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黄泉禁卫 > 第十五章:故人来

第十五章:故人来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未来天王天机之神局硬核危机武侠世界大穿越诡域迷踪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悬空寺的三重庙殿在春风里脱下了雪白的披风,一年新后又增了一丝古意。庙殿最后方的甘露泉却一如即往,顺着青青草叶,涓涓流入下方仿佛永远都装不满的大石缸。

    在前些日子,送完羔羊回到寺里,一切又都重归平静。喜乐是一时的,平静在这里成了永恒。

    庙外崖下的草原,早已变得一片葱绿,野兔和藏羚羊有了青草的滋润,又肥壮了起来。天空中偶尔掠过一只苍鹰,把正觅食的野兔吓的躲进了草丛里。

    藏羚羊却不管不顾,依然欢快的奔跑。只是,当前方出现几匹草原狼时。藏羚羊们就警惕起来,然后与狼来一场生死角逐。

    在距离寺庙两三里外,有一个小小的湖泊,积雪融化形成一条小小的山溪,溪水清冽就汇入湖泊里。

    湖泊平静的水面倒映着碧蓝碧蓝的天空,还有湖边随风摇曳的野草。时不时有动物来到湖边饮水,有狼,有野兔,有野羊等等不一而足。

    我有时也会随同僧人们一起去湖边取水,取回的水用于沐浴涤衣。甘露泉的水,只能用来饮用或者调制神仙茶,马奶酒。

    随着时间流逝,我胸口的剑痕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白点,左胸上那神莲幼苗印记,从我第七次喝下神仙茶,就再未出现。

    那天,老僧对我说:“恭喜施主,毒已尽去,余下时日细心修养就是。”

    我一听,顿时就开心了起来。下一刻,突然就变的伤感不舍。在悬空寺里一住就是大半年,过了一个冬,迎了一次春,踏过新雪,送过羔羊。

    我几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寺里的僧人。

    毒消了,病也就快好了,那意味着我还能留在寺里的时日,不多了。

    就在我不舍的情绪里,热情如火的夏日来了,春天如娇羞的小娘子,掩面离去。草原上的牧草长的很高了,野兔在其中蹦跶,若不仔细瞧,都瞧不见它们的身形。

    藏羚羊大概是跑去了可可西里,很少再见它们的身影。草原狼也在这个夏初长的膘肥体壮,油光发亮,它们四下里零零散散或走或卧,在小山岗上,在原野里,悠闲而自在,时不时还去逗弄一下野兔,惹的野兔们惊惶奔逃。

    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天与地,总是让人看不够。然而,正因为看不够,所以它吝啬于给人看,来了很快就又要走了。

    牧草渐渐变的枯黄,野兔们寻着安全的地方,打一个洞,再一口一口的衔回枯草做了窝,然后从地里刨出草根,拖回洞里藏起来当作过冬的粮食。

    草原狼又开始疯狂的追逐野兔和野羊,好借最后的机会养一身肥膘,以期能安然度过又一个风雪飘摇冰冻三尺的凛冬。

    老僧从秋日临近后,很少再召我去见面。这都一个月了,都没有能再见他一面,他去了寺庙的上一重,那是我不能去的地方。

    初一那天,我想着是否能见着他,可等来的,是那位会说汉话,名叫塔尔巴的僧人。他捧着茶碗送到我居住了将近一年的客房里,然后放在我的面前。

    我拉着他,殷切的说:“上师他...”

    塔尔巴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说:“上师说等周施主来接你,你不必与他辞行。”

    我顿时就沉默了,知道自此时至离开,老僧都不会再见我。我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就不想见我了,是不是我总缠着他唱《那一世》,他唱烦了呢?

    我端起茶碗一口饮尽,身体只是微微发热。自从绿色印记不再出现,老僧就说以后不能用猛药了,温和的调养就好。

    我放下茶碗,说:“那你,帮我给上师递个话。”

    塔尔巴捡起茶碗,怔了片刻,然后说:“你说。”

    我一本正经,庄重无比的说:“请你告诉上师,我...不要他再唱《那一世》了。”

    塔尔巴一听,不由的一乐,说:“你想错了,上师不见你,是另有原因。”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稍微停顿了片刻,低沉的说:“有消息传来,周施主带着海施主已经过了唐古拉山口。”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没去计较他们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一拨故人来,然后别一拨故人。

    世事总是如此,在寺里修身养性一年,其实对于此,也早应该看的通透了。毕竟,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在这里暂住,并非真的要遁入空门。

    我静静的等待,日落月升,一天天的就过去了。然而,直到半月后,依然没有看到辗着满地枯草,扬起满天灰尘而来的大卡车。

    我想,也许圆球二爷和大海正一路慢腾腾,享受高原的天高云淡,吃着牧民热情准备的烤全羊和马奶酒,只有等到去年我入寺的那一天,才会准时到来。

    去年,他们在朝阳里离开。今年,是否也会迎着朝阳而来。我略有些期盼,又有些恐慌。离开悬空寺,我该回蓉城去寻如来,还是去西安收破烂。

    时隔将近两年,赌坊老流子黄三炮,是不是还记着我和如来拿板砖拍他脑袋的仇?二叔是不是像条流浪的狗,在大街小巷里躲躲藏藏?

    其实,我在寺里是不知道时日的。只有每月初一,上师吩咐僧人送来神仙茶,我才知道,哦,原来又过了一个月。

    又过了好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做早课,只是每天无聊的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只想把在这一年里走了无数次的走廊,以及走廊后的佛堂,庙殿,客房,以及一众僧人们,都看清楚,记真切。

    又一日,秋阳将将越过地平线,露出一小半圆时,我就醒了过来。推开房门,只觉秋风有些微凉,荒原上的枯草在秋风里沙沙作响。

    我伸了个懒腰,走到廊上,扶着栏杆,想要看看极远处些许的暗色,忽然就愣住了。庙外崖下停着一辆草绿色的解放片大卡车,车头前有两人并肩站着,其中一人正朝我不断挥手。

    圆球二爷和大海,终于还是来了。

    我看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大海在崖下高声喊着,“嗨,我们来了,来接你回去。”

    他很是兴奋,声音传到几十米高的崖上,又被秋风吹散了许多,所以,就有些飘散,我听的也就并不真切,但却是听懂了。

    钟声响起,塔尔巴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手里还提着我的包袱,包袱上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包袱里裹着玉匣和小剑。

    与此同时,除班丹扎布上师外,庙里所有僧人都来到廊上,列作一队,静静的看着我,他们的眼里也有淡淡的不舍,看样子是要在我离开时相送。

    突然,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瞧着一众僧人,极其不舍。我目光游移,想再次找找通往上一重的阶梯或者路,却终究是失望。

    半晌,我朝着众僧人虔诚的施以佛礼,在心中默默道一声珍重。然后,接过塔尔巴手里的包袱,朝庙门外的小道走去。

    一众僧人就跟在我的身后,一路相送,一路守护。

    走出庙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去,期盼着在回头那一刻,能看见老僧正站在佛堂前,微笑着朝我挥手。

    然而,他依然没有出现。

    崖上的小道曲曲折折,很快就走完了。我在前面走,僧人们在后面相送,一直走到圆球二爷与大海身前。

    我瞧着两人,仔细打量,恍惚间,仿佛与他们离别不过是昨日。

    大海依然强壮,留着标准的军人板寸头,嘴巴上下的胡子剃的溜光,穿着一身迷彩服,蹬着一双大头军靴,一如与他初见。

    圆球二爷却是变了模样,身材虽依旧显胖,但不再臃肿。若非他标志性的大风衣与大毡帽,我几乎要以为是另一个人。

    我咧嘴轻轻一笑,说:“你们,来了啊。”

    大海点点头,张开双臂想要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圆球二爷却大煞风景的来了一句,“你就这么点表示?不应该啊,啧啧,我这一路千里迢迢赶来,一直在想一件事...”

    说着,就见他沉吟片刻,才接着说:“我在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大喊大叫或者又蹦又跳,又或者做出其它疯狂的举动,以此来表达你见到我们的欣喜若狂。”

    我翻了个白眼,有些哭笑不的说:“可不,让你失望了。”

    圆球二爷装模作样,唉声叹气一番,说:“唉,没良心的东西,枉二爷这一年总担心你会不会死在这里。现在看来,二爷我是瞎操这份心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刚想回击两句,就听得寺里一声钟鸣,响彻原野。我心头一颤,赶紧转身抬头朝寺里望去。

    只见第三重庙里,一位黄衣老僧,正站在一座巨钟前,专心的敲着钟。一下,又一下。

    见此情形,我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在这座悬空寺里,他是唯一的黄衣上师,敲钟的活无需他去做。

    然而,今天他亲自敲响铜钟,所谓何事,不言自明。

    钟声连响九次,在第二声响起时,我就跪了下来,伏身在黄沙里。直到九声钟鸣完全消失,我才重新起身,再看时,早已不见老僧的身影。

    圆球二爷见状,也没了拿我开玩笑的心情,走到我身边,朝着悬空寺躬身行礼。随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没想到上师会亲自为你送行,你小子有福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寺庙,与一众送行的僧人见礼辞行,依依不舍爬上卡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