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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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尽我所能地去迁就你,去爱你。你却不敢承认你曾经爱过我。”“对。”“你承认了。”“因为我感到羞耻!感到你侮辱了那段曾经美好的过去,你玷污了最美好的一切,你不配拥有美好,不配!不配得到,哪怕是回忆!我也希望从自己的记忆深处一笔抹去。”汪曼春道:“我是爱你的!”“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了解我吗?你认识我吗?你明白我吗?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汪曼春疯狂地叫喊:“我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是中国人!”明楼不疾不徐,可语气坚决,“这就是我最真实的身份。”“背叛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背叛,你!你背叛了我,浪费了我的青春,浪费了我的生命,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打击我,侮辱我,仅仅是因为我替日本人工作,你找我的目的,就是需要一个替罪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你破坏了,你拿走了我的所有,包括性命,你满意了?”“不满意!因为你们这些祸害还没有铲除干净!”“你很出色,耐心蛰伏,等待了很久,就为了一击即中,残忍地除掉我。”“除掉所有像你一样的汉奸卖国贼!”汪曼春惨笑道:“你不是来跟我做交易的,我也不会跟你做交易。现在明镜在我手上,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条件是我提,你,能做的,就是答应我所有条件!包括我让你去死!从楼上跳下去!”事态迅速升级。明楼道:“你已经疯了!”汪曼春吼道:“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你为什么回国?你一步步都算好了,依计而行,置我于死地。你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自食恶果,自己也会眼睁睁看着最亲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明楼,我不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要你生不如死,对,我要你后悔莫及!要你一辈子都忏悔自己亲手害死了亲人!”“你说得对!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是,不是我害死他们,是你!我为什么要内疚,因为我利用了一个汉奸的感情吗?一个十恶不赦、叛国负义的汉奸有感情吗?一个连自己祖国都要出卖的人,你的感情一文不值,拿来践踏我都觉得恶心!”汪曼春尖叫:“明楼!难道你没有一点不忍?没有一点感觉吗?”明楼道:“我日日夜夜对着你们这些卖国贼,对着一个个无耻凶残的人渣,眼睁睁看着你们屠杀自己的同胞,看着你们枪决我的战友,我还会有感觉吗?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复仇’,血债血偿!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赶尽杀绝!知道我为什么不求你吗?你不配!你必须为你所犯下的罪恶付出沉重的代价!知道我为什么不跪你吗?你不配!我是军人,就算你在我面前砸死了我大姐,我能做的,就只能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真的很没种,表面凶狂,骨子里懦弱!”汪曼春气得浑身发抖:“明楼,你别逼我!”“有种你杀了我!”“说得好!”门被大力推开。明台站在门口,鼓掌道,“说得好,明长官!”明楼回头,一脸诧异。倒是汪曼春面露喜色:“这可真是甜蜜的惊喜。”她下意识回眸墙上的挂钟,偏偏此刻挂钟敲响了。

    明台走进来,对汪曼春道:“我来跟你打个招呼。”“你真的很顽强,不过,这一幕是我爱看到的,也是有人想听到的,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是怎么从鬼门关里出来的?”明台道:“你想听真相吗?我告诉你真相。”明台倏地揪住了明楼的衣领,劈面一拳。

    明楼被打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稳。“是你,是你杀了于曼丽!”明台一拳一拳地砸下去,情绪激动,“是你,你杀了郭骑云!是你,你要杀了我!你出卖我!我是你兄弟!兄弟你也出卖,你是不是人啊?”汪曼春亢奋起来:“你们相互背叛,这才是真相!”明楼几乎没有还手余地,被明台一顿拳头砸得七荤八素、满地找牙。明镜从昏迷中苏醒,大声叫着:“住手!”明台倏地拔枪对准明楼的头,几乎面对着汪曼春压制着明楼,咬牙道:“我今天一枪崩了你,算是为我整组人报仇!”汪曼春戾气满目:“明楼只能死在我手上!”说着,手上的枪口偏高一寸,离开明镜的太阳穴。霎时,明台的枪口一转,对准汪曼春的眉心,连射三枪,“砰,砰,砰!”汪曼春的额头被打穿了,一片血雾,鲜血喷洒出来,瞪着眼睛,她的枪落了地,整个人平平展展地摔下去,“砰”的一声巨响,汪曼春额头上的血溅了明镜一身。

    明镜大声叫着,瑟缩着身子摔倒在地。汪曼春“扑通”一声,平躺在地上。明台和明楼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明镜面前,一起动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明台喊着:“大姐。”明楼道:“没事啦,大姐,没事啦。”伸手把明镜的头抱在怀里,明镜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大哥。”明台看着明楼,想为刚才动手打了他而道歉。明楼冲他吼了一句:“还不走!走啊!”明台会意,赶紧夺门而去。明楼安抚明镜道:“没事啦,没事啦,大姐,一切都结束了。”很快,外面是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只见阿诚带人冲了上来。“大姐。”阿诚喊着。“在这。”明楼应道。明镜虽稳住了心神,情绪还是很激动。“一分钟后所有人都撤离,所有人。”明楼说。阿诚点头:“是,大哥。”明楼扶起明镜:“我们走。”明楼扶着明镜往前走,阿诚在后跟着。明楼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住脚步,扭头看阿诚,二人对视一眼。

    阿诚心领神会:“大哥?您是说录音机?”明楼点头。

    阿诚扭头朝内走。明镜愕然道:“什么录音机?”此刻,远处传来警车的叫嚣声。阿诚回眸:“是76号的人。我马上去找。”“来不及了。”明楼当机立断,“烧了它。快!”阿诚点头,从身上掏出手雷,道:“你们先走。”阿诚冲到楼上,把面粉厂的面粉袋撕开,从上而下抛洒出面粉。迅速离开办公室,回手扔了一个手雷。

    “轰”的一声,满室红光。

    阿诚被手雷的冲击波冲到楼板上,飞身下楼。楼梯口上,阿诚再扔了一个手雷上去,再添一把火。明楼护着伤痕累累的明镜冲出面粉厂大门,两人身后是一片连环的爆炸声。阿诚在爆炸声中,一跃而出。

    面粉厂的楼房陷入一片火海,面粉厂外的街道上,却是阳光明媚,无限美好。明镜对明楼道:“我拖累你了。”明楼长出了一口气:“亲人的确是个负担,好在我不止一个亲人。”明镜会意,姐弟二人会心一笑。明楼的笑靥牵动了下巴神经,疼得他皱紧眉头。明镜问:“疼吗?”“这臭小子,真打啊。”明镜要笑,明楼制止她,“别再笑了,我下巴疼死了。”明镜忍了笑:“活该。”“人家这里疼得要命,姐姐还要笑话我,总觉得我才是街上捡回来的那个。”“脸皮越来越厚,你多大了,学明台。”阿诚道:“大姐,小心脚下。”汽车开过来,明楼扶明镜上车。明台在暗处看着这一幕。明镜抬头,四处张望,很显然,明镜在寻找明台。明楼不动声色地道:“大姐,回家吧,您回家了,家里人才能安心。”76号的警车一路拉着警报飞驰而来。明楼对阿诚道:“你善后。”阿诚替明镜、明楼打开车门,“你们先走。”关上车门,目送两人离开,汽车飞驰而去。76号的警车停下,看到梁仲春跑下来,阿诚迎了上去。明台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阿诚和梁仲春,才放心撤离。特高课侦听室里,特务的记录纸上依然只有两句话。“汪曼春,你就是个畜生!”电话筒里的声音净是连续的“嘟嘟”声。冈田芳政质问:“为什么会这样?”“可能电话线被剪断了。”“那就应该立即派人恢复通讯。”“报告冈田课长,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汪曼春没有说吗?”“汪曼春只告诉了高木君。”冈田芳政怒吼:“八嘎!”一把扯碎了记录纸,给了特务一耳光。

    黎叔揭开汤盖,一锅肉汁汤滚着沸水扑入眼帘。明台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说道:“谢谢黎叔。”程锦云问:“你今天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们了。”明台低头道:“我去面粉厂了。”程锦云一愣。“我,想在离开上海前再去看看我的兄弟们工作过的地方。对不起,黎叔,我背着你出去了,以后不会了。”“嗯。”黎叔没有责难,他知道明台去面粉厂的目的,毕竟明镜对明台而言是有养育之恩的,谁也拦不住他。“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的领导明天早上会来见你。”黎叔缓缓道。“情报小组?”明台问。

    黎叔点点头:“是这样的,因为你是出身军统,我认为你更加适合从事谍报工作,而不是进入前线作战部队。所以,我将你的材料交由上海地下党情报系统的领导处理,现在看来,他们有了最新的决议。”“我会留下来吗?”“你的身份已经在敌占区彻底暴露了,继续留在上海,恐怕是不行。”明台看看程锦云。

    程锦云道:“你别急,明天早上不就知道了吗?”“明天早上九点,多伦路咖啡馆,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的领导会见你。”明台问:“接头暗号呢?”“你西装口袋上插一朵红玫瑰,他手上拿一份《庸报》,暗号是,‘先生看的《庸报》是今天的吗?’回答是‘不,是12号的。’”明台点头,表示记住了。黎叔给明台碗里夹菜:“明台,多吃点,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台应声。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晚饭,表面平和却各有心思。

    上午的咖啡馆人并不多,只有两三对情侣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在读书、看报。阿诚坐在咖啡座上喝咖啡,他不时警觉地看着窗外的行人,远远的街对面。

    看到明台走来,阿诚放下咖啡杯。明台一进咖啡馆,就看见了阿诚,不禁有些愕然。他来见的是中共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领导,而不是他大哥。正在狐疑,就看见明楼从咖啡座的暗角里走来,很是潇洒,没戴眼镜,也没戴帽子,却裹了一条灰色的长围巾,一双清凉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面颊上依然留有昨日被打的淤青痕迹。

    明台大为惊诧:“大哥?”看见明楼,他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明楼一招手:“过来。”明台走过去,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跟我到楼上去。”明台很顺从地跟着明楼的步伐,兄弟二人向咖啡馆楼上走去。阿诚继续坐在咖啡座上喝咖啡。咖啡馆雅间,有侍应生替明楼、明台开门,兄弟二人走了进去。侍应生端上咖啡后,礼貌地退下,顺手把门关上了。“大哥。你,没事吧?”明台意指昨日自己动手打明楼纯属行动需要。明楼按了一下面颊,道:“出手够狠啊。你是不是憋足了劲来报复我?”明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明楼看看他,问:“大姐跟你聊过了,是吗?”明台点头:“是。”“你要离开上海了,大姐心里是有多少舍不得啊。你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明台不知怎么接话。“你没话跟大哥说吗?”明楼问。明台想了想,道:“谢谢大哥,大哥救了我的命。”“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话啦?”明台又想想,说了句:“大哥注意身体,多保重。”明楼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两兄弟的确生疏了。”他意味深长地道,“我们都在黑暗里摸索,道路越黑暗,内心就越渴望光明。”明台很想开口问明楼的到来,是否与中共地下党有关,可是,他忍住了,他等明楼开口讲话,他不愿意冒一丝一毫的险。

    明楼坐下,回看明台,说:“坐。”明台坐下。“我能抽烟吗?”明台问。“能。”明楼道,“你想抽就抽。”明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点燃。

    明楼开门见山道:“‘死间’行动,你功不可没,我已呈文上峰对你进行嘉奖。你现在以‘毒蝎’的身份成功打入共党内部,为军统局在边保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是歪打正着,军统局已经批准了你进入延安,长期潜伏的计划。”明台的眼睛忽明忽暗,心里一阵阵怦怦狂跳,明楼的话仿佛是一根针时不时地就扎在他的要害穴位上。

    他这是要干吗?长期潜伏?明台稳住心绪,不发言,他把发言权全部交给这个神秘莫测的大哥。

    “我们军统局在延安部署有自己的特工小组,其中一组代号‘鹰眼’由你全权指挥。我是你唯一上线,你只需对我一人负责即可。如果,有一天线断了,军统局高层会有人跟你联络,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林参谋。他是西南长官公署的人。”“我想知道王天风是不是……”“他也是‘死间’行动中的一枚死棋。他现在的身份依旧是军统局的叛徒。对于他的死,其实是他自己一手策划的,由你来完成而已。”明楼看着面如死灰的明台,说道,“别太自责了,这是战争。”明台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他的脸色也愈来愈差,眼泪盈眶。明楼却视而不见,依旧娓娓而谈:“郭骑云、于曼丽他们走得太突然,我一时也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明台缄默不语。明楼是细心的,他知道明台心结未解。“能告诉我‘死间’行动的全过程吗?”明台问。“为什么?”“我想知道。”“知道了,岂不会更加痛苦?”“至少,我会知道我为什么而痛苦。”“好吧,我告诉你。”明楼道,“记得那份第二战区日军军事部署图吗?”“记得。”明台道。他的眼前浮现出在日本大使馆,自己击毙桃子小姐的情景。当日,他和程锦云在一家小型旅馆拍摄了日军第二战区兵力部署计划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