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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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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饮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极具存在感。此时他明明未着制服,只一身浅蓝便装,再配上一头柔软的浅棕色短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太空军团杀伐果断的高级军官。

    可他随意往那一站,就有着一种指点江山的恢宏气势,但凡眼不瞎,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樊音自然不瞎,所以在推开虚掩的门后,目光就立刻被他锁住了,倒不是因为他帅得自带镁光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樊音总不可思议的怯场。

    他居然也在这?

    樊音脑子有点乱,想起了帝国军校和太空军团一些人背地里的闲言碎语——云绯是云总司令私生女的事情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但传闻云饮的母亲就是因为这件事气死的,所以两兄妹关系一直很差。

    这样看来,传闻倒也不一定可信。

    但真正让樊音尴尬纠结的并不是与云饮的不期而遇,而是云绯前面桌子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黄梨木琴桌,上面摆放的古琴色黑隐绿,幽绿暗光犹如蔓藤缠绕古木之上,其上有纹似龟背,正是琴家所说‘千年难买龟背断’的龟纹,这外形表征,与传说中名琴‘绿绮’真是像了个十成十。

    有司马相如的名琴在前,樊音就是再脸皮厚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从空间包里拿出来了,只能使劲磨着牙,在心里默默的问候了送琴人几十遍。

    见樊音简直要把绿绮看出两个窟窿来,云绯以为她也喜欢这把琴,忙站起了身,把人从门口拉了过来,等她和云饮打过招呼后,就说:“正好,你也喜欢琴,帮我看看这龟背断的真伪?”

    话虽这样说,但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写着‘这绝壁是一把旷世好琴,谁说不好老娘跟他急’!

    樊音仔细查看并摩挲着断纹,心里基本也有了谱,但依然葡萄酸的嘀咕:“母星的仿制技术倒真是让人真假莫辨。”

    “你这慧眼也有不识珠的时候啊?这把琴是从地球带来的。”云绯的声音隐隐有些小骄傲。

    “不可能,地球上的仿制品不可能、、、”话说到一半,樊音突然反应了过来,是,地球上的仿制品确实不能如此的以假乱真,但,如果是直接从古代带来的呢?

    但,这种时空旅行,即便是几乎不造成任何影响的时空旅行,办理手续也相当复杂,而且对旅行者的身份也有诸多要求。

    樊音瞟了旁边的云饮一眼,想到,不过如果是云饮这种身份的,时空旅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人也没一直纠结于这件事,随便聊了几句后,苏娇也到了,午宴很快开始了。

    虽说是生日宴,但因云绯不喜欢热闹,也就请了几个关系亲密的,倒省的应酬了。

    当千羽亲自将他炒的几个菜端上来时,几个好朋友开始挤眉弄眼的起哄,要他从实交待。

    餐桌的氛围一下变得热闹非凡,樊音的一颗心却慢半拍的开始向下沉,虽然一直都知道千羽为人温文尔雅,但她还从没见过千羽这般殷勤的样子,任由周围人起哄,他自岿然不动的注视着云绯。

    这专注的眼神,简直称得上含情脉脉。

    这想法甫一冒头,樊音就近乎惊慌失措的往下压,可堪堪压到胃处,就再不能动,混着刚吃下去的菜,坠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冰。

    绿绮、司马相如、凤求凰,这些词一个挨着一个的钻进了樊音的耳朵,‘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原来竟是这样,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这想法仿佛在迁就着樊音漫长的反射弧,极缓慢的绕过她复杂的脑部神经网,终于,‘嘣’的一声轻响,周围的一切热闹变得极远,只余她一人被一点茫茫然的麻木悲伤吞没。

    她看着千羽单膝下跪,看着周围人起哄祝福,看着云绯羞涩难安,她想逃离这里,但理智又将她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樊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以去洗手间为由有些失礼的暂离了餐桌,故作镇定的近乎僵硬。

    直走到了后园一个避人处,她才僵着身体蹲下来,脑袋里空荡荡,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就这样被压在了一块厚重的水泥板下,出师未捷先阵亡了,这大抵也能算得上最憋屈的一种初恋了。

    感觉小腿都麻了,迷蒙中看到一双白色休闲鞋出现在眼前,樊音抬起头,这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随意用手背抹了两下,羞愤的简直想将头扎进胸口。

    “要看月亮吗?”熟悉的清澈男声在头顶响起,樊音一下抬起了红通通的眼睛,连抽鼻子都忘了。

    “你就吹牛吧,看你去哪儿给我在河外星系找个月亮?”樊音心里嘀咕,一脸‘你吃错了什么药’的表情盯着面前的云饮。

    云饮低头看着面前眼红鼻子红的小兔子,觉得她傻了吧唧的样子莫名的取悦了自己,一向清冷的表情浮起了一个微笑。

    大壮作为吃里爬外的典范,出卖主人自不在话下,经常被云饮三言两语套了个底兜。

    云饮因着大壮无意识的间谍行为,再加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分析推理,自然将樊音那点单薄的小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此时少女突兀‘被失恋’,多少都应该引起些许同情,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竟觉得有点开心。

    云饮将手摊开,托着一块儿半个巴掌大的黑色石头,又粗糙又丑陋,看得樊音直皱眉。

    云饮:“月海玄武岩,‘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连家乡的月亮都不认识了?”

    樊音:“、、、、、、”她拒绝用这黑了吧唧的月海玄武岩代表心中的月亮。

    樊音接过那块黑色的石头,摩挲着上面粗粝的坑洞,有些感伤:“我们念的、望的不是月亮,是月光。”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山风拂发、拂颈、拂裸露的肩膀,而月光衣我以华裳③——华夏民族的月亮有着如练的月光,从不是这被带到异地他乡的暗淡模样。

    “那我带你去看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