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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天宝四年春,梁鸿驰改名催栋下了考场。他这两年弃武习文,很是刻苦。性格也收敛不少,也没有再犯病。身体好了,气色也跟着好起来。玉树临风,看起来比邺胜安还要年轻很多。

    二十岁的希宁去年娶了聂海承妻弟的孙女。小两口还算和谐。也只是和谐罢了。在外,希宁是个知道上进的孩子。没让人操过什么心。但是,私下里他对女色几乎是来者不拒。短短两年时间,小妾收了七八个。没名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用过就扔到脑后。邺胜安也曾发狠管教过几次。可等他伤好了,依然如故。后来,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

    两年前,因为邺胜安病了一场。刚刚稳定了些的大邺又出现了一次动荡。好在邺胜安不久就恢复了上朝。派了赵承前去镇压。

    前不久才班师回朝,依旧住在邺胜安府上。两年间,邺胜安除了上朝都在忙着打理龙虎十二卫,安置胭脂兵。十二卫从胭脂兵脱体而来。而大部分胭脂兵是女兵。如今天下安定,邺胜安有心放她们归田。而她需要十二卫留下来做事,更不想让魏鹏程的心血在自己手里湮灭。胭脂兵的安置就显得格外复杂。

    这个春天暖和的早,刚进三月已经穿不住夹衣。邺胜安坐在前院的一棵桃树下喝酒。这两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喝酒就睡不着。

    赵承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在桌子前站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她的酒杯夺了过去。邺胜安也不恼,半垂着头道:“怎么刚回来就一肚子火气?”

    赵承把酒杯里残存的酒一口吞了。提起酒壶猛喝了几口。见邺胜安望着自己,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红云。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邺胜安道:“有事就说。”说着伸手想把酒杯拿回来。赵承忽然捉住了她的手道:“我想通了。”

    “什么?”邺胜安莫名其妙。

    赵承望着她道:“三年前,魏鹏程找过我。”

    邺胜安浑身一震,胸口一阵闷痛。

    赵承紧紧握着她的手,接着道:“他告诉了我你的秘密。他想让我帮他照顾你。”

    邺胜安的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别说了。我不想听。”她想把手抽回来。却因为颤抖使不上力气。

    赵承松开她,看她踉踉跄跄的跑回书房。迈开虎步追了上去。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影仿佛凭空出现:“将军留步。此乃府中重地。不得擅入。”

    赵承站住脚步,向着书房内道:“你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

    书房内静悄悄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邺胜安一身疲惫将门打开。赵承看了一眼挡在门口的暗卫,提步走进书房。

    “你说吧。我听着。”邺胜安把自己委顿在椅子里。赵承走到她面前,深深的望着她:“你知道当年魏鹏程对我做了什么吗?”

    邺胜安摇头。

    赵承动手解自己的裤子。邺胜安惊道:“你干什么?”

    赵承松手,裤子顺着他健美的大腿滑落。露出股沟间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的边缘深深陷在皮肉里。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赵承道:“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贞操锁。是那些喜欢亵玩**的人给自己的禁脔打造的。没有钥匙很难打开。因为这个,我曾经很恨魏鹏程。好几次想要杀他。”

    “什么时候的事?”邺胜安吃惊道:“我怎么都不知道?”

    赵承苦笑道:“他那么在乎你,怎么会让你知道?本来我鄙视他身为男人,自甘堕落做人的男宠。但是,看到他对你的心,决定饶过他一命,只要他把钥匙给我就行。可他这个人狡猾的很。我好几次差点得手都被他逃过去了。后来有一天,他竟然主动来找我。并且告诉了我你的秘密。我当时是震惊的。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男扮女装固守后宅,这得什么样的至情至性才能做出来?”

    邺胜安还没有从赵承那句‘好几次想杀他’那句话中回过神,喃喃道:“他从长靖关追着我到齐州,到建安,再到龙虎山一定吃了不少苦。”

    赵承道:“崔栋说,你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任何一个人。看来是真的。你了解魏鹏程多少呢?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邺胜安颓然摇头。魏鹏程不说的,她从来不问。现在想来,自己竟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魏鹏程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魏鹏程在照顾自己,而自己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

    赵承道:“我恨他对我的羞辱,也可怜他的遭遇,更折服于他的才情。他的文采谋略不属于你和段子心。容貌胜过潘安、子芥。登庙堂能为肱股栋梁,在江湖也该是风、流名士。这样一个人都被世事磨去了风骨,甘心站在你身后,无欲无求。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不用你照顾。”邺胜安道:“小魏留下的东西不多。我去帮你找找,一定会找到钥匙。”

    赵承道:“我知道钥匙在哪儿。”眼睛盯着邺胜安的胸口。

    邺胜安迟疑了一下,从衣领里拉出一根皮绳。皮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挂件。

    赵承转过身去,声音几不可闻道:“锁扣在后面。”

    邺胜安从脖子上取下挂件,迟疑的望向赵承的后腰。视线不可避免的看见他圆润结实的臀部。只见臀缝中一条细细的乌黑锁链和陷进他健腰中的锁带连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连接处细小的空隙。也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材料做成,这么多年赵承都没办法将它取下。当下开了锁链。

    当年攻打龙虎山时,赵承才十六七岁。身量虽然长成,可肌肉寡薄的很。这么多年,那锁带早已陷进肌肉里。故而取下来有些疼痛。

    不过什么样的疼痛也没有憋屈了多年的‘兄弟’重见天日来的激动。赵承一个转身就将邺胜安抱个满怀:“邺胜安,你当年的一句话,可害死小爷了。不愧是‘鬼眼王’的军师,魏鹏程够阴损。”少年时被羞辱的羞愤欲狂,这么多年被压抑的****,曾经对于魏鹏程和邺胜安的恨,汇集成刻骨铭心的折磨,在这一刻通通释放。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魏鹏程死后,邺胜安彻底荒废了武功,加上不节制的喝酒。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根本不是年富力强的赵承的对手。挣了几挣都没有挣开赵承的手臂,反而被他压在了桌子上。还来不及叫人,双唇已经被他堵住。

    没有经历过情事的赵承并不温柔。他疯狂撕咬着邺胜安的唇瓣,粗鲁的撕扯她的衣服。迫不及待的冲进她的身体……

    事后,他坐在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的邺胜安身边恸哭。只觉得愤懑不在,留下无限的委屈。

    邺胜安瘫软在宽大的桌子上,口中酸苦,道:“别哭了。”

    赵承哭道:“你们怎么能那么对我呢?那怕砍我一条腿我也认了。我又不知道龙虎山怎么回事,尽心打仗也是错了吗?就算我错了,你要替你兄弟报仇。把我诳进红叶谷,乱箭钉在地上还羞辱的我不够吗?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

    邺胜安挣扎起来,捡起一件衣服胡乱裹在身上。道:“那我们现在算两清了吧?”

    赵承哭得毫无形象:“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邺胜安默然……

    因为正值春闱,为了避嫌。凡是有亲属参考的官员通通要避嫌。邺府出了个崔栋,所以邺胜安也不例外。下了朝只能窝在家中。自从那晚之后。赵承仿佛换了个人。原来腼腆的汉子如今仿佛喂不饱的饿狼。只要在家就总是目光闪闪的盯着邺胜安。也不知那晚觉得委屈的受不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是哪个。

    邺胜安只能躲进书房不出去。赵承十七岁就带兵打仗,三十六计比邺胜安用的还顺溜。两人在暗中过招,自以为瞒天过海,没人知道。却不知,能住进邺府的哪个是蠢笨之人。

    于是,邺胜安这天下朝回来,就听下人回报,段庭渊受了伤。段庭渊这几年在府中不多。偶尔回来有个小伤小病的,他不说邺胜安也不怎么在意。听见下人禀报,下意识觉得这次可能严重了。连朝服都没换就赶了过去。

    走进段庭渊的屋子。四下里静悄悄的。床帐放下,隐约看见一个人睡在里面。屋里不知燃了什么香,让人嗅了不觉放松心神。

    邺胜安心里奇怪,怎么连个小厮都没有。走到床前,揭开床帐。就看见段庭渊仰卧在天青色的褥子上,只在腰间搭了一条藕色的薄被。乌黑的长发铺洒在脑后,更衬得肤色如玉。微颤的睫毛让眉宇间的凌厉之气和缓了不少。

    邺胜安轻舒一口气,暗道:“看来是睡着了。也不知伤到了哪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修长四肢飘去,在他胸腹间徘徊。手不知何时伸了上去。

    她一惊,缩回手来。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熟睡中的段庭渊忽然低吟了一声,身体轻轻的扭动起来。似乎有些难受。

    “怎么了?”邺胜安低头……然后,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中好像梦见了魏鹏程,两人抵死交缠……

    醒来时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楞楞的看了一会儿青色帐顶,忽然回过神来。自己不是去看受伤的段庭渊吗?这是哪里?想到此,一惊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旁边伸过一条胳膊将她圈住,一个含糊的声音道:“困死了,睡觉。”不是段庭渊还能是哪个?

    邺胜安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庭渊睁开朦胧的睡眼,蹙眉道:“还能怎么回事?你中了我的美人计。”说完闭上了眼睛接着睡。

    邺胜安恍然大悟:“你那香里有问题。”

    段庭渊眼也不睁点头道:“是。”

    邺胜安忽然大怒:“你怎么能这么做?”

    段庭渊迅速捂住她的嘴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邺胜安怒视着他,捏紧了拳头。

    段庭渊此时睡意全无,紧张道:“你不能打我。都是住在府里,凭什么赵承可以,我不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崔栋也不是什么善类。还有那个郭尚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肖从龙受不了了,才跑去戍边的。你招惹了那么多人,还多我一个吗?”

    邺胜安愣住:“你在胡说什么?”

    段庭渊气呼呼道:“我怎么胡说了?你敢说你和赵承之间没什么,和崔栋之间没什么?你们一天天眉来眼去,当我是瞎子吗?”

    邺胜安忽然下床,飞快的穿起衣服就向外走。段庭渊叫道:“你去哪里?”

    邺胜安已经出了门,骑马向郭府而去。走到半路,被夜风一吹脑中清醒了许多,暗道:“我这是去干什么?去问郭尚仪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女人,还是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

    巡夜的士兵路过,看见她向她行礼。她点了点头。策马回转。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城门。站在城楼上望着夜幕中沉睡的建安城,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如今的她早已不惧怕身份被戳穿,可她在乎这片江山的安定。那是她半生的心血。

    回想过往三十年。她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安定之所。不再受饥寒之苦,不再担战乱之忧。如今,天下大定。小皇帝也日渐长成。是否该归去了呢?

    回到府中,段庭渊和赵承都等在门口。看段庭渊鼻青脸肿的样子,一定是被赵承打了。

    邺胜安什么都没说,换了朝服上朝去了。直到春闱结束,放了榜她才回来。崔栋不出所料,榜上有名。自请外放到地方做了一县之主。临行让邺胜安等他。邺胜安笑了笑,不置可否。魏鹏程活着的时候,十分介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为了魏鹏程泉下安心,她和崔栋也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赵承虽然是魏鹏程安排的,她恐怕也要辜负。

    她已经决定离去。到柳州——魏鹏程的故乡,买上二三十亩地,踏踏实实的陪着他过日子。

    天宝六年,小皇帝十五岁。大婚。娶了龙虎大将军的长女为后。邺胜安也将龙虎卫交到了他的手里。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如今代为掌管龙虎卫的,竟然是当年那个娇气的大少爷——顾云宝。

    邺胜安离开龙虎山后,顾云宝就一直和魏鹏程在一起。颇有几分魏鹏程的遗风。邺胜安每每单独面对他时,总是恍惚。索性不再见他。

    段子心知道她归心已决,也知道无法挽留。只是叹息,以后连个一同喝茶的人都没有了。

    郭老宰相老当益壮,这些年越发精神。这让邺胜安欣慰不少。

    这年冬月,龙虎将军邺胜安挂冠隐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昭武郡主听到这个消息,只是默默的走进供着梁大小姐灵位的佛堂,念了一天的经文。之后,已经成年的聂希宁接替了大将军之职。成了邺府的新主人。昭武郡主魏娇容成了老夫人。

    邺胜安先去了柳州。在柳州住了两个月。但她实在是个不会料理日子的人。段庭渊找到她时,她已经过的一塌糊涂。屋子和个猪窝差不多。

    段庭渊是个从小被娇纵坏了的人。他才不管邺胜安心里怎么想。不由分说拖着她便走。邺胜安私下里是个极被动的人。只能跟着他走。两人一路游荡,看看山,看看水,倒也不亦乐乎。

    天宝八年春日。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看着怀里粉嫩的小娃。段庭渊毫不避讳的说:“幸亏女儿像我。要是长得像你,以后铁定找不到婆家。”

    但是好景不长。女儿刚满月,就被段庭渊的父母抢走了。两个盼孙辈盼的快疯了的人,才不管孙女长得像谁。谁要是敢让自家这个小宝贝吃亏,绝对和他没完。邺胜安几乎可以预见,女儿将会被养成第二个段庭渊。

    天宝九年,段小二降世。还是个女儿。段庭渊只看了一眼就哭了:“和你一样丑,以后怎么找得到婆家?还是招个上门女婿吧。”

    邺胜安想了想,深以为然。

    段庭渊把刚满月的女儿放进摇篮里,一把拉开衣领,半靠在枕头上,自以为妖娆的抛了个媚眼道:“你女儿那么丑,不如来看我这个绝色大美人儿?”

    邺胜安一头冷汗。感情三十六计,段庭渊就会这一出美人计。

    “愣着干什么?”他已经不耐烦了。扑上去将邺胜安压在身下。

    邺胜安笑看着他:“我这么丑,你怎么会看上我?”

    “我愿意。你管的着吗?”段庭渊熟练的扒邺胜安的衣服。迫不及待的挺身而入。就像他说的,他愿意。

    五年后,段庭渊身后背着一个,怀抱着一个,衣襟上还牵着一个。灰头土脸道:“邺胜安,不能再生了。我实在顾不过来了。”

    邺胜安转过微微凸起的肚子,想了想道:“那怎么办?”

    段庭渊咬牙发狠:“我们回家吧。”

    邺胜安这个没有拜过翁姑的媳妇,第一次回了婆家。特意赶回来的段子心,在见到挺着肚子的邺胜安后。失神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个烂醉。第二天醉醺醺坐着马车回了建安。

    终于从孩子窝里解放出来的段庭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目送他离去。神秘兮兮问邺胜安:“你知道二哥为什么喝闷酒吗?”

    邺胜安迟钝的摇头。

    段庭渊低笑道:“祭奠他心中远去的真爱。”

    邺胜安不明所以。

    段庭渊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吗?像我这样散漫又自私的人,绝对不会管什么天下兴亡的。皇帝是谁我都懒得打听。知道你是听二哥说的。他那时还没有出仕。每天在家神神叨叨,开口闭口都是聂小泉。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等我终于有点好奇心,想去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时,你失踪了。

    后来,也是二哥告诉我你在建安。改了个名字叫邺胜安。我就去了。别说,第一次见你还挺让人失望的。长得也太丑了。家里烧火的丫头都比你好看。”

    邺胜安静静的听他说。

    段庭渊道:“那时你是男人嘛,我不喜欢男人的。可我喜欢你那里的环境。你不知道,我住在二哥那里时。总有丫头想要爬我的床。到你那就清静多了。悄悄告诉你,二哥借口看我。其实是想和你说话。他那人虚伪的很,别人看不出来。我是看的出来的。”

    此时的段子心正醉卧在回建安的马车里。他视为知己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而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竟然是个男人。乱了,乱了……还是醉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