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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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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发.005因叹息折损帝王家,怎细算潜龙浮旧茶

    自合睿王上船之后,林家上下比之从前更整肃十分。林家寻常下仆虽不知来人是合睿王,却也隐约察出其来历不凡,行|事动作皆不由更小心了些,只恐出什么岔子。

    这其中最为煎熬的却反倒是林玦。自那一日后,他就被留下,同合睿王一道住着。虽他才十三岁,还未弱冠,却也觉得诸多不便。只是苦在心里,却不能说出口。

    合睿王看他脸色一日比一日不好,哪里想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若换了平日,他是绝不会把林玦拘在这里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受了伤,且这林海还不是自己人,不能十分相信。唯有把林玦拘在自己眼下,才是万全之理。

    林玦苦闷,林海和贾敏二人却更比他头疼一些。

    林玦从未接触过官场,只隐约察觉出一些。这两人却一个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一个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自然想得比他更深远。只是想明白了,这烦恼却也来了。

    贾敏正对着林海写下的字帖练字,才写了几行,便又放下。她虽极力叫自己平静,却总是无法。

    林海从外头进来,正望见那几行字,便道:“夫人心乱。”

    “我只担忧玦哥儿。”琉璃递了茶与她,她慢慢撇去茶沫,眉头略皱:“也不知现在是怎么个章程。”

    “玦哥儿自小聪慧,想必周旋得来。”林海坐到位置上,也端了茶吃:“我如今担忧的,是另一桩事。圣上命我回京任职,如今又在道上碰着受伤的合睿王,这两件事并在一起,总算能看出点苗头来。”

    “老爷的意思是……”

    林海颔首,讳莫如深地道:“圣上……已然年迈。”

    皇上已开始担忧自己百年之后,究竟哪一位皇子登上皇位了。

    圣上子嗣不丰,活到成年的皇子拢共也就那么几个。

    其中大皇子慕容永宽先天眼盲,已被除在外。

    二皇子慕容永宁天性聪明,才学卓佳,曾被皇上赋予厚望封为太子。然天妒英才,二皇子才满双十就去了,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璨萏郡主。

    三皇子慕容永定五皇子慕容永宣同为中宫嫡出,同进同出。二人心思深沉,寻常看不出什么心思。

    四皇子慕容永宥其母出身过低,然其才学优渥,却也不能视之无望。

    如今船上这位合睿王本名慕容以致,却是当今圣上最小的一位弟弟,一母同胞,较其余兄弟更亲近些。他是先帝的遗腹子,太后娘娘怀他才一个月,先帝就去了。正因如此,当今圣上对他爱如亲子。才落地就封了郡王,满十六时得封亲王。对其爱重,可见一斑。

    合睿王不理朝堂事,最喜练兵打仗,平日里都在边境待着。

    圣上连合睿王都叫了回来,恐怕皇位之事,已迫在眉睫。

    贾敏听了,冷笑道:“恐怕我哥哥他们也是听了这消息,所以才急着把元丫头送进宫去搏命。太公从前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挣出了这些繁荣,如今算是要被败完了。寻常人家都不会想着把姑娘送进宫里去,咱们国公府却想着靠姑娘挣荣华,何其耻辱!母亲竟也不劝劝哥哥。”

    林海凑过去,揽了她肩膀,低声道:“如今贾府一日日往下坡走,已现深秋之态。你两位哥哥也是担忧。”

    富不至三代,换了谁能不忧心。

    贾政如今将贾元春送进宫,且在皇后宫里当女史,指不定就得了哪位皇子青眼。便是不是潜龙,能捞一个皇子妃当当,也算是为贾府添了一层壁垒。

    只是若搏得不好,无声无息死在这深宫中了,也未可知。

    思来想去,终无万全之法。

    两人靠在一处,静静坐了一时,不免心内疲惫。却在这时,听见床|上传出动静,正是黛玉午睡方醒,在里叫人。

    琳琅抱了黛玉出来,黛玉在她怀里揉眼睛。

    贾敏忙起身把她接过,将黛玉的手拉下来,不叫她揉。

    黛玉见林海在此,伸长了手臂要他抱。待林海抱了,她却又觉不对,乖乖在林海怀里待了一时,终问道:“爹爹,黛玉想大哥。”

    算算时候,自那一日林玦下船起,黛玉已有十余天不曾见过他。合睿王不许林玦出来,便是伺候林玦的采意采心也不叫进去,万事不知道,这才是叫人担忧的地方。

    黛玉日日都要寻一回哥哥,却总也寻不到,实在委屈。

    贾敏端了一碗奶|子喂她,哄她说:“你哥哥且忙着,等他空下来,自然来看你。”

    黛玉吃了一口,又歪头问:“忙什么?”

    总不好同她说那些,贾敏因想了个招,骗她道:“你哥哥忙着娶新嫂子呢。”

    又细细哄骗过她一回,方才不闹。又命琳琅抱着她去外头看水花。

    林海等黛玉出去,才嗔她:“怎么在黛玉|面前说这些,玦哥儿还年幼。”

    贾敏命人另调了一碗玫瑰汁子,端到他面前叫他吃,反道:“老爷是看儿子,自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小的。要我说,却不小了。玦哥儿年已十三,也是时候准备人教他人事。老爷不理内宅,自然不知道这些。我的意思是,到了京城天花乱坠,只恐他被人带到旁的地方,不如咱们家里早早预备下去。”

    这玫瑰汁子最适宜在夏季饮用,林海用了几口,也觉得鲜香无比,吃着清爽。

    再一想贾敏说的,又觉很有道理。方点了头:“夫人说的是,既如此,就该早些准备下去。”

    贾敏也端了一碗玫瑰汁子在吃,碗勺交错之间,只听她说:“不必费什么事,我一早瞧好了。采意和采心相貌寻常,不必动他们。若来日玦哥儿有意思,再给开脸就是。我的八个大丫头里,琉璃琳琅都是母亲给我择的,年岁大了,也不能够。另有后选上来的玲珑和璎珞,玲珑端方,璎珞灵动,我瞧着很好。预备给玦哥儿放在房里,老爷觉得如何?”

    “夫人觉得好,自然是好。”林海于女色从来寡淡,否则也不至半辈子只得了一对嫡子嫡女。这些内宅事物他从不过问,更别提儿子的房中事。自然贾敏说好,就都是好。

    贾敏也知道他平素是这个性子,无奈地笑笑,再不多话。从说琉璃和琳琅的事也是这般。

    琉璃琳琅是贾敏从贾府带来的,贾母自她出生就为她准备好了,来日出嫁的时候用以陪嫁。贾敏怀林玦之时,便提及叫林海将二人收房,却被林海以专心公务为由婉拒。怀了林玦之后,贾敏总怀不上,后也提过此事,仍被拒绝。后来贾敏也就绝了这个心思。

    林玦正坐在房里抄书,再想不到贾敏已在为他择通房。

    才抄了一页,又听归霁道:“字抄小了,王爷瞧着眼累,还请林大爷重抄。”

    林玦抿了抿唇,将那页纸扯下,卷成一团,扔到篓里。

    这合睿王规矩实在是多,他在这里住着,衣食住行全是合睿王手下人伺候,用着不顺手另说,只看着那些冷脸也实在叫人煎熬。

    合睿王嗜辣,林玦口味偏甜淡。在这里用饭,却没人会不顾王爷之尊,来问他一个小小的世家之子。在这里用饭,林玦吃得极少。只住了小半月,身形便瘦了一圈。

    用得本就少,还兼并着要读书抄书,又常被下|药,林玦的身子虚得极快。

    归霁又总为难他,抄书的时候总叫他重抄。林玦才抄了几行,就觉胃部骤疼,手中发颤,却是连笔都拿不稳,颤巍巍地掉在桌上,捂着发疼的胃部,面色惨白。

    “林大爷?!”归霁也着了慌,上前扶他。

    手才碰到林玦的肩膀,就被隔开。惊愕抬头看去,却是合睿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面无表情地将林玦抱起来,安置到床|上。

    林玦不肯让他碰自己,胃部却疼得厉害。本力气就不如他,如今更是再没半分挣扎的余地。

    合睿王放下他,又命邢季来把脉。邢季见合睿王将林玦抱起,也错愕一番,却很快收好。上前把脉,细细辨了一刻,才道:“林大爷并无大碍,不过饮食不调所致。再添上心思重,身子难免虚了些。”

    “可要吃药?”合睿王问。

    “可用一些调养滋补的药物。”

    合睿王望了林玦的脸一时,才对归霁道:“下去煎药。”

    归霁面色苍白,身形不稳,待出了门,腿脚一软,还是邢季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

    归霁露出艰难的笑来:“多谢公公。”

    “你若待那位林大爷能有现在半分尊重,也不必像现在怕得这样。”邢季收回手,叹息道:“我瞧着欣馥不在,你们的心思也跟着浮了。原先看着你是个好的,怎么也学的眼皮子发浅。”

    “公公……”

    “林大爷到底是世家大族的爷,你这样苛责他,又是何必?王爷如今虽防着他,来日指不定有用到他父亲的地方。明日如何,尚未可知。你将一切做在脸上,还不许人家记在心里?王爷叫你下去煎药的意思,是为着敲打你。若再有下一次,可就难说了。去吧,好生做事,别再出岔子。”

    归霁千恩万谢地去了,邢季在后头摇头感慨:“终归不如欣馥,不堪大用。”

    林玦纵然现在再不起眼,也是林海唯一的嫡子。她仗着合睿王的威风在这里糟践人家,便是林玦不提,合睿王也要为着颜面处置了她。

    更遑论……

    那张床可不是人人都能躺得。看来王爷对其父林海,却分外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