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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县前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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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赶到县前江,鬼刀抬起斗笠,不由得面色一沉。

    江面白雪皑皑,偶尔几只白鹭惊掠而过,也不敢停留太久,它们就悬停在翻覆的渔船上。

    一阵大风掀起满地冰雪,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鬼刀听见冰壳破裂的声音,“有杀气!”便抓起十六的腰带,与他跃下马匹。风雪瞬间盖住了马,只听得马儿高声嘶吼,血肉喷溅......待风雪散去,一切竟又无影无踪。

    只有血。

    鲜红鲜红的血!冰下还有个大窟窿,冰层锋利的边缘还沾有血肉,那匹马定被活活拖下水去。

    鬼刀攥紧刀柄,她说:“冰下有东西。”

    十六与她两两相依,口中念动佛文,顿时金光闪烁,那东西仅敢在冰下游动,万不敢登上冰面造次!

    “这是......?”

    “金刚经。对付低级妖物有震慑奇效。”

    “别念了,让它滚出来。”鬼刀双手将刀擎住,她绷紧全身每根肌肉,好像任何细微的触碰,都会令刀猛地弹出。风雪又朝他们刮,两人相隔不过两米,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了,正此时冰面炸裂,一只严重腐蚀的手扼住十六的脚踝,想将他活活拽下冰面,镜儿催动法力,反将其手骨炸断,那东西便怪叫了声潜下水去。鬼刀凭借感觉将刀猛地刺入冰层之下,食指拨动机簧,便是轰然巨响,炸得附近灰飞湮灭!只见翠绿色的血肉纷纷扬扬地落下,鬼刀惊鸿一瞥,看见一头似人之物拖着残躯潜入水底。她毅然抛开衣物,跃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追魂八绝刀被立在冰层边缘,只因过于沉重,难以带入水中,就算如此,鬼刀贴身衣物还有四十九把精钢淬炼的短匕。

    她将短匕含在口中,双眼警惕地扫视周围。

    太冷了!

    她入水的那一刻几乎瞬间麻痹,四周黑暗幽邃,伸手不见五指。

    她调整呼吸,双眸紧闭,感受着身体附近涌动的暗流.......江水深不见底,有些地方甚至有将近百米的河沟,鬼刀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盯着她.......岸上的狂风停歇,十六见鬼刀没了踪影,又见追魂八绝刀搁在岸边,他赶紧朝底下望去,见鬼刀在水中摸索。镜儿提醒道:“十六你发现了吗?”

    十六道:“好强的妖气。”他感受到水妖法力极弱,但还有如此强大的妖气,是某种专炼肉身的大妖。鬼刀朝十六做了个动作,十六把刀抛入水中。

    追魂八绝刀一入手中,鬼刀便闭紧眼睛启动机簧,这是「磷火」,一种强烈的闪光物质,即使在水中也能燃烧。如果人眼被直接照射,有九成几率会变成瞎子。

    周围煞白一片。

    这道光辉将深邃幽暗的江水照得清澈,鬼刀看见一对暗红色的灯笼。

    才发现这并非灯笼,而是眼睛。

    一头无比巨大的猛兽盘踞于此,而她就在嘴前。

    那是头青皮巨鳗!口中犬牙交错,看起来仿佛青面獠牙的恶鬼,磷火寂灭的那一刻,巨鳗闪电般蹿到水底。鬼刀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刚才那对巨大诡异的眼睛就正对着她,巨鳗是世间极少数令人恐惧的生物了。它们的眼睛占到整张脸的四分之一,空洞而狰狞,而布满尖牙的大嘴则是整个脑袋的一半大小。刚才那头巨鳗有多大?鬼刀有些发怵,手脚也被冻僵了。她支撑不住追魂八绝刀的重量了,便高高托起,十六帮她收好。鬼刀深吸一口气,又潜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看着逐渐散去的涟漪,十六自是放心不下,可他并不会游泳。

    十六道:“镜儿,你能否避开河水送我下去?”

    镜儿答:“我只好念动避水诀,但避水诀只对自身有效,而且......”

    “而且什么?”

    “只有妖才能使用避水诀,且是法力高强的陆行妖方能驾驭,十六是凡人之躯,就算学得会避水诀也不一定能够使用。”

    十六道:“且试无妨。”

    镜儿道:“好,跟我一起念.......”镜儿将避水诀法咒传授与十六,十六念动法咒,身体周围竟出现透明的空气流壁。镜儿大为吃惊,她说:“十六,这不可能的。”此时她体内忽然真气紊乱,竟是苏秀娥在作乱。镜儿道:“可恶!你这坏女人不要趁机发难,十六你且等着,我进去教训教训她。”

    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之境,传来镜儿的质问:“你为何偏偏在此时发难?你明知已经逃不出去,还乱我真气。”

    苏秀娥撩起袖子,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小和尚学的可是妖术,可他明明是凡人之躯,居然一学就会。许多五百年道行的陆行妖精都要一段时间才能学会呢,资质好的三日左右习得大成,资质差的至少要十天半月呢。”

    “想来是十六误食天狗精元所产生的变化。”

    “那你可曾想过,若小和尚继续使用它,是否也将沦未妖魔?”

    镜儿沉默片刻,她没想过,她真的没想过。

    她因流连人世间化为镜妖;苏秀娥因血溅身前,极怨成妖;甚至是他们现在苦苦追捕的蛊人,他们本都不愿成为妖。只是造化弄人,他们才落得这种境地。

    苏秀娥道:“你的痛苦应该比我还深一些,毕竟你生为人,这千年来,你有过几次心动?可他们终会老去、死亡,倒头来,世上仅存你孤身一人。”这番话说到心坎里,苏秀娥继续道:“所有与你亲近的人都会死去,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忍心让十六变得和你一样吗?”

    镜儿道:“我会陪着他的。”

    苏秀娥冷笑,“哼哼,你忘了他吞的是什么?远古妖怪就是疯子,它们的脑子里好像只有杀和被杀,到时候你还以为他是那个可爱的小和尚吗?”

    镜儿确实哑口无言。

    她问:“你为何提醒我?”

    苏秀娥只是浇花,她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说:“托你万象大法,我还能栽栽花草,这些是我一棵棵亲手栽下的,你点点有几株。”

    “一千七百六十二株。”

    “当我栽满一万株的时候,就告诉你原因。”

    “怎么啦?”十六法咒念到一半,镜儿却没有再说下去,她说:“十六,我、我将下半部分忘记了。”

    十六道:“那就这样下去吧。”

    “且慢.......”

    镜儿正想改变主意告诉他,可十六却已入水。镜儿最惧严寒,这冰水将会克制她的法力,所以她也不好下去,苏秀娥说:“我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吧,还不放我出来?”

    镜儿有些犹豫。苏秀娥这回倒没有怂恿的口气,反而苦口婆心地劝她,“刚才那头青皮鳗鱼可非十六所能对付,我现在也已改过自新,何不让我出来呢?”

    镜儿法力有些松懈,苏秀娥一步步走向万象大法那微弱的夹缝,正要踏出去时,夹缝猛然闭合。

    镜儿说:“我只信十六,十六让我放我便放。”

    “嘁。”苏秀娥暗自咬牙,她冷冷说:“那就让臭和尚死吧,水底下可远远不止鳗鱼精那么简单。”

    水域中浑黑一片,十六念动避水诀,在深水处游动着,周遭仿佛有透明的壁垒将他与江水隔开。只念一半的避水诀确实没有这般效力,但是十六猜出了下一半。

    他在深水中摸索前进,仅能通过冰层投下的微光来判断位置。身边暗流涌动,十六应该已到县前江底,他踩到死鱼,尸体高度腐烂,所以沉入水底,这并非普通的鱼,从鱼骨来看,生前是条两米左右的大鲤鱼,即将修炼成精。这样的大鱼在县前江内已是极为罕见,怎会死得如此凄惨?还有那条肉身巨大的青皮鳗,显然不是县前江能够孕育的物种。十六灵光一现,是锁链山。锁链山地广人稀,但因蚩尤宝血洒落,数千万年灵韵不散,还是有许多野妖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这一点在锁链山并不明显,传说蚩尤的鲜血全部朝山下淌去,一直淌到锁链江中,最终汇入大海。染成红枫的,不过是链拷上的斑斑血迹。定是锁链山遭难,导致锁链江的大小妖物顺江而来,其中不乏青皮巨鳗般的强者。

    十六看不见鬼刀的行踪,他抬头望去,依稀可见冰层上每隔三十多米出现的孔洞,那定是鬼刀用短匕凿开,用作呼吸的地方。十六随着孔洞位置前进,大约五个孔洞之后,再也没有见到新的洞口。

    鬼刀一定就在附近。

    十六脚底忽然踩空,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才发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沟,至少百米之深。忽然一阵激烈的暗流!那是河对岸传来,只见一头青身巨兽口吐流光,正与什么东西激烈搏斗。那正是青皮巨鳗,它口中喷出翡翠般的流光,炸得河底地动山摇,而与它搏斗的东西并不是鬼刀,而是某头翠绿色的人形生物。

    终究还是来晚一步,看来渔夫已被蠹蛊寄生,青皮鳗口中的流光再次喷吐,十六也看见那诡异生物的异样。之前听见爆炸声,鬼刀一定启动了火药,给蠹蛊造成重伤,但他现在看见的人形生物非但有那渔夫小青年的体型,身上更被厚厚的鱼鳞覆盖。

    十六惊讶之际,忽被一双手从后紧紧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