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是我的妈妈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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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戴上一顶帽子，准备外出去菜市场买菜。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蹲在鱼缸里的青年歪头看我：“三三？”
“是我。”我一边系鞋带一边头也不回地应道。
有一阵哗啦的拨水声。
青年伸手攀上玻璃沿，无意识地往我这边探了探上身，那一双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我看，眼神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呆滞：“你要去哪里？”
穿好鞋，我站起了身，对金蛋蛋道：“我出去买点菜。”
“哦……”青年木木地应了一声，“你早点回来。”
我应声好，迈步开门要走的时候，泡在水缸里的金蛋蛋一眨眼，呆呆又问：“三三？”
“……是我。”
“你要去哪里？”
我面无表情地一把将身后的大门给关上了。
通往集市的那一条路上，我看到了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养鸡场。
这个鸡场开了很多年了，曾经一度是我小时候挥之不散的噩梦。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我还没有得到眼睛的能力之前的某一天，就曾被鸡场惟一的一只大公鸡追得满街跑。我显然跑不过振着翅膀加速度的大公鸡，最后还不慎一跤摔在了地上，让那只公鸡一鸡喙啄了个正着。我一身摔伤，外加被啄得吃疼，我当场就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后来，我就让奶奶拉去卫生所打了一针狂犬疫苗，这又憋屈得我哭哭啼啼了好久。
在我的眼睛能看到人形之后，我也同样看到了那只公鸡的形象，果然如想象中的那般凶悍。不过，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时间，那一只大公鸡不是挂了，应该就是进人的肚子里了吧。
久别重逢，我又一次路过了那家鸡场。
我拉低了帽子，提拎着一只购物袋匆匆地从鸡场路过，连一记斜眼都没往里边瞄，便大步大步走向了集市。
小镇的菜市场啊……除了蔬菜，多的是鸡鸭鱼。
一些水盆里或立或站着一些人，窄口的竹笼子里也有好些男男女女拥挤地站着，你推我攘，除了那一些嚎着救命的，还有一些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你别碰我！”“你的手往哪儿摸呢！”“你离我远一点！”，更甚还有好几只大胆子的朝路过的买菜人招手喊：“快来买我呀~”“我肉多可好吃啦~”“我这家很便宜哦~”……
原本菜市场就热闹，现在加上这些动物，更是热闹得翻了天。
这是我小时候跟着奶奶在一起常见到的景象，一派生机勃勃，让人熟悉又陌生。我从小在这镇上长大，镇子小，路上随便走过的一个人都能乱七八糟地扯上一堆关系，因而，这小镇里的人……多多少少是熟识我的。只不过，他们见着我，也装不认识似的。
脑袋上的帽子低了又低，我选了一些爱吃的蔬菜，一次性买完好几天的伙食，才转身往家走。
回家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路过了那一个鸡场。
不比之前的安静，这一次，鸡场里边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
“啊啊啊有老鼠！”
“老公快来赶走他！”
“老鼠跑这边来了！老公快过来！”
……
老鼠？
我原本还想当一个安静的路人甲路过，听到里面那群女人尖叫着“老鼠”两个字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地方的老鼠不少，应该不会是我昨天会见的那只小老鼠吧？
我奇怪地往鸡场那边看了过去，正巧看见一个小个子正满鸡场的乱跑，那里边一群妹子女人扯开了嗓子叫个不停，你推我攘地躲着胡乱蹿的老鼠。要是老鼠不小心跑到鸡堆里去了，那群母鸡惊得一个劲儿地用手扇他。
……看来这年头，是个母的都会怕老鼠。
而那只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老鼠也没反抗，紧张地护着怀里揣的东西，跟个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还真是昨晚见过的那只小老鼠。
……那我要去救他吗？
鸡场里的母鸡太多了，而且那里边应该还有一只威猛的大公鸡。
我看了看那只被拍得老惨的老鼠，他正灰头土脸地寻着出去的路，似乎是太过于害怕与慌乱，他急得一直在鸡场里打转儿，无论如何都找不着一个准确的方向。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拉他一把，谁想他猛然一个抬头，瞥眼就看到了我。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随后摸准了方向朝我跑了过来。
……找到方向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正了正帽檐，转身继续往家里走去。
刚拧开门进去，门口柜上的一只大鱼缸上的青年就倾过上半身凑了过来，那一双透亮的眼睛呆呆眨了两眨，企图把我看个仔细，声音悦耳动人：“三三？”
“是我。”我边脱鞋边应道，顺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挺早之前就出去了。”
“你出去干什么了？”
“买菜。”
“哦……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好像很久没有跟你见过面了？”呆呆的青年歪头比划了一下，道，“我记得你应该只有这么高，身上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和裤子。”
“……”那好像是我读高中时穿的校服。
我淡定地跟金蛋蛋对视了一会儿，他一眨眼，眼珠子里很快地又蒙上了一层茫然：“三三？”
哦，七秒时间到了。
我应了一声，迈步去厨房放刚买的菜，身后边还不时传来金蛋蛋的问话声。
我挑着几个问题回答了，可是没一会儿，金蛋蛋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三三？”上。
“笃笃。”
我刚将买来的菜收进冰箱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敲玻璃的脆响。我下意识往后边一望，发现玻璃窗外边站着一个人，身材微胖，不高，他头上、身上还沾着不少的鸡毛，甚至还有好几道被鸡爪子刮出来的血口子。他正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似的。
那一只小老鼠怯怯地又敲了敲玻璃，细细的声音从玻璃门后传来：“我、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老鼠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解释道：“我这次不是来偷东西的。”
“……”我也没说你是来偷东西的。我过去，隔着一面玻璃问他：“那你过来干什么？”
就算隔着玻璃，那只老鼠也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软绵绵的弧度：“因为昨天晚上打碎了你的蛋，所以……”他小心地举起了另一只手，脏兮兮的手心里躺着一颗柔白的鸡蛋，笑容怯怯，“我拿这个还给你。”
啊，这个笨蛋是为了还我鸡蛋，才会去鸡场里偷鸡蛋，以至于被那群母鸡追着打吗？
我瞥了那颗鸡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鸡蛋好像细细地颤抖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的好，我犹豫了一会儿，对他道：“你把它还回去，我不要。”
小老鼠原本亮晶晶的小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摇头道，“那是别人的鸡蛋，你快还回去。”
“可是……”老鼠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注意到他手心的那颗鸡蛋猛地抖了一下，忽然，空气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响，接着，我就看见鸡蛋上有裂纹一点一点地绽放开，很快如同蜘蛛网一般遍布了整个鸡蛋壳。
喀。
蛋壳顶破出了一个小洞。
小鸡要出来了。
有几根沾着黏液的手指巴开了小洞，咔嚓又是一声脆响，一个小婴儿的脑袋从蛋壳里探了出来，浅黄色的短头发湿黏黏的，双眼紧闭。
婴儿……
不仅是我看呆了，还举着鸡蛋的老鼠更是睁大了眼睛，懵得厉害。
有了这一个开头，小小的鸡蛋壳再也容不下婴儿庞大的身体，一下子碎了个彻底。而小婴儿沉沉的重量惹得老鼠的小手猛地一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将险些掉地上的小鸡崽搂进怀里。
我和老鼠面面相觑，而他怀里搂着的小鸡因为过于柔若无骨，头侧向了我这边。似乎要苏醒了，她细细地嘤咛了一声，紧阖的眼皮一点点睁开来。我一个抖眉，心中刚涌出一股不祥，就看见那只歪着头的婴孩睁开了双眼，一眼对上了我。
那一张还粘着黏液与碎蛋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张开柔软的手臂朝我呼唤，声音又脆又细，带着一股奶声奶气：“妈妈！抱抱！”
“……”我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我的心情有点崩溃。
小鸡没有得到回应，她不开心地扁了扁嘴，偏头又看向了抱着她的老鼠，眼前又是一亮，唤道：“爸爸！”
随着小鸡这一声，老鼠脏兮兮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他抖着手，卷睫毛颤了颤，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应完，他就得到了小鸡开心的抱抱。
老鼠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我，面上红了又红，怯怯地嗫嚅道：“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对面的父慈子孝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心塞。
这只鸡宝……认了一只老鼠当爸爸？
不过说回来，鸡这种动物好像是凭着第一印象认亲的，认下这死理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把她的三观扭回来，认清她的亲生爹妈其实是母鸡和公鸡。
那要把她送回鸡场去吗？
“妈妈！”窗户外的小鸡崽讨了老鼠的欢心，这会儿又转过来朝我要抱抱。
……估计送回去了，这小鸡也认不出自己的亲爹妈是谁。
算了，这个问题应该交给带鸡崽过来的老鼠去解决。
对面的老鼠搂紧了蹦跶着向我要抱抱的小鸡，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的模样还真像一个初次当父亲的小伙子。
这场景还挺有趣的。
我抿起嘴唇，忍下了笑意，面上正色道：“你带过来的蛋，当然由你负责承担这个责任。”
老鼠还有些懵：“什么责任？”
“当她的爸爸。”我顺口接话道。
老鼠的脸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抱着小鸡的手抖了又抖，好一会儿，才羞涩地露出一抹笑容：“好……”
“不过……”我想了想，正要劝老鼠最好还是找个时间把小鸡还回去的时候，老鼠垂下了眼帘，怯弱地小声道：“你愿意当她的妈妈吗？”
“……”
什么鬼。
再看对面的小鸡笑弯了一双水莹莹的大眼睛，伸长了藕节一般的小手臂要我抱，而抱着她的小老鼠羞怯得像个小媳妇似的，我沉默了下来。
一大一小分明种族不同，这看人的目光却一样的火辣辣。
……照顾动物园的那一堆动物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愿意跟动物有太多接触。a市认识我的人不多，因而这种感受不太深，可是，一回到从小居住的b市小镇，我就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因为读小学时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再加上地方小，乡里邻居谣传的速度飞快，这里的人几乎多多少少都知道我“精神有点问题”这件事。
我一顿，面上一点表情也没了：“我拒绝。”
不顾窗户外的两个在说些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窗户。
第二天一早，我戴上一顶帽子，准备外出去菜市场买菜。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蹲在鱼缸里的青年歪头看我：“三三？”
“是我。”我一边系鞋带一边头也不回地应道。
有一阵哗啦的拨水声。
青年伸手攀上玻璃沿，无意识地往我这边探了探上身，那一双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我看，眼神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呆滞：“你要去哪里？”
穿好鞋，我站起了身，对金蛋蛋道：“我出去买点菜。”
“哦……”青年木木地应了一声，“你早点回来。”
我应声好，迈步开门要走的时候，泡在水缸里的金蛋蛋一眨眼，呆呆又问：“三三？”
“……是我。”
“你要去哪里？”
我面无表情地一把将身后的大门给关上了。
通往集市的那一条路上，我看到了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养鸡场。
这个鸡场开了很多年了，曾经一度是我小时候挥之不散的噩梦。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我还没有得到眼睛的能力之前的某一天，就曾被鸡场惟一的一只大公鸡追得满街跑。我显然跑不过振着翅膀加速度的大公鸡，最后还不慎一跤摔在了地上，让那只公鸡一鸡喙啄了个正着。我一身摔伤，外加被啄得吃疼，我当场就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后来，我就让奶奶拉去卫生所打了一针狂犬疫苗，这又憋屈得我哭哭啼啼了好久。
在我的眼睛能看到人形之后，我也同样看到了那只公鸡的形象，果然如想象中的那般凶悍。不过，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时间，那一只大公鸡不是挂了，应该就是进人的肚子里了吧。
久别重逢，我又一次路过了那家鸡场。
我拉低了帽子，提拎着一只购物袋匆匆地从鸡场路过，连一记斜眼都没往里边瞄，便大步大步走向了集市。
小镇的菜市场啊……除了蔬菜，多的是鸡鸭鱼。
一些水盆里或立或站着一些人，窄口的竹笼子里也有好些男男女女拥挤地站着，你推我攘，除了那一些嚎着救命的，还有一些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你别碰我！”“你的手往哪儿摸呢！”“你离我远一点！”，更甚还有好几只大胆子的朝路过的买菜人招手喊：“快来买我呀~”“我肉多可好吃啦~”“我这家很便宜哦~”……
原本菜市场就热闹，现在加上这些动物，更是热闹得翻了天。
这是我小时候跟着奶奶在一起常见到的景象，一派生机勃勃，让人熟悉又陌生。我从小在这镇上长大，镇子小，路上随便走过的一个人都能乱七八糟地扯上一堆关系，因而，这小镇里的人……多多少少是熟识我的。只不过，他们见着我，也装不认识似的。
脑袋上的帽子低了又低，我选了一些爱吃的蔬菜，一次性买完好几天的伙食，才转身往家走。
回家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路过了那一个鸡场。
不比之前的安静，这一次，鸡场里边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
“啊啊啊有老鼠！”
“老公快来赶走他！”
“老鼠跑这边来了！老公快过来！”
……
老鼠？
我原本还想当一个安静的路人甲路过，听到里面那群女人尖叫着“老鼠”两个字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地方的老鼠不少，应该不会是我昨天会见的那只小老鼠吧？
我奇怪地往鸡场那边看了过去，正巧看见一个小个子正满鸡场的乱跑，那里边一群妹子女人扯开了嗓子叫个不停，你推我攘地躲着胡乱蹿的老鼠。要是老鼠不小心跑到鸡堆里去了，那群母鸡惊得一个劲儿地用手扇他。
……看来这年头，是个母的都会怕老鼠。
而那只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老鼠也没反抗，紧张地护着怀里揣的东西，跟个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还真是昨晚见过的那只小老鼠。
……那我要去救他吗？
鸡场里的母鸡太多了，而且那里边应该还有一只威猛的大公鸡。
我看了看那只被拍得老惨的老鼠，他正灰头土脸地寻着出去的路，似乎是太过于害怕与慌乱，他急得一直在鸡场里打转儿，无论如何都找不着一个准确的方向。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拉他一把，谁想他猛然一个抬头，瞥眼就看到了我。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随后摸准了方向朝我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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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边脱鞋边应道，顺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挺早之前就出去了。”
“你出去干什么了？”
“买菜。”
“哦……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好像很久没有跟你见过面了？”呆呆的青年歪头比划了一下，道，“我记得你应该只有这么高，身上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和裤子。”
“……”那好像是我读高中时穿的校服。
我淡定地跟金蛋蛋对视了一会儿，他一眨眼，眼珠子里很快地又蒙上了一层茫然：“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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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着几个问题回答了，可是没一会儿，金蛋蛋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三三？”上。
“笃笃。”
我刚将买来的菜收进冰箱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敲玻璃的脆响。我下意识往后边一望，发现玻璃窗外边站着一个人，身材微胖，不高，他头上、身上还沾着不少的鸡毛，甚至还有好几道被鸡爪子刮出来的血口子。他正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似的。
那一只小老鼠怯怯地又敲了敲玻璃，细细的声音从玻璃门后传来：“我、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老鼠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解释道：“我这次不是来偷东西的。”
“……”我也没说你是来偷东西的。我过去，隔着一面玻璃问他：“那你过来干什么？”
就算隔着玻璃，那只老鼠也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软绵绵的弧度：“因为昨天晚上打碎了你的蛋，所以……”他小心地举起了另一只手，脏兮兮的手心里躺着一颗柔白的鸡蛋，笑容怯怯，“我拿这个还给你。”
啊，这个笨蛋是为了还我鸡蛋，才会去鸡场里偷鸡蛋，以至于被那群母鸡追着打吗？
我瞥了那颗鸡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鸡蛋好像细细地颤抖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的好，我犹豫了一会儿，对他道：“你把它还回去，我不要。”
小老鼠原本亮晶晶的小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摇头道，“那是别人的鸡蛋，你快还回去。”
“可是……”老鼠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注意到他手心的那颗鸡蛋猛地抖了一下，忽然，空气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响，接着，我就看见鸡蛋上有裂纹一点一点地绽放开，很快如同蜘蛛网一般遍布了整个鸡蛋壳。
喀。
蛋壳顶破出了一个小洞。
小鸡要出来了。
有几根沾着黏液的手指巴开了小洞，咔嚓又是一声脆响，一个小婴儿的脑袋从蛋壳里探了出来，浅黄色的短头发湿黏黏的，双眼紧闭。
婴儿……
不仅是我看呆了，还举着鸡蛋的老鼠更是睁大了眼睛，懵得厉害。
有了这一个开头，小小的鸡蛋壳再也容不下婴儿庞大的身体，一下子碎了个彻底。而小婴儿沉沉的重量惹得老鼠的小手猛地一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将险些掉地上的小鸡崽搂进怀里。
我和老鼠面面相觑，而他怀里搂着的小鸡因为过于柔若无骨，头侧向了我这边。似乎要苏醒了，她细细地嘤咛了一声，紧阖的眼皮一点点睁开来。我一个抖眉，心中刚涌出一股不祥，就看见那只歪着头的婴孩睁开了双眼，一眼对上了我。
那一张还粘着黏液与碎蛋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张开柔软的手臂朝我呼唤，声音又脆又细，带着一股奶声奶气：“妈妈！抱抱！”
“……”我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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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鸡没有得到回应，她不开心地扁了扁嘴，偏头又看向了抱着她的老鼠，眼前又是一亮，唤道：“爸爸！”
随着小鸡这一声，老鼠脏兮兮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他抖着手，卷睫毛颤了颤，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应完，他就得到了小鸡开心的抱抱。
老鼠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我，面上红了又红，怯怯地嗫嚅道：“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对面的父慈子孝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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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回来，鸡这种动物好像是凭着第一印象认亲的，认下这死理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把她的三观扭回来，认清她的亲生爹妈其实是母鸡和公鸡。
那要把她送回鸡场去吗？
“妈妈！”窗户外的小鸡崽讨了老鼠的欢心，这会儿又转过来朝我要抱抱。
……估计送回去了，这小鸡也认不出自己的亲爹妈是谁。
算了，这个问题应该交给带鸡崽过来的老鼠去解决。
对面的老鼠搂紧了蹦跶着向我要抱抱的小鸡，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的模样还真像一个初次当父亲的小伙子。
这场景还挺有趣的。
我抿起嘴唇，忍下了笑意，面上正色道：“你带过来的蛋，当然由你负责承担这个责任。”
老鼠还有些懵：“什么责任？”
“当她的爸爸。”我顺口接话道。
老鼠的脸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抱着小鸡的手抖了又抖，好一会儿，才羞涩地露出一抹笑容：“好……”
“不过……”我想了想，正要劝老鼠最好还是找个时间把小鸡还回去的时候，老鼠垂下了眼帘，怯弱地小声道：“你愿意当她的妈妈吗？”
“……”
什么鬼。
再看对面的小鸡笑弯了一双水莹莹的大眼睛，伸长了藕节一般的小手臂要我抱，而抱着她的小老鼠羞怯得像个小媳妇似的，我沉默了下来。
一大一小分明种族不同，这看人的目光却一样的火辣辣。
……照顾动物园的那一堆动物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愿意跟动物有太多接触。a市认识我的人不多，因而这种感受不太深，可是，一回到从小居住的b市小镇，我就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因为读小学时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再加上地方小，乡里邻居谣传的速度飞快，这里的人几乎多多少少都知道我“精神有点问题”这件事。
我一顿，面上一点表情也没了：“我拒绝。”
不顾窗户外的两个在说些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