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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犯了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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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媚儿走出数步后,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的背影,她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只一眼,她又回过头来,娉娉婷婷的继续往前走着。

    就算没有人陪伴,属于她自己的路,还得一步一步稳稳走下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花怜月抬眸望了望渐渐暗沉的天际,不知不觉中一天又过去了。忽而她感觉被刘晖牵住的手微微一紧,她收回视线好奇的看向他。

    刘晖却没有看她,他微抬着下颌注视着前方,俊美贵气的脸上居然透出阴沉之色。花怜月有些不明所以,凤七凑上前,在她耳边道:“主母,小心些,气氛有些不对。”

    花怜月这才发现,他们一路行来,船舷边聚集的所以客人几乎将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们身上。那些目光并不友善,甚至明晃晃的带着警惕与敌意。有几个年轻些的,还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那一道道阴森愤然的眸光,让花怜月恍惚觉得自己是他们痛恨的仇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什么时候犯了众怒?

    面对这样无声却庞大的压力,花怜月有些错愕,也有些茫然。就算她此刻是所有人心中的杀人嫌犯,可只要没有被官府定罪,那也只是嫌犯而已。

    先前这些闲散客人聚集在出事的舱房外围观时,也是好奇多过愤怒,没见这么同仇敌忾过。

    刘晖暗暗加快了脚步,他们静静的从那一道道冰冷漠然的视线中穿过,直到进入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将那些让人心悸的敌视通通隔绝在外,一直紧绷着脸的刘晖才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花怜月快步来到桌前,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仰头一口喝干了。抹去嘴边的水珠,她心有余悸的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大的敌意?”

    萧凤楠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的道:“不对劲,很不对劲!定然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他猛地站住了脚,对花怜月道:“你们索性待在屋里别出去,这艘船上有我几个朋友,我去跟他们打听一下,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花怜月想起方才那些冰冷如刀的目光,就觉得不寒而栗,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点点头,道:“看来也只有辛苦你了。”

    得了她的同意,萧凤楠立刻转身往外走去。站在门前时忽然又顿住,他侧头对凤七吩咐道:“我出去后,你将门窗都锁好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外面的人想要闯进来,除非是踏过我的尸体。”

    凤七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肃然的抱拳应承下来。

    “萧大哥!”花怜月紧走两步,对着他高大的背影叮嘱道:“你自个也小心些,不管多大的事你都别急,只管回来告诉我们。只要大伙在一起,就能想法子解决。”

    萧凤楠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脸,道:“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房门,花怜月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隐隐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她又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二步,凤七却当着她的面“啪”的一声将门给关紧了。

    利落的将厚重的门栓插上,凤七回头对花怜月道:“主母,外面形势不明,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花怜月颓然的退回到桌旁坐下,刘晖走到她身边,将温润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花怜月抬起脸看向他,露出一抹艰涩的苦笑后,自嘲道:“阿晖,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只要靠近我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胡说什么呢!”刘晖稳稳的压住她单薄的肩头,沉声道:“如今与你最亲近的人就是我,我此刻好好的站在你身边,就足以证明这些都是意外,与你没有关系。”

    花怜月唇动了动,半响后,才叹息道:“阿晖,这些年我身边的朋友不是出事就是远离,我真是怕了!怕到了最后,一个朋友都留不住。”

    刘晖神色复杂的收紧了五指,让她的背脊靠近自己怀中,他低低的呢喃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有些怕了!”

    ......

    河道并不是很宽,站在船尾视野开阔处依稀可见岸边杂乱枯败的芦苇与点点残雪。水面漂浮着肮脏的泡沫与枯草一直在船旁徘徊不去,偶尔会有翻着白肚皮的死鱼随着水流逐波而下。

    “哗”的一声,一盆脏水被倾倒进河面,溅起大片的水花打湿了躲在船尾围栏下少年的衣裳。俞武双手紧紧抓着湿滑的栏杆,整个身子就像是八爪鱼般紧紧趴在船身上。

    俞武站的并不平稳,因为在他脚下只有半个脚掌大小的凹槽,能够让他勉强稳住身子。

    俞武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当他的手脚被刺骨的寒风冻麻木了,就会跌入这深不见底的冰冷河水,成为那些鱼儿果腹的食物。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愈发用力的抓紧了栏杆,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灰白色的余晖。只要天色完全黑下来,他就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爬回船舱,寻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只是此刻他的双臂已经开始在冷风中无力的颤抖,勉强勾住凹槽的脚因为长时间的不敢动弹,而渐渐变得麻木。他眸中透出强烈的焦急之色,从未如此痛恨过时间流逝的缓慢。他唯有努力忽视一切身上的不适,只当自己是块楔子,牢牢的钉在原地。

    忽而,俞武隐隐听见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他心下一凛,越发将身子紧紧靠住湿滑的船身,一动都不敢动。

    “奇怪,船就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咱们都找过了,怎么就是找不着那个臭小子。”

    “你说他会不会藏在下面的库房里?”

    “下面有人在找呢!为了那笔赏钱,如今个个都红了眼。马顺子他们笃定了那小子藏在库房里,现下正发了疯般的在里面翻找,还不许旁人靠近。听说还差点与那些看管货物的伙计打起来。”

    “要我说,马顺子他们就是犯傻,库房虽大看守的人同样不少。除了船上的伙计还有客人自己带来的伙计,我要是那臭小子,绝对不会藏在那里。”

    “喂,哥几个,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抓住那个臭小子,咱们几个就平分那笔赏钱,到时谁也不许贪心。”

    “嘿嘿,一定,一定!那位萧老板出手大方的很,瞧那一叠银票怕是有几千两。咱们一人分几百两根本不是问题。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回家买地买铺面,再也不用受这风吹日晒的苦楚。”

    “不错,不错,没想到那小子不声不响的,居然这么值钱。哥几个,咱们只要看见他。宁可将他腿打断了,也不能叫他跑了。否则,咱们的好日子就飞了。”

    “三哥说得对,一定不能给那小子逃脱的机会,一定先把他两条腿打断了......”

    俞武听出他们话中的贪婪与残忍,心中不由越发害怕,一张脸连冻带吓,已经变得异常难看。

    脚步声渐渐靠近,他感觉到这些急于抓自己讨赏的人已经来到了自己上方的甲板。俞武越发害怕,只想着若是能将身子缩成一团,或者变成不起眼的飞鸟鱼虫就好。

    “喂,你们几个看仔细了,连那些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知道,知道,放心好了!记得,船外能落脚的地方也瞧一眼!”

    俞武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紧紧咬着苍白如纸的唇瓣,生怕自己会因为惊恐而叫出声。一丝鲜血慢慢沁了出来,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显出一抹妖异之色。

    “啊......你们几个做什么?”忽而头上传来少女惊恐的尖叫。

    “你在这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不让客人过来的吗?”回答的声音同样不太客气,甚至带着某种警惕。

    少女带着委屈的哭诉道:“我,我,我家主母刚刚去世,我想着她们还没有走远,所以将她们平时喜欢的衣裙鞋袜烧了,让她们到了那边也能漂漂亮亮的。”

    “啊,这些都是死人的东西?呸,呸,呸,真是晦气!”

    俞武虽然是第一次上船做工,却知道这些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有许多禁忌,比如不能在船头撒尿,吃鱼不能翻过来,船上不能杀生等等。

    别看船上客人不少,可平素吃用的肉食,都是在岸上买宰杀好的,就是为了不触犯那些神秘的禁忌。如今船上死了人已经是犯了大忌讳,现在又碰见有人烧死人的东西,他们自然是避之不及。

    短暂的骚乱后,有人喝问道:“小姑娘,我问你,你在这里待多久了,可有看见旁人?”

    少女细声细气的道:“这里风大,我已经烧了半个时辰,除了你们也没有看见旁人来。”

    “喂,你还要烧多久?”

    “不用多久,将这些衣裳鞋袜烧完了我就走。”

    “哇,还有这么多,只怕半个时辰也烧不完。怎么办?”

    “咱们不如先去别处找,免得沾了晦气,让财神爷给跑了!”

    “走,走,走,去别处!”

    俞武悄悄长舒了一口气,他静静倾听着头顶杂乱的脚步渐渐远去。忽而头上传来少女小心翼翼的呼唤:“哥哥,哥哥......”

    俞武抬起头,对着春儿漆黑的眼眸,勉强笑道:“小妹!”

    春儿见俞武死命抓着栏杆,单薄的身子不断的轻颤着,心中不由大急,她急切的道:“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救你。”

    俞武对着她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安慰道:“没事,哥哥还撑得住。”

    他话未说完,春儿已经“嗖”的一声缩回了脑袋。不一会,一条用无数艳丽衣裳绑成的绳索垂了下来。俞武抬起头,见到春儿已经将绳索的另一头系在自己纤细的腰间,她双手紧紧抓着上头的围栏,探头对俞武道:“哥哥,我会拉住你的,你快上来。”

    俞武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拉住垂下的绳索,他费了半天劲才勉强将绳索绑在自己腰间。春儿原本满脸紧张的看着,见俞武终于将自己绑住,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细声细气的道:“哥哥,动作快点,等会再有人来就麻烦了。”

    俞武点点头,有了腰间这根救命的绳索,他也有了不小的底气,于是紧紧抓着围栏踩着船身慢慢往上攀爬。

    木船常年浮在水面,为了防止腐烂或者漏水,隔三差五就会拖上岸涂抹一层厚厚的桐油,船体自然是滑溜无比。俞武才爬了两步,就感觉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往下栽去。

    俞武吓出了一头冷汗,尖叫声已经逼近喉咙口,却又叫他死死咬住舌尖憋了回去。他觉得周遭一片寂静,唯有脚下那哗哗的水声清晰可闻。只是这往常听习惯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地府使者招魂的诅咒,让人胆战心惊。

    幸好腰间系着绳索,他才没有直接掉进水里。可此刻的他如同一条风吹肉般,被一根绳索挂在船外,那滋味也不太好受。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头上传来春儿焦灼的小声呼唤。

    俞武挣扎了半天,却沮丧的发现自己什么都够不着,全身重量都系在那根绳索上。春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哥,你别怕,我.......我拉你上来”

    俞武抬起头,看见春儿果真用麻杆般瘦弱的双臂用力拉着绳索。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双腿也在微微颤抖,纤细的腰身几乎被绳索给勒断了。

    俞武眼眶有些发热,他喃喃道:“小妹......”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撕裂的轻响,俞武惊恐的看见,中间一件藕色软缎衣衫因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有了撕裂的迹象。俞武还来不及惊呼,那件衣衫已经被他的重量拉扯成两截。

    “哥哥!”春儿惨烈的惊呼声中,一只有力而粗糙的大手,及时抓住了断掉的衣裳。一个穿着青布短袄,留着短须,半边脸颊有着大片红褐色印记的丑陋汉子紧紧揪住了那根救命绳索。他探出头,对下面被吓丢了魂的俞武道:“臭小子,可让我找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