舅的官方形象,不能玩倒戈的。

    她振作了一下自己,打起精神,对装卸组组长说道:“大家都累坏了,辛苦了一天,这样吧,我给老板打个电话,看看有沒有什么现成的福利奖励大家一下。”

    组长立刻笑了:“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加班也有加班费的,琪安,还是别了吧。”

    他嘴里这样说着,眼睛却看着谢琪安,其他的人听见谢琪安这样说,顿时都欢呼起來,起哄说只要谢琪安叫袁老板犒赏他们一顿酒,下次加班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的。

    原來袁文勇有个脾气,工人加班从來不少加班费,但是却绝对不会有其他的福利,犒赏酒饭,那是从來就沒有过的事情。

    他们故意起哄是在逗谢琪安玩儿。

    沒想到谢琪安真的打通了袁文勇的电话。

    “琪安,今天是不是货出不掉了”

    沒等谢琪安开口,袁文勇就声音很重的问道。

    “不是……食堂已经沒有饭菜了,这么晚了,大家辛苦一天,大舅,你是不是给我们安排一下晚上伙食?”

    大家顿时都捏了一把汗,这个小丫头咋不明明白白的告诉袁老板货已经出完了,先邀功?竟然开口就叫他给大家安排伙食,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沒想到,电话那头袁文勇略一沉吟,就对谢琪安说道:“那行,你叫大家先洗洗手,我现在沒空,我马上叫谢亚楠过去带大家去金谷园吃饭吧。”

    谢琪安一边对装卸组组长眨巴着眼睛,一边用一本正经的声音答应道:“知道了,叫谢亚楠快点过來啊,连我这个不干活的都饿坏了。”

    大家顿时都有些不能相信的面面相觑起來。

    谢琪安挂断电话笑道:“你们还不赶紧的洗手,先给家里一个电话,叫家里人不要等吃晚饭了?啥大不了的事情啊,不就老板管顿晚饭嘛。”

    大伙才如梦初醒,顿时都有些眉飞色舞起來。

    并不是吃一顿饭值多少,去饭店吃饭谁沒有吃过啊?关键是袁老板从來就沒有做过这种事情,今天居然破例了?

    太神奇了的说。

    而且,是去本地最高档的金谷园啊!一句话,他们装卸组太有面子了。

    有聪明的人立马悄悄地咬起了耳朵:袁老板不是给他们装卸组的面子,从前厂里比今天还要出大力的事情多了去,也沒见袁老板这样爽快,这是给他自己亲外甥女面子。

    甭管给谁面子,反正谢亚楠很快就來了。

    而且不是骑着她自己的电动车來的,是袁老板的司机开车送过來的。

    看见谢琪安,谢亚楠就乐了:“琪安姐,你今天是怎么把袁叔给哄高兴的,竟然叫我过來带你们去金谷园犒赏一顿?”

    谢琪安悄悄地对谢亚楠笑道:“啥呀,其实昨天我大舅來出货车间看货,他当时问我明天能不能把这些货都给装了,我瞧着有些吓人,就随口说这么多货,两天也出不完的。”

    “结果我大舅就说,我要求你一天出完。我心里实在是有些害怕,我知道我大舅脾气,从來就不请工人吃饭的,不像我们在外地,老板总是喜欢搞些亲民活动,就威胁他,要是我一天把这些货全部装好了,你必须得请客。”

    谢亚楠笑得哈哈的:“结果你就卯足了劲儿,还专门來了个大早对吧。”

    谢琪安点点头,吃吃的笑道:“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累死我了,直到下午我都不敢告诉他们;不过,由此可见,我大舅也是言出必行的,很值得我们学习啊!”

    谢亚楠看着谢琪安笑:“看不出,你城府还挺深的啊。”

    谢琪安笑而不语。

    金谷园是本地最有名的酒店,大家耳熟能详,装卸组长招呼一声,这些人高马大的装卸组员工们便三三两两嘻嘻哈哈的各自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或者电瓶车先开路了。

    这时,已经快到工人换班的时间了。

    上夜班的工人陆续进厂,谢琪安听见有几个落在后面的装卸组员工正在一边按着车喇叭和熟人打招呼,一边故意的炫耀着要去金谷园吃饭。

    “今晚喝酒去,金谷园,袁老板犒赏我们呢,哈哈哈哈……”

    谢琪安收拾好东西,洗好手,谢亚楠拉住她:“你别骑车了吧,和我一起坐车吧?”

    谢琪安拒绝道:“不了,我从金谷园吃好晚饭就直接回去了,电瓶车放厂里明天早上上班不方便。”

    谢亚楠取笑道:“小气鬼,明天早上打的过來不久行了?”

    谢琪安看看越來越多上夜班的工人:“别闹了,我赶紧去取车吧,一会出不來了。”

    看见谢琪安去车棚去电瓶车,袁文勇的司机对还有些磨磨蹭蹭的谢亚楠说道:“小谢,我们是不是先走?”

    谢亚楠又看了一下手机时间,然后对司机说道:“稍微等一会,我等一个人。”

    不一会儿,生产车间里开始有下班的工人走出來。

    南言俊气定神闲的走出生产车间。

    这位曾经的南*oss从天性來说,其实是个比较勤劳的男人,就像他的大姐,骨子里都有一种操劳打拼的精神,就像他们非常能吃苦坚忍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虽然从高高在上的总裁到一个机械操作工有着巨大的角色落差,好在南言俊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而他秉性里的沉稳敏捷让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天差地别的转变,迅速的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操作工人。

    从开始的疲累焦躁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南言俊居然已经把这份工作做得有滋有味。

    特别是每一天都可以看着心爱的人,从门口的光亮里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來,在自己身边停留一会,可以清晰的感受她的呼吸她的情绪,可以毫无顾虑的和她在一起,南言俊觉得再也沒有比这更值得的了。

    哪怕谢琪安其实并不知晓,但是这种快乐却无时无刻不充盈在南言俊的心头。

    而且,给人打工其实也有给人打工的轻松和乐趣。

    特别是这种成天沒办法和人交流,必须得一个人沉默着一干就是一个班的机械性工作非常适合一个曾经浮躁不已的人來沉淀自己。

    南言俊从來就沒有过过这种简单的日子,每一天只要干好自己的一个班,就沒有其他的纷扰,其余的时间,你想睡觉想聊天想闲逛,统统任你支配。

    不需要像学生时代,挣扎在那些无休止的題山书海之中;不需要像打理一个集团的时候,你必须得接听那些无休止的工作电话,看各处源源不断送來的报表;用不着去考虑如何应对对手的倾轧,去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周旋……

    居然他也是一天天过日子,也沒见天塌下來地陷下去,也沒见地球不转,也沒有听说那些曾经牵连着自己的人都去寻死觅活。

    也许,他曾经自私的破坏了他们自以为是的正常的生活运程,这让他愧疚至今。

    特别在大姐。

    他这种近乎疯狂的巨大给她带來的打击一定是毁灭性的,无论怎么说都是要牵连她的。

    从生意到南家必须要承负的责任。

    至于其他人,充其量,他不过是给他们带來一段时间的困扰,而这种困扰很快就会化解,他们很快就会重新恢复自己的次序。

    将來他唯独要做的就是去自己姐姐面前负荆请罪,深刻忏悔。

    一个人也许不能只是为了自己活,但是当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好好活的时候,其实他完全可以勇敢的试着换一种生活方式去活。

    弃绝已有的生活确实是一个人最难做到的抉择,壮士断腕的悲壮也不过如此,南言俊暗自庆幸,他做到了。

    那是他忽然发现,原來他已经是那样热烈的在爱着一个女人,沒有了她,他的此生将不堪忍受,为了这个女人,他心甘情愿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

    现在的南言俊已经逐渐的看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他除了内心偶尔的感怀,已经是沉静无比了。他这种沉静折射在他的外表上,就是那种显得不紧不慢的从容淡定。

    “南言俊!南言俊!南言俊!”

    走在下班人流最后面的南言俊突然听见谢亚楠小鸟依人般的叫喊,只觉得头皮子麻了一下:这女孩真不记仇,自己早上拒绝了她的早餐,他本來就是已经吃过的;当时看她气呼呼跑出去,怎么一天还沒有过去,现在又堵在大门口?

    淡定的南言俊也沒办法淡定了。

    那些下班的工人们纷纷侧目,谢亚楠完全不管他们脸上挤眉弄眼的笑,摆出一副傲娇的架势,落落大方的对着南言俊含笑而立。

    她的神情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哼,我乐意,我喜欢,随便你们怎么看!

    饶是南言俊这样和无数女人打过交道的人,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尴尬,他沒有停下脚步,也沒有理睬谢亚楠,只是微微地皱起漂亮的眉头。

    谢亚楠的眼里心里全是南言俊那张迷死人的面孔,她觉得南言俊沒有理睬她一定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早餐的事情她就不和他计较了,现在自己这样给他面子,他完全应该是受宠若惊了。

    “亚楠,有事吗?”

    南言俊神情冷淡的看着满脸热切的谢亚楠,不怎么热心的问道。

    谢亚楠已经打开了车门,上前一把拉住南言俊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往车子里面拽,一边拽一边吃吃的笑道:“有事,你上车我告诉你。”

    ……

    谢琪安很少赶在上下班的高峰进车棚取车的。

    她是统计,每天和办公室人员一样,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今天她才知道和很多急着进去放车的人挤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碉堡的事情。

    特别是那些掐着时间进厂的工人,已经下班的人也不好意思去和他们抢道,骑着车简直就是理直气壮地横冲直撞,你也沒办法去和他们抢。

    谢琪安好容易才推出自己的电瓶车,然后骑骑停停,尽量让那些急匆匆进厂的工人先进去。

    等谢琪安慢慢地出了拥挤的车棚,生产车间里的白班工人已经纷纷的走出车间了,刚才是上班的工人,现在则是有些可以稍微提前下班的车间里一些性子急的工人,很多人又迎着谢琪安急匆匆的过來,去车棚取车。

    谢琪安不禁暗暗在心里叫苦。

    车道顿时又变得狭窄起來,她小心翼翼的避着,有些着急,不过也沒办法,好在谢琪安也知道金谷园在哪里,想來谢亚楠已经先去了,她稍微慢一些就慢一些吧。

    有些年轻的男工人迎头看见谢琪安,急着下班又要盯着美女看,甚至有人跃跃欲试的想和谢琪安搭讪。

    谢琪安并不想和人说话,她垂着眼帘,专心致志的看大家鞋底下的道儿,就在快要出车道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谢亚楠很大的叫喊声:“南言俊!南言俊!南言俊!”

    谢琪安吃了一惊。

    不,确切的说是吓了一跳。

    首先,她不明白谢亚楠为什么竟然还沒有走?然后……她口中喊出的人名,简直太吓人了吧?

    谢亚楠的声音是如此的高扬,吐字清晰,谢琪安知道,自己绝对沒有听错。

    难道,这个工厂里还有和某些人同名同姓的人?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