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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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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浓花瘦轻衣透,寂寞深闺愁千缕

    惜春催泪梨花雨,虚度流年聚散苦

    春儿苦着脸无意识地用钩子拨弄着炉灰,为了暖和冰冷的禅房。还在怀念着儿时我俩在荡秋千的情景,罗衣轻飏,象燕子一样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姿态引起了其他隔壁院落的公子前来爬墙围观,我和春儿欢乐的笑声依山傍林一直蜿蜒曲伸于鸟语花香。罗裳初试,由干荡秋千时用力,出了一身散发淡淡芳香的薄汗,额上还渗有晶莹的汗珠。这份娇弱美丽的神态恰如在娇嫩柔弱的花枝上缀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令春儿痴迷不能自拔陷入羡慕*之中,然娇美的风貌打动了经过的才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为之感到诧异,来不及整理衣装,急忙羞涩回避。

    欲回房不小心金钗下滑坠地,头发散落在绵绵的的细风中,有着无尽的凄凉,藏着无数的悲伤,匆忙惶遽捡起便笑了笑朝着自己的闺房跑去。依着门边害羞脸红用手绢掩盖住自己的面容看了看眼前面若白玉的才子。自从那日起,我慢慢有了情窦初开之意。怎不料却是朝思暮想的天佑哥,一见如故,情意相投,亦然得到百般深承眷注,始可言情,断无用情于熟悉人之理。只可惜可叹门庭若市已成为一方残容,半缕青丝,几抹嫣红,往昔每天依然车水马龙悄然离去,盛况已衰,银子流水般地消失,名气也一日比一日更残败。进京负罪的生活颠沛流离,俩家人苦中作乐,同遇患难,交往多了后,彼此都觉得性情相合,常在一处针线谈笑,交流苦乐作伴的感受,很快就情同夫妻。春儿想到此处抬起头,泪流下,哀叹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忆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的情景,春风又吹红了花蕊,已身在疼痛而又寂寞难耐的寺庙里。

    若不是春儿自小跟着家父学医,我的旧疾她哪能看得出来,恐怕是熬不过这个深春了。这样也好,有时我忍不住这样想,等春儿嫁给心上人了,我在这个世上的牵挂又少了一个。不对,应该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躺在床榻上的我忍不住冷笑起来,一半自嘲,一半苦涩,红玉啊红玉,你如何才能渡过这荣了又枯,枯了又荣的岁月?

    春儿听我这一番身陷囹圄,不能自拔的言语凉透了心,忍俊不禁扔掉手里的火钩,低下头先用袖子擦一擦眼泪,去柜子里拿出汗巾皂豆,端起烧热的水,进了里屋。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让我在饱经失落、无奈痛苦的日子里尽量舒服些。

    面容愁苦的彩云看着单薄无力的我,脸上就是抑制不住的忧伤和叹息。为了让我一个人静下心来,缓解心中的懊悔惆怅,自己走出屋外来到水井旁,把手中的水桶放在一边。虽是春深,山谷里的寒风依然冷透全身,彩云轻轻对着冻红的手掌呵了一口气。这变幻莫测的天气,才刚出屋不久就冷成这个样子。

    昨夜刚下了香山的第一场漂泊倾盆大雨,今天倒放了个大晴天,明亮的太阳明晃晃的当头照着,宛若着一袭轻便的装束,以一身不悔之姿涉水跋山,全然不顾雾霭浓重,又几重光晕挥洒。可却没有感到一丝暖和劲儿,禅坐在大佛堂外菩提树下的小妮子们都晒了一天了,那树枝头上的鸟儿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要飞去的迹象。倒是这深山的寒风一阵比一阵狂烈呼啸,像小刀子割着似的,直吹得人骨头都生疼了。

    幸好把昨个儿刚刚缝制好的棉袍穿上了,她一边跺着脚一边细细想着。看看天色昏暗,好似要下起绵绵如烟的大雨,水还得快点提回去,屋里头主子娘娘还等着解渴呢。

    她弯下腰提起水桶刚迈步,却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彩云姐姐,彩云姐姐,请放缓脚步稍等。”

    回头一看,原来是初来古寺禅房那里邂逅相遇的三师姐岳柔姑娘,正忙不迭的跑过来。

    “姐姐今个儿冒着寒风一个人出来提水了?这天气,这路上有是湿地又是泥土的,还是给我来帮你吧”岳柔伸手抢过彩云手中的水桶,一边问道。

    “昨个儿那一场大雨,把院子里头的井给满上了,今天一早起来和春儿妹妹前来打水,水桶抛进井里砸出好大一滩水,倒把我和春儿妹妹唬了一跳,身上的衣裙湿透了。无心再专注于盛满水,顾不上太多就转身回屋内换好衣服,这不折腾了大半天又出来打水。”彩云嘻嘻的笑道。见她执意要提,一番恭惟,心里着实喜欢。彩云也不再推让。

    “是彩云姐姐有所不知道了吧,下雨天夜里最好得把井口给封上的,井口边的盖子移过去就行,最好上边再盖上一层稻草,早晨揭开就没事。”

    两人一路往前,一边说着。

    “看这晴空万里的天气原本好好的,却不知过后风雨交加,只怕这几天都要冒雨顶着寒风出来打水了。”彩云轻轻呼出热气呵着快要冻的失去知觉的双手,一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深山里的天气才会回暖。

    “恐怕还早着呢,常言道,女儿家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晴时多云偶有阵雨,让人捉摸不定,况且山谷昼夜温差较大,自然冷了很多。”岳柔摇摇头,“对了,彩云妹妹看似是南边过来的,肯定没有过过这么冷的日子吧?这才刚春深,过些天恐怕要更冷呢,香玉娘娘的病还没好吗?”

    她问的是彩云服侍的我,深被雍正皇上宠爱的女子。执意放弃了所向往的富丽堂皇的生活毅然前来。但今日踏进这清心寡欲的孤山野寺,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也许山谷里一阵阵的朔风吹来,寒冷异常。主子娘娘心累体弱,自然没多大起色,冒了寒,头晕咳嗽。一直恹恹不振躺在床上。过一会儿我还要去给主子领药呢。”彩云哀声连连摇了摇头。想不到主子娘娘方来宫里任职为妃还未多少时日,今年春就跟自己一起入的古寺,刚入香山卧佛寺没多久就落下了病,一直恹恹懒懒,月事不调。

    “彩云姐姐不管哪儿的活怎么尽是姐姐在干,不是还有春儿妹妹那个陪侍丫鬟吗?都看不见她出来陪同姐姐一起打水,是不是偷懒。一直害得姐姐受累。”岳柔忿忿不平的说。

    按宫中惯例,正四品的芳婉除了绣锦、执帚一切技艺之类的工艺和粗使小宫女外,还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女官,彩云曾是天津内务府正黄旗一贵府包衣任职佐领的女儿,跟其他宫女一起服侍孝敬宪皇后的就是她。

    “春儿妹妹那丫头对主子娘娘姐妹相称,从小到大服饰跟随在身边形影不离,只是主子娘娘近来性情不好。春儿心情也日渐低落郁闷,这样下去难免会折磨出病,干脆连续几日几夜都不说话。她俩如亲人一般互相对待,经历这坎坷不平的人生,何不如让她们独处聊聊也好。我一人出来走走,呼吸空气也没什么。”彩云道。

    岳柔听后一点也不悲伤,相反地,她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这样坦荡磊落,一点也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意思,彩云诧异地看着她。岳柔竟越笑越大声,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彩云反而不知所措了,走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笑了一会儿,才勉强忍住了,仰脸淡然看着彩云:“我在寺里多年,耳濡目染中也深知这寺里漂浮着一种淡泊名利的气息。来到卧佛寺的,像我这样父母无依的孤女少,无法感受锦衣玉食侍奉先皇的宫人心中的滋味。那些身处红尘的女人从来是耐不住寂寞的,无可奈何寺规森严清淡,要想风流快活又想清闲自在无烦恼,这两全其美之事很能做到。既然规避尘劳何不如放下不开心的过去,好好在寺院中静心修养。只可惜香玉娘娘尘缘未了,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就能打开心结,自然心情会开朗舒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