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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藏青篇: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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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深盯着剑鞘上的那块白玉,跟十三年前相比,似乎不如从前雪白了。玉能辟邪,所以玄剑上多镶玉,他的罗睺剑上,就镶着一块黑玉。

    他跟着白隐到了官道上,看着白隐的背影,心里迷惑一茬接一茬。

    白氏长子,这时候不应该早已出相入仕了么。难道白家长子和次子调换了一下,长子走了玄门,次子承袭了权贵?

    这也并非没有先例,虽然说规矩在那里,但事从权宜,百姓尚且还有爱幺儿的,何况兄弟天资也各有不同。但高门之家,重视权贵胜过玄门,这是肯定的。从子弟中挑选承袭权贵的那个,肯定是最适合走仕途,也最受器重的那一个。

    而白家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明也就只有白隐一个。

    喜怒不形于色,应该颇有城府,确实很适合混官场。林云深想,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张脸,到底是什么打算,他真是看不出来。他大魔头林云深重生了,就站在他面前,这个白隐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想钻进了他肚子里去看看。

    天色已明,他们到了一处茶肆,白隐说:“歇歇再走。”

    茶肆里除了他们,还有七八个玄门人士在那里歇脚。林云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的直不起腰来,把背上的包袱和剑都拿下来,不无埋怨地说:“这剑死沉。”

    白隐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林云深接过来一口闷了,茶水还有些烫人,他喝完了之后伸着舌头直哈气。四野里寂静无风,大清早也是有些闷热的。林云深朝那群人看了一眼,却突然听见他们在说朝仙会的事儿。

    十月半是玄门一年一度的朝仙会,说是玄门之间的一场切磋学习,其实是一种暗中较量。朝仙会是玄门最重要的一场大会,在西州之所举行,因为没有门槛,人人皆可参加,因此每年一度的朝仙会,可谓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是一大盛事。

    掐指算算,如今九月半,要参加朝仙会的人,是该启程了。林云深不由多听了几句。

    “话说这些年朝仙会,怎么都没见到白家长子的身影,他不是走了玄门么?”

    “你们不知道么,听说白家长子,如今已坠魔道。不过江东白氏乃是权贵之家,如今朝廷的天师白冲之,人称“山中宰相”,他出面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江东白隐?他入了魔道?”问的人不可思议,旁边听的人,比如林云深,更是不可思议,这也是他想问的。他抬头看了对面坐着的白隐一眼,白隐却面色如常,抿了一口水,那嘴唇有些干裂,脸色有疲惫之态。

    “听说……我也是听说啊。这白隐当年不是诛魔有功之臣么?听说他在藏青山发现了林千山的阴术秘籍,动了魔心。那林千山虽然是个阴毒的妖道,可是他的法术是实实在在的高明,当年多少人都败在他的手下。这样的法力,谁不想得到。或许白隐自认压得住邪气,所以铤而走险了呢。”

    林云深面色沉沉,看了白隐一眼。

    “祸不单行啊,你们听说了么,大魔头林云深,又重现人间了。这一下,天底下就有两个大魔头了。”

    两个大魔头,说的是他和白隐?

    林云深抿着嘴唇,扭头又看了白隐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有听说?”

    “就在前几日,林云深骑着他的那头骇人大鸟坐骑,出现在了藏青山下一个小镇上,几个玄门弟子亲眼所见。”

    白隐估计是这才听说他重生的事儿,似乎对他骑着小白大肆招摇颇有微词,因此眉头一锁,看了他一眼。

    “更诡异的是,那几个弟子去山里猎妖,竟全部肠穿肚烂而死,如此巧合,又是如此惨烈死法,凶手不是林云深那个魔头,又能是谁。”

    “哪一年没有他重现人间的消息传出来,结果呢,都是杜撰。这林云深人虽然死了,可存在感比你我这等大活人还强呢。再说了,什么叫天底下有两个大魔头了,这江东白隐,哪里算是魔头。他修的是不是魔道尚且不知。林云深那个魔头,刁钻狡猾,当年他凭着美貌少年模样,一脸无辜,猎杀了多少不识他的玄门之士,又以正义为名,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此恶毒之人,怎么能和白隐相提并论!白隐和他比,就算是魔头,那也是好魔头!”

    乖乖,当年他用这种话为自己辩解了多少次,结果大家都怎么说?

    “魔头就是魔头,不走正道,还分什么好魔头坏魔头?”

    “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颠倒黑白!”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林云深恨的牙痒痒,狠狠瞪了白隐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挫败感。

    这世道啊,真是不公平的很。即便是犯一样的罪,下场也截然不同。白隐从始至终命都比他好。他在白隐跟前,总是显得那么不堪。他被污为野种,自小寄人篱下,后来入妖道,更是为人不齿,人人得而诛之。可是白隐出身高洁,名声显赫,即便修了妖道,也比他境遇好上很多。正是这种对比,常常让他内心生出一种邪恶的想法,想要把白隐弄的和他一样污秽不堪才好。

    他心里烦躁的很,于是就把腿放到长凳上,自己靠着凉棚的柱子小憩了一会,平复了自己的心境。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他才睁开了眼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旅店里遇到的那群西州子弟,还有那个叫白鹇的年轻人。

    他们也在茶肆下马,白鹇将马拴好,立即跑了过来,脑门上一层细密汗珠也顾不得擦,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师叔,我们刚从栖霞里路过,发现那里被人屠村了,全都被割了头,如此阴毒,必是那邪祟作怪。”

    林云深眯着眼打量着那年轻人,唇红齿白,只是面容有些憔悴。这个难道是白隐的跟班?

    白鹇也看见了他,估计是看到他和白隐一桌,所以愣了一下。白隐扭头瞧了林云深一眼,林云深赶紧坐了起来,冲着白鹇笑了笑。

    白隐对他说:“这是我一个堂侄,白鹇。”

    林云深正要跟白鹇打招呼,就见白隐转头看向白鹇,介绍说:“这是你杨师叔……”

    “叔什么叔,”林云深立即打断了他,好笑,他如今十几岁含苞待放的年纪,个头矮小如少年,哪里能被白鹇称一句师叔,依他看,这白鹇看上去比他还要大上两岁。他立即笑着对白鹇说:“喊哥就行。”

    白鹇立即作揖:“杨兄……”

    “……师叔。”

    林云深和白鹇都是一愣,看向说话的人。

    白隐面色无波,抿着茶眼皮微微下耷,重复了一遍:“喊师叔。”

    ……

    白鹇赶紧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杨师叔。”

    林云深虽然脸皮一向厚,可还是讪讪的,有点笑不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在西州派下马的子弟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