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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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撬开唇齿,扫荡城池,墨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攻略得猝不及防,他被禁锢在齐然的怀里,感受着人类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西装面料肆意拥来。

    月色暗淡了下去,但是唇齿间的兵荒马乱才刚刚开始,倾盆而下,雷雨交加的暴风雨,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的惊涛浪。

    炽热而缠绵的亲密于猛然间侵入口腔,却意外地让人感到舒适,仿佛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般理所当然的,情难自禁的,朝思暮想的,触手可及的,撕咬着,灼热着,呼吸着,蔓延着,炙热而缠绵地动情着。

    动情着,动情着牵引起那些只有疯狂到极致才会展露出来的丝丝哀伤。

    是谁的心口一痛,思绪飞扬着,带着浅浅淡淡的了然,原来呀,原来,那样激烈的吻,那样亲密的拥抱,那样热情得仿佛要把血肉也揉碎到灵魂中的相思和凛冽,原来是会让人感到绝望的呀。

    墨羽在这个吻里心不在焉地想起了他们之间匆匆忙忙的过往,从好奇到熟悉,从一面之缘到抵死缠绵,那个时候,他所想的又是些什么呢。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话,那是当年他们第一次共赴*时齐然所说的,而如今,借着炽热的缠绵,齐然竟又再次说了一遍,他说的是,“先生……”

    薄唇退去,但是额头依旧紧贴着,连带着时间也静止了下来,在回忆的深渊里,墨羽被齐然牵引着,从高高的神明之城一路栽落至柔软洁白的浅梦云朵。

    在那一刻,在墨羽的面前,少年时的齐然和眼前这个神情凛冽的男人同时开口,他们的声音,同样喑哑而固执,同样执着而深情,他们一同冲墨羽接着补充道,“……我成年了。”

    墨羽已经分不清他是在拥抱着谁还是在亲吻着谁了,成熟而凛冽的男人和当年那个固执的少年身影相互重合,他终于回忆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细节。

    那是少年初尝情/爱时的场景。褪去一丝不苟的西服,紧致的身体上裸/露出白色的绷带,他爬上了魔鬼的床,眼神骄傲,言笑晏晏。

    那时的齐然对献祭的过程毫不知情,只是自顾自地褪下了最后一件遮羞的衣物。皎洁的月色勾勒出他刻意展露的年轻肉/体,少年仰面背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分开双腿,弯曲膝盖,他冲眼前的恶魔自豪地宣布道,

    “先生,我成年了!”

    ***

    墨羽也不知道自己和齐然是怎么一路滚到床上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这个屋子收拾得极为刻意,简直就是具象成了一个有床的黑匣子。

    齐然躺在他的身边,身上布满欢好后的痕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微动,毫不掩饰地展露着失而复得后的窃喜笑意,托了血族体质的福,墨羽表示,昨天晚上的性生活十分和谐。

    但是作为承受者的齐然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青年白着脸在墨羽的身侧勉勉强强地撑起身子,他凝视了墨羽小一会儿,方才勾起唇角,淡淡地疑问道,“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墨羽没有说话,就算不讲瓦米尔一事,齐然安身立命的根本也不是光彩的,这种行为甚至不关乎于信仰或者是世道,对于齐然来说,那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罢了,更何况将其拉入深渊的又恰好是当年的墨羽,穿越者便越发认为他没有评判的资格了。

    齐然见墨羽不答,便变本加厉地询问道,“我砍断了他的手脚,难道我不够坏吗?”

    作为穿越者,墨羽对于破坏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即便是此时此刻,他依旧可以用条理清晰到冷漠的逻辑去进行现状分析。

    瓦米尔所受的伤虽然看着骇人,但是单从理论上讲,在当下的科技水平下,虽然麻烦了些,吸血鬼也是可以完成救治的。

    墨羽没有刻意隐瞒情绪,而齐然也早就不去逞那一时之气了,他略带无趣地为自己辩解道,“但我肯定没有他坏,他表面上做了你的奴才,却又强行将你变成了吸血鬼。”

    听到这儿,墨羽表示他有点听不懂了,他的异变确实是瓦米尔亲自动的手,但是完全是自己的意思,怎么到了齐然这里就变成了强迫。

    齐然注意到了墨羽的疑惑,他毫不避讳地解答道,“是有人刻意告诉我的。”

    ***

    齐然的出身极为富裕,只是十七岁那年遭遇大变,父亲被人杀害后便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但也就是那一年,他认识了墨羽,十八岁的夏夜,他又认识了一次,爱的死去活来,把身子交了出去,可再等一年,他就找不到他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得了无踪迹,让他怎么能甘心,浑浑噩噩,寻寻觅觅,匆匆忙忙的,又等了三年。

    他今年二十二岁,他终于把人给找回来了,谁能想到,那样的刻骨缠绵,那样的茫茫不期,那样的千般可能,满打满算的,也只有短短五年,他今年二十二岁,但也只有二十二岁。

    墨羽隐隐地猜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到底不就是自家的孩子遭人利用了嘛,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今齐然已经有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也就就此翻过了麻烦,还是谁都不要提的好。

    在齐然的想法里,自己只是消失了三年就把人折磨成这样,要是再乘上个好几百年,墨羽表示他真的不敢去往下想了。

    不过一想到齐然对瓦米尔的那些刻意折磨,墨羽就有点无奈了,“就因为这个?”墨羽问,大动干戈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为了替我报那份异变成吸血鬼的强迫之仇?

    “也不全是,”齐然的笑容落寞了一点,带着点辩解的意味,“你回来了,”齐然喑哑着声音冲身旁的男人低语倾诉,“我好开心。”

    墨羽望了他一眼,淡淡地回应道,“我知道。”

    齐然听后只一瞬间就涨红了脸,他不自觉地想起昨天晚上的经过,在男人剧烈的动作下,他还一直念念不忘地诉说着爱意,情话破碎在黑暗的阴影里,缠绵了一个晚上。

    墨羽看出了他的窘迫和思索,但也没有在意,只是揽了下手臂,帮着齐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们就这样又一同安静了好一会儿,墨羽眼见着青年身上的绯红色一点点地蔓延至脖颈,就忍不住心头一软,他面对着青年,自言自语着,语气温和地疑问道,“为什么呀?”

    齐然是墨羽有所纠葛的人中最特别的一个,而他最大的特别之处恰恰是来源于他自身的不够特别。

    在位面的法则里,齐然并不是主角,这也就意味着,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他没有资格去得到太多的恩惠,没有机缘去承受足够的气运,也自然就没有了天之骄子,平步青云之类的标签疯狂地往他身上砸,而他却能在尚寒的眼皮底下打拼到今天。

    心酸苦涩,叛逆彷徨,都是和自己说的,可有的时候太忙了,太累了,就懒的说了,但不说不代表遗忘。

    真正珍贵的是那些个被我们埋入土壤又守口如瓶的秘密,而真正坚韧的却是那些在春天里慢慢长草的相思。

    深更半夜的嚎叫,肝肠寸断的夜晚,让人痛哭流涕的演讲稿,以及所有的,被电影的慢镜头所刻意夸张的刀光剑影,都不是执着的原始动力。

    真正使齐然坚持下去的,是一种接近麻木的本能,那是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超乎想象的包容,对一日又一日的岁月所习以为常的失望,虽然,明知前路堪忧,虽然,明知夜色茫茫。

    墨羽用冰凉的手抚摸着眼前人的眉眼,他很清楚齐然的体质,青年的身体很难留疤,而这细细的一道又着实是太刻意了。

    他当然不会对一个男人用起楚楚可怜之类的形容词,但是这种为了不遗忘而要定期留下的标记,他虽不认同,却不能不动容。

    齐然不是主角,但也正是这个不是主角的人,得到了穿越者的另眼相待,他们甚至还共同经历了某种程度上的灵肉相合。

    这其中,可歌可泣的太少,可悲而可叹的却又太多,而正是那些不能够和外人说道的,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只可惜,连齐然自己都忘了。

    “什么为什么呀?”齐然偏着头询问墨羽。

    其实青年很少这样说话,他在起起伏伏的人生中像一只野兽般迅速地成长着,连带着那些伏低做小的气势都忘得差不多干净了,他骄傲过,堕落过,迷茫过,振奋过,强势过,而事到如今,又终究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假装安定的原点。

    墨羽抚摸着齐然眼角的手微微一顿,他注意到了齐然的神色,那双眼睛里的眼神太过于信赖,太过于赤诚,也太过于毫无保留,就这样难以置信地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眷恋灼伤了他。

    墨羽望着齐然的眼睛,喉头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应答,不辞而别的岁月使他愧疚,只得淡淡地回了话头道,

    “没什么,瓦米尔他……”

    “不准你说他!”齐然被踩了痛处,他慌忙间用嘴唇赌上墨羽的言语。

    讲真,无论是要求还是亲吻都是蛮不讲理的还带着无理取闹的成分的。

    但那真的算是一个吻吗?没有了初见时的强势,蜻蜓点水般地一碰,转瞬即逝间,大胆的动作后,完全是一副情窦初开时的青涩男孩的模样,纯情得让人忍俊不禁。

    而墨羽却对这样的亲吻感到熟悉,就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只属于齐然的十八岁的夜晚,在空旷的房间内,在闷热的夜风里,那个时候的少年,就是用这样笨拙,青涩,不计后果,胆大包天却又小心翼翼的吻撩拨起了他的欲/望。

    同时,这个吻让墨羽感到疑惑,他有点不明白齐然为什么可以同时拥有两副面孔?

    一副疯狂地长大,却又允许另一副用一种接近幼稚的神态,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个只属于他的,十八岁的夏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