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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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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的,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很久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顾元微任由乔暮阳这样紧紧地勒着她的腰肢,胸腔里的气息,似乎都被挤压了出去,呼吸都变得艰难,仿佛再用一些力,腰都可以被折断。

    她本来也想,再次见到她的瑾瑜,她也要给他这样的一个拥抱。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真真切切的相信,她回来了,他们团聚了。

    可现在,她被人狠狠的拥在怀里,而她,却双手垂在两侧,目光越过乔暮阳的肩膀,望着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阴郁掩盖了本该绚烂的天际。

    “暮阳......”

    “启年!启年,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乔暮阳哑然又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话语,听得顾元微心里头发酸。她明白,这些日子,他定然不好过。她更明白,他平坦的腹部意味着什么。

    顾元微收回远处的视线,垂下眸,停留在乔暮阳凸起地更加明显的锁骨上。正是因为明白,她才能放任他把自己拥在怀里,他应该庆幸,他们相遇在这个世界,否则......

    顾元微想,若是从前,她绝不会原谅一个把她推给别人的男人!多少借个口,多少顾不得已,都不足以抵销这样的背叛。

    时移世易,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顾元微闭上眼,垂下的双手,终于轻轻地环在乔暮阳的腰上,“瑾瑜,我需要你的解释。”

    耳边轻柔如情人呢喃的话语,顿时让乔暮阳如坠冰窟。

    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思念褪去,剩下的,是潮水过后的残留污浊。

    乔暮阳咬着唇,激动的泪水还盘桓在眼眶,心却开始因为恐慌而震颤。

    解释?他该怎么解释,他该从何解释?全身的力气,犹如在前一刻用尽,任他如何用力的想要把人禁锢在怀里,不愿分离,可顾元微的一个挣扎,已经让两人分隔。

    一掌的距离,面对面而站,呼吸似乎还缠绵在一起,可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已经在这闷热的下晌透出了凉气。

    乔暮阳的沉默,令顾元微隐匿压抑的怒意忽然冒了头。

    在她的意识里,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因为过于难以启齿。

    那么,是什么令他这样难以开口?

    顾元微直直地盯着乔暮阳的双眼,仿佛她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直接的,不给他任何逃避机会地盯着。

    “那一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把一切都推给了我,而你一声不吭?你看到了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顾元微一个接一个的质问,让乔暮阳如失了魂的木偶般呆愣了起来。

    顾元微停了一会儿,见得不到答案,声音骤然一冷,往上一提,“你说!说给我听!”

    乔暮阳被这一声冷喝喝得一颤,本能地往后一退。可他,也只是退了一步,就如柱子般,钉在了原地。

    他不能退,不能!

    乔暮阳微微仰着头,凝着顾元微,目光柔和专注而虔诚。她的身后是高大肃穆的佛像,庄严的,神圣的。可在他眼里,她才是他的神祇,永远的,高不可攀的存在。

    眼中的泪意已经干涸,他艰难的抿了抿唇,不舍地垂下眸,低下头,缓缓地跪了下去。

    “启年,是我太贪心了。”

    顾元微顿时皱了眉头,看着卑微地跪在地上的乔暮阳,一股难言的不悦涌了出来。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是不是该改改了?思绪微微一岔,顾元微又离开把自己拉了回来,“抬起头来,看着我,继续说。”

    乔暮阳稍稍迟疑,便如顾元微所言,看着她,缓缓道来。

    “那日,我听闻你喝醉了酒,与......与蒋......蒋将军一同下去小憩。我担心你,想去看你,正要下床,暮轩来了。他便说我病着,不方便下床,由他替我来找你,我答应了。可暮轩一走,我又担心,你喝了酒,怕暮轩他与你......所以我悄悄地跟着他出来了。然后,暮轩他撞见了......蒋......将军,被那人强......强拖进了房间......”乔暮阳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想到那时候暮轩的叫喊声,一如曾经的他那般声嘶力竭,拼命的叫,拼命的喊,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抵抗......都不过是徒劳。“而我则进了你的房间,与你......”

    顾元微望着乔暮阳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乔暮阳此时的反应,让顾元微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暮轩的事情,而是在说他自己的遭遇。“所以,与我缠绵的人是你?”

    顾元微突然□□来的声音,打断了乔暮阳的回忆,他眨了下有些迷蒙的双眼,笑得比哭还难看,“启年,是我。”他笑着,却莫名地滑下一行泪,毫无预兆。

    顾元微袖下的手猛得捏紧,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滴凝在乔暮阳下巴上摇摇欲坠的泪滴而去,然后看着它坠落,没入乔暮阳膝上缟素的衣摆上。她抿着唇,面庞紧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不要说了”这四个字就脱口而出。

    “启年,你知道的,我恨顾晨,所以对暮轩,我虽不恨,却从不喜。我曾想过,只要我大声嚷嚷,暮轩这一生就到头了。其实我也想这么做的,可我总觉得死是一种解脱,暮轩死了,顾晨的痛,也不过是一时的。这实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我让蝶心去找暮轩的心腹来救暮轩,我要暮轩活下去,我要用暮轩去折磨顾晨。至于蝶心的死,呵,我觉得他该死!”乔暮阳自顾自笑着,自顾自说着,“蝶心做了暮轩的替死鬼,而暮轩,则逃进了你的房间。你成了酒后乱性,要了暮轩的人。”

    “你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不,不,启年,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即使我明知道,你是否碰了暮轩这件事折磨得我几欲发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不会阻止。没关系的,启年,都没关系的,我只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心!”乔暮阳说着,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启年,我是不是很可怕?”

    顾元微沉默着,一双琉璃般美丽的眼睛,却是从没有过的流光溢彩,只是乔暮阳正蒙着自己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她那时虽然醉得厉害,可是她确定,她只与人缠绵了一次,她恍惚觉得很短暂很匆忙,然后她觉得怀里空了,再然后她便醒了,看到一身狼狈的暮轩。她想,她应该没有碰暮轩。

    “那么你最初接近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报复顾晨?”

    “是,抢走了你,顾晨的美梦就再不会圆满。”乔暮阳沉寂在难以自拔的哀戚里,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说的人与听的人,同时都震惊地瞪向了对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元微眼中的神采再次消失,紧皱眉头,盯着面目苍白的乔暮阳。“我母亲,早已脱离京城顾家一脉,我父亲母族亦消逝多年。我不过是区区商贾之后,而你母亲官至临江府同知,顾晨与我父亲诰命平级相当,他有什么美梦是需要攀上我才能达成的?”说着,撇开乔暮阳,兀自思索起来,“我一死,皇帝就追封我为正二品郡主,荣宠之至,前所未有,是因为我叔父的缘故?”

    “不,启年,那是因为,您是圣上的亲生女儿!”

    太过震惊,顾元微呼吸都跟着一窒,继而诧异地笑了声,“瑾瑜,欺瞒皇室血脉何等大罪,这不可能。”

    “启年,我若说,我不过是一缕不甘死去的冤魂,你信么?”乔暮阳笑着,垂眸跪坐在自己小腿上,深深的舒了口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身上的桎梏统统都消失了一般轻松而惬意。

    顾元微双眸一睁,紧接着又半眯起来,静静地凝在乔暮阳墨黑的发顶。

    佛前香炉里的香,即将燃尽。

    顾元微不知何时背过了身去,背对着长跪不起的乔暮阳。

    她仰头,一脸傲色又面目冷漠地盯着模样慈祥的佛像。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佛像慈祥又冰冷的双眸,仿佛在跟佛像较劲,仿佛一眨眼睛她就败给了她似的。

    窸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停下。

    顾元微扭头,视线斜向站在她身旁的老和尚,说不上尊敬,也谈不上不敬,“空空大师,好久不见。”

    “阿弥陀佛。”空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老衲不过是来续香,施主不必搭理老衲,自便,自便。”

    顾元微看着空空大师从香案上抽出三株大香,一一在长明灯上点燃。

    当空空大师正要伸手把香插入香炉,顾元微忽然伸手一挡,趁着空空大师不明所以的时候,从他手里接走了大香,“就让信女为佛祖上香吧。”

    空空大师面容一僵,眼底露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脸上倒是毫无异样,“施主迷途知返,为我佛进香,自是好事。”

    顾元微把香插入香炉,鞠了三个躬算是拜过,转而淡笑着道,“临时抱佛脚而已。”

    空空大师嘴角一抽,“老衲,还有事,两位自便。”说着,就大步往外走。

    “大师自便,信女晚些时候会来拜访。”

    空空大师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歪了歪才站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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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暮阳一直垂眸跪坐着,一声不响,等待顾元微最后给予他的宣判。

    时间仿佛凝滞了起来,一呼一吸都好像漫长地难以形容。

    直到空空大师的出现,时间仿佛再次流淌了起来。

    一双玄色的布鞋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里,与他缟素的衣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巴被人勾起,他不得不抬起头,再次望向那双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涯的眼眸里。

    浅褐色的眼瞳,如琉璃一般通透明亮,印着他凄惶又强装着漠然的脸孔。

    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忽然微微弯了起来,带了股笑意,却不知为何,看得他浑身发冷,心一点一点失去跳动的力量。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信。不如这样吧,你再死一次给我看,如果还能重生,那么,前尘往事,我一概不究。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依然兑现。”

    顾元微笑着,那笑容却是冷的。

    “若你死了,那么,我不会为你伤心,不会为你流泪,因为是你选择把我推给了别人!人死如灯灭,永世不复见。怎么样,愿意试一试么?”

    “好。”

    “那好,你便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为什么?”乔暮阳坚定的眼神,顿时开始动摇。

    顾元微顿时冷眼一眯,“因为仇恨与我,只能择其一!当然,你还有充分的时间考虑。”说着脚尖在碎裂的瓷瓶上踢了下,“准备鹤顶红,也是需要时间的,你可以慢慢考虑。”

    “启年,你能再抱我一下吗?”

    顾元微正向外走的步子,顿然一顿,回首,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无声的说了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