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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千军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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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洛回了世子府,也依旧住在晚苑中,只是迎接她的,只有冬儿了。

    青翎踏入晚苑的那天,青洛正在给冬儿喂食,她听到了脚步声,是两个人,但是没有说话。冬儿很欢喜得从青洛身边走过,走到来人的面前。

    冬儿只对三个人有这样的反应,自己,翎儿,还有容弦,除此以外,就是容羲也不会。

    来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青洛激动地站起来,“翎儿,是你对吗?姐姐就知道你会回……”来看姐姐的!她没来得及说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去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夫人您……”珊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翎儿今日,是特地回来,感谢姐姐的成全的!”青洛冷笑,声音讽刺而轻蔑,可如果你看到她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那只不住颤抖着的右手,你或许并不会这样想。

    青洛愣愣地看着青翎,已经设想过千百遍的解释,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空白。

    “年前那个信誓旦旦地跟翎儿说她绝不会说谎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姐姐你知道吗?”青翎笑问。

    “对不起翎儿!姐姐只是想……”

    “只是想成全我,是吗?”

    “翎儿,我……”

    “青洛,你是我的姐姐,是除了父亲和母亲外我最爱也是最爱我的人,从小到现在任何时候,我都是无条件的信任你,依赖你!可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你如果先告诉我真相了再这样做我一点也不会怪你,我甚至可能主动请你这样做,哪怕是和现在一样的结果,可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翎儿,对不起……”这几个字说出来是那么地苍白无力,可除了这几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

    青翎笑着摇头,“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而且你毕竟还是成全了我不是吗?但是青洛,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青洛,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做梦也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她的翎儿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青翎走了,青洛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空庭中,望着青翎离开的方向,泪无声的垂落着。

    快入秋了,庭中的槐树已经开始落叶,夏蝉也没了踪影,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

    此后青洛开始近乎疯狂地练剑,不论风雨,颠倒日夜,枫林的树叶从绿色到红色,从繁茂到枯落,穿过夏末,穿过深秋,穿过初冬……

    那是她唯一可以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的方式,哪怕是把自己弄得满身伤。只要拿起剑的时候,才可以什么都不必去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样。

    穆显来世子府见容弦,尽管容弦说过他现在不闻政事,可是有些事他不能不知道,比如朝中人提出了一条议文:更替世子。

    两日前穆显与首辅夏云同时被召入宫,威王递给了他们两份奏疏,呈上的人是谁且不必提,内容虽不同,却相似:

    ……世子虽贤,然近年来不曾摄政而双足永残,不摄政之世子古今未有,身负缺残之世子亦是……今祈侯才德不输而贤名亦广,宜替之。

    宜替之!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想要替换世子了!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份提及此事的奏疏了,半月前就有过一份,只是威王直接将其焚烧了。

    穆显与夏云,一个是最高文臣,一个是最高武将,威王询问他们对此奏疏内容的看法,穆显怒斥上奏之人愚拙鼠目,夏云却认为其内容所陈不无道理,穆显与夏云当庭辩驳,最终以威王一句此事暂不再提而告终。

    但是穆显非常清楚,既然已经有人提了出来,那么就一定不会是就此结束,而且很明显,夏云是此提议的支持者。

    “归朝吧!殿下。”穆显说。

    “穆将军是觉得,我归朝了,此事就不会再有人提了?可将军不要忘了那奏疏中提的依据是两条,第一条我可以选择,但是第二条,我是没有选择的。”

    “可是殿下如果回了朝……”

    “其实我认为那奏疏提的也不错!”

    穆显震住,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容弦,“殿下刚才,说什么?”

    容弦笑,“我这一生,已经是注定离不开这把椅子了!这是事实,这样的一个人做世子,甚至于做君王,的确不合适!”

    “殿下!这是关乎朔国盛衰,关系天下臣民未来命运的大事!别说一个祈侯,就是十个,也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容弦浅笑着摇头,“穆将军,你太看重我了!”

    “这一点也不重!”穆显沉声道。

    “去看看青洛吧!她不是很好。”容弦说。

    “也好!”穆显叹了口气,他知道容弦是在转移话题,但是数月不见,他的确想去看看那姑娘,而且容弦刚刚说,她不是很好……

    穆显以为容弦要带他去晚苑,结果是他带他去了枫林深处,而他所看到了一切,更是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一个白衣女子,一柄玄寒剑,一只身形高大而威猛的雪貂,漫天翻旋的枯枫叶……

    “那雪貂是……”

    “是青洛训养的,唤名冬儿。”容弦回答。

    穆显还是担忧,“可雪貂毕竟不是寻常野兽,何况还是一只已经成年的雪貂,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击致命,洛儿怎么能与它对练!”

    “冬儿没有伤到过她。”

    穆显观察了良久,确定容弦所说是真,这才抑制住想要上前去阻止青洛的冲动,“洛儿一直,这样吗?”穆显问。

    任谁都看得出,青洛所出的招势只攻不防,如果是面对一个相同实力敌人,她这样或许可以做到给对方压倒性的打败,但也可能让自己,提前死在对方的剑下。她的方式,根本不是在练剑。

    “翎儿回府见过她以后,就一直这样。”

    “翎儿嫁给了祈侯殿下,虽有些突然,但也是大好事,又是洛儿自己一手操办,她不应该为翎儿高兴吗?还是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容弦轻地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她既然不说,旁人又何必去问。”

    穆显叹气,“可她总这样又如何是好,毕竟是青兄的女儿……”

    “有些事自己走出来,总比别人替她走出来好。”

    “是啊!毕竟还是要靠自己!”穆显无奈一笑,转向容弦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将军不打算,过去和青洛说些话吗?”

    穆显笑着摇头,“今天就不了,下次吧!殿下也不必跟她说我来过。”

    容弦点头,“那就不送了!”

    穆显看了看远处的一人一兽,向容弦微行一礼,便转身出了枫林。

    青洛离开枫林的时候与容弦正面相遇,或者说,是容弦一直在等她。

    “殿下。”

    “攻而不防,有害无利。”

    这句话说得毫无里头,但是青洛很快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谢殿下指点,青洛会注意的。”

    容弦摇头,“你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却没有这样做。”

    青洛无言回答。

    “我把府卫军交给你吧!”容弦说。

    青洛震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殿下,说什么?”

    容弦浅笑,看着青洛道,“我说,我把府卫军交给你,如何?”

    “董统领不是……”

    “我把他调入御军中了!他是一位良将之才,府卫统领这个职位,太限制他了!”

    青洛几乎只有半刻的犹豫,就点了头,“好!”她说。

    次日正午,容弦带着青洛出现在世子府府卫军中的时候,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一是惊于容弦,他很少会出现在府卫营地,自离州一战回来后,这是第一次,这些军士自然也很少有机会看到容弦,对于他们,容弦就是最崇高的存在。他们虽然早已知道容弦的状况,但是当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再者,就是因为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了,府卫军中从没有出现过女子,除了容弦的心腹央月,偶尔会来传达指令,此外便再没有过,这个女子容貌非常,且不像是侍婢身份,但是容弦并没有世子妃,就算有,容弦也不可能将她带到这里来。

    当那些兵士还在各执己见,低声猜测的时候,军中七位领将已经上前单膝跪地,接迎容弦,其他人也顿时肃静,整装跪下。

    容弦驱着轮椅上了操练台,面带浅笑,看着台下三千将士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青洛点了点头。

    青洛回之以微笑,然后走上前,目光扫过所以将士,注视良久,才缓缓道,“你们或许并不知道我是谁,但没关系,以后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世子都没有说话,这个女子却先开了口,言语间还带着如此气势,所有人都震惊了。

    前列中一个年轻领将缓缓站起了身,轻笑道,“世子殿下在此,你不过一介女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应该没有资格这样说话吧!”

    青洛浅笑,看着那领将问道,“那如果,我是你们的统领呢?”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这全军之中轰然炸开,那个站着的将领更是已经完全震住,不能言语。

    青洛继续道,“世子殿下的确在这里,可是既然殿下都没有说话,我就算是真的没有资格,也还轮不到你来训斥,不是吗?徐擎副将!”

    那站着之人被青洛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青洛,从她到这里,容弦一个字也没说,更没有人给她介绍过,她竟然连他的名字与身份都知道。

    青洛缓缓扫过那些神色震惊,表情各异的将士,扬声问道,“可有人不服?”

    所有人的噤声。

    青洛再问,“没有,是吗?”

    台下有人动了,除站着的徐擎,其余六位领将互视一眼,然后同时站了起来,朗声道,“我等不服!”

    随着此言一出,他们身后的众人有开始有人站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变成了全部。

    “我们三千将士,都不服!”

    青洛晃然一笑,“你们倒还没让我失望!要是殿下随便举一个人到这里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的新统领,这样你们就能曲意服从了,恐怕你们也不配做为府卫军中的人。”

    其中一个领将大笑道,“看来青洛姑娘眼光还挺高!可我们众将士都不服,这统领的位置,姑娘恐怕是坐不了了!”

    “那么廉副将说说,我要怎样才能坐得了,这统领位置?”

    廉邑轻蔑一笑,上前一步道,“廉某性格虽有些莽撞,但在这三千府卫军中,除了咱们董统领外,还没人是我的对手!姑娘若是打败廉某,将士们自然也就服了!”

    将士中有人开始低声哄笑,青洛倒也不恼,反笑道,“单是打败廉副将一个人,怕还是有人不服!你们不是有七位领将吗?不然,就一起吧!”声音刚落,青洛一个跃身,人便已经出现在众将士面前。

    所有人一片骇然。

    对于这样的轻功那七位领将也是震惊不小,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做到,但是她说让他们七人一起出手,如此大的口气,却未免太贬低他们的能力了!

    七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命人取来各自兵器并快速散开对青洛呈合围之势,廉邑轻笑道,“我们一般不对女人动手,可今天只好破例了!我们都是些粗人,如伤到了青洛姑娘,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青洛浅笑,握着玄寒剑的右手手指一点一点扣紧,“多谢提醒,不过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几人眼神互换,后足一旋,迅速朝青洛攻去,锋芒交汇之际,青洛瞬间跃起,足尖落在长枪锋刃之上。七人随即退开,转为轮流攻势而又不给青洛一丝喘息时机,一人的耐力与七人相比,青洛是不占一分优势的,而她最大的优势是,速度。

    见青洛的反攻之势被一点点削弱下来,几人都是互视一笑,然而就是这一刻,青洛的身影竟然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凝固了。

    随着一声声铁器坠地的声音,青洛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其他七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空荡的双手,周围还是惊呼一片。

    这样的速度卸完七个身手都不低的人的兵器,她是怎么做到的!

    青洛收起了剑缓缓走回操练台,扬声问道,“这位置现在,我坐得了了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唏嘘四起,廉邑单膝跪地率先垂范,而后是徐擎周开等领将,慢慢地,其余众军士纷纷跪下,同声道,“众府卫将士,听候青统领的调遣!”

    青洛晃然一笑,“那我就当,你们都已经认可了!既然如此,那么有些事我要提前说明,第一,不要因为我是女儿之身就另眼相待,更不要以为我会心慈手软,在这里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你们的统领!第二,我不仅不会心慈手软,而且还会对你们加倍严格,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任何一个偷懒懈怠之人,至于处罚,想知道的人尽管可以试试!”

    众人听得心惊不已,这样的言语和气势,就是董恪统领他们之时,也从没有过,至于她所说的惩罚,他们还没有想不开到对它有兴趣。

    见没有人反对,青洛才下令众人各自散去,并让七位领将到营帐中分别禀报自己所带军士的详细情况。

    待青洛基本了解完后,已是傍晚申时,容弦依旧还在,只是自始至终容弦都基本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府卫军交给了青洛,但是至于让他们认可信服,这是只能由青洛自己完成的,旁人的帮忙反而会弄巧成拙。

    青洛自然是清楚容弦的用意的,笑问道,“殿下从头到尾不言一字,就不担心,万一我真的无法让他们认可呢?”

    “那就只能,满足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青洛浅笑,“看来青洛得庆幸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殿下的帮忙!”

    容弦但笑不语。

    青洛目光淡淡扫过容弦的脸庞,初冬的傍晚寒风细细,几丝如墨长发随风翻舞,夕阳在他蓝色的锦袍上镀了一层金色,哪怕是坐在轮椅之上,也不能伤他半分气质。

    若是能永远这样站在你身旁,便也甘之如饴。

    容弦,我愿护你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