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黄泉禁卫 > 第二十章:秋雨寒

第二十章:秋雨寒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未来天王天机之神局硬核危机武侠世界大穿越诡域迷踪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事在我看来很玄妙,套用一句佛家箴言就叫因果循环。

    父亲带着司空六影鬼伴鬼来吓我,所求何事,自然不言自明。易轻荷出了先手却失了手,他出后手但好像就要得手。

    此时,我离他很近,勉强看清他穿了一身漆黑的衣袍,只露出一张煞白的鬼脸。在夜色里乍一看去,那脸到真像凌空飘荡。

    他与我对视着,似乎在等我喊他一声‘爹’。只可惜,我还是没能喊出来。也许,在我抢过玉匣子的那一刻,我就很难再心平气和或者喜气洋洋喊他‘爹’。

    也许,果真要等到圆球二爷所说的,当我能理解他因何而做这一切的那一天,才能再与他重新做回血脉与亲情相合的父子。

    他等了片刻,见我默然无语。终于似是失望的叹息一声,缓缓抬起手在那张鬼脸上抹过,显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较之去年在古格王陵里见到他满脸血与尘,此时,他的脸颊丰腴了许多,也没了凌乱的胡茬,面皮干干净净,眼睛熠熠生辉。

    他看着我,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自嘲的说:“我这做爹的,可真是失败。”

    我撇撇嘴,移开目光,借着星月光亮,看他身后摇摇摆摆站起来一人,那人正捂着鼻子,有液体从指缝里渗出来。

    他见我不答,抬高了些许声调,继续说:“你果真这般怨我?”

    看他自说自话,我有些不耐烦,恼怒的说:“怨于不怨有何差别,反正你都不曾在乎过。”

    他一听,却是呵呵笑了起来,笑的一声比一声高,笑的一声比一声凄凉,笑至最后竟是落下滚滚泪水。

    我看着他笑,看着他流下泪来,突然就想起当初骑在他的脖子上,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拿着啃了一口的锅盔,听他说:“慢点吃,别咽着了。”

    那时候,他话里带着笑,那时候,我觉得他的肩很宽很结实,那时候,我想他一定想再买一个锅盔给我。

    想着想着,我也跟着流下泪来,心中有万般不忍。然而,当我又想起在通天浮屠里,他是那般冷漠,以至于不顾我的死活。

    我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想要骂几句,想说‘你连赌鬼二叔都不如’,但却是骂不出来。于是,我也笑了起来,笑的凄厉癫狂。

    夜色里,只余下我们父子的笑声,车里没有人走下来,就连他身后捂着鼻子淌着血的人都悄悄退到一边。

    似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的安静看着我们父子两人尽情发泄,也静待接下来我们之间的结果。

    而这果,就是我是否会心甘情愿把玉匣交给他,可因又缘何而起,是当他和我从没见过的那个女人把我生下来的那一刻算起,还是易轻荷拦住我去路的那一刻算起,又或者是我抱起玉匣的那一刻。

    他的笑终于止歇,我抹了一把泪,糊了满脸。他看着我,半晌幽幽的说:“这一切,我不过为一个完整的家。”

    我听不太懂,也不知道此时哪还有家,从他一次次离去,从二叔那古玩店输光的那一夜,我就成了流浪儿。既已如此,从何来的家。

    我不想再质问什么,扭过头,说:“那东西,我就是把它毁了,也不会给你。”

    他听完,怔了片刻,然后愤怒的看着我,一指车内,说:“那你想人谁,给易家那女人吗?”

    我摇摇头,说:“既然是我拿到了,那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若是谁不信这邪,大可问问大海的刀。”

    他指着我,怒气冲天,胸口急剧起伏,半晌才寒声说:“你...还当我是你爹?”

    我扯了扯嘴角,此时心中的苦,哪怕是黄衣上师降临也无法抚慰。所以,我暂时不想再面对他,拉开车门弯腰钻进车里。

    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隐隐听到有人说:“大哥,他又打我,您就这样让他走?”

    听那人的声音,隐隐有些熟悉,我稍微一想,便记起去年在镇魂城里,那人被我用罗盘砸了一次鼻梁。今晚可真是好,拳打鼻梁脚踹脸,却也活该他倒霉。

    我钻进车里,再不去想父亲以及司空六影鬼,从前排两个座椅间的空隙挤过去,伸手朝副驾驶坐前的位置一阵摸索。

    然而,我一连摸了几个来回,却是哪里还有包袱的影子。正自疑惑,眼角余光不经意朝副驾驶坐一瞧,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圆球二爷竟已不在车里。

    刹那间,我胸口一阵烦闷,大脑一片空白。并非因为丢了玉匣,而是圆球二爷的背叛。从去年而至今年,从昨日清晨而至今日凌晨,我一度把他当作了除如来和大海之外,最为信任的人。

    直至此时此刻,他悄然拿走了包袱,心机之深,让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我趴在那狭小的空隙里,愤怒而失望的怒吼一声。

    “姓周的混球,你给我死出来。”

    我暴怒不已,从那空隙里爬了出来,一脚踹开车门跳出车外,癲狂怒骂:“混蛋,你这头如猪一般的混蛋...”

    只是,我只骂了一半,一抬眼就见大帽盖顶的圆球二爷正捧着包袱,把它交到我父亲手里。

    我顿时怔住,满心诧异和不解。诧异于他竟然与我父亲是一伙,不解于他既然早就打定主意,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去年,在逃出昆仑雪域的漫漫长路里,他有无数次的机会拿走玉匣。可他,不问一句,不看一眼。此时,他却就这般拿走了,毫不犹豫的送到我父亲手里。

    父亲接过包袱,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至宝。在此期间,他看都不曾看我一眼,没有愧疚,没有不安,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忍。

    我怔怔站了片刻,一阵秋夜的风拂过我的脸。随后,一滴水珠落在脸上,冰冷。再然后,更多的水珠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也落在我的心头。

    下雨了,高原上的第一场秋雨,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雨势渐大,虽比不过夏日里的暴雨,但淅淅沥沥,不消片刻,就湿了衣衫,蒙了视线。

    我激凌凌打了个寒颤,模糊的视线里,圆球二爷,父亲,还有缓步走到父亲身边的六影鬼,也模糊不清,仿佛他们真的成了鬼。

    我咳了一声,一把抹去眼帘前的雨水,说:“为什么?”

    我不问父亲,我问圆球二爷,“你,也是司空家的鬼?做一辈子别人的影?”

    圆球二爷在雨幕里转身面对我,虽然隔着硕大的帽檐,但我感觉他在看我,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我。

    半晌,他叹息一声,说:“我以为,给你一年时间,你会明白些事。昨日在车里,我听你说‘他是你爹’,我一度以为你真的理解了他。所以,我没有拿走玉匣。”

    我冷笑一声,说:“怎么,你做鬼也做的大义凛然了?”

    圆球二爷挥了挥手,似是要赶走恼人的秋雨,接着说:“周通,有些事命中注定,改不了。”

    我一听,愤怒的咆哮,“放你娘的屁。”

    话音刚落,却见父亲一手抱着玉匣,大踏步冲破雨帘来到我的面前,一巴掌抽在我的脸上,怒骂一声,“混帐东西,不孝子孙,怎敢口出恶言。”

    我没有哭喊,怒骂,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任凭秋雨在脸上滑落,模糊我的双眼。在那一瞬间,寒意彻骨。

    不知何时,大海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的说:“我们走。”

    他没有出手,因为面对的是我父亲。他只以行动和一句简短的话告诉我,他一如既往站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一丝温暖,朝父亲伸出手,说:“玉匣你拿走,那把剑,还给我。”

    那剑曾经深深扎进我的胸口,沾过我的血。所以,我要拿回来,不容任何人拒绝,哪是他是我爹。

    父亲闻言,怔了片刻,突然叹息一声,说:“诅咒之剑,你拿了也没用。”

    “拿来。”我冷冷的说道,不容拒绝。

    父亲沉默的看着我,一手抱着包袱没有松开的意思。我冷笑一声,接着说:“如果你想要大海动手替我拿回来,大可试试。”

    我很清楚,此时此地,没有人是大海的对手,曾经司空六影鬼被大海打的直不起腰,父亲被他捏着手腕,动弹不的。

    父亲一听,一挑双眉,说:“你这不孝子...”

    却在此时,圆球二爷开口说:“算了,把那剑给他。”

    父亲回头看着他,然后说:“不行。”

    圆球二爷断然喝道:“我说,给他!”

    父亲依然摇头,说:“怎么,心软了?”

    圆球二爷说:“他是你儿子。”

    父亲说:“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事,命中注定,改不了。既然是改不了的,你又何必再替他要回去。”

    圆球二爷说:“鬼盗术是周家的,我把它给你,是因为你心心念念都想着振兴周家。但那剑,于你而言,无用。”

    父亲戏谑的笑了笑,说:“你就不怕我把它给了她?”

    圆球二爷一怔,随即怒道:“你敢。我告诉你,我既然能从周通手里取来给你,也能从你手里拿回来,然后还给周通。”

    我听着二人争执不休,突然心灰意冷,只说:“罢了。”

    然后,拉着大海,决然转身,走进冰冷夜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