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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娶妻要娶阴丽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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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娶妻要娶阴丽华(中)

    “严将军!”刹那间热血上头,刘秀猛地停住了脚步,大声怒吼。

    他何曾想过凭借祖先的血脉获取过什么?在推恩令的作用下,他父亲已经只能做个县令,他和两个哥哥已经完全成为平民百姓!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祖先?以一介亭长起兵反秦,会遍天下英雄,最后又建立起了煌煌大汉,亲自见证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胆!”也许是因为反应太剧烈,也许是因为怒吼声太大。不仅严盛本人被吓了一跳,愕然停住了脚步。跟在不远处的严氏亲兵们,也纷纷高喊着围拢了过来。

    “严将军想必误会了!”想到对方刚刚才替自己解过一次围,刘秀深吸一口气,将声音降低到正常幅度,缓缓补充,“刘某从没指望凭着姓氏和血脉获取什么,事实上,无论前朝还是本朝,刘某都不可能凭借姓氏和血脉获取任何东西。但是,人却不能见利忘义,更不能数典忘祖!若是为了谋取官职,刘某连自己都不认。那刘某才真的是禽兽不如!若陛下指望着驾驭一群数典忘祖之辈来实现三代之治,恐怕陛下也是在缘木求鱼!”

    “大胆!执金吾面前,也敢满口胡言乱语!”众亲兵手按刀柄,大声呵斥。只要严盛一声令下,就准备将刘秀捉拿入狱。

    “退下,没您们什么事情!”严盛却先喝止了自己的亲兵,然后笑了笑,上下重新打量刘秀。

    不仔细看没注意到,仔细观看,他才发现少年人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肩平背直,玉树临风。“有点意思,你这个小子,的确有点儿意思!不但胆子够大,肚子里还很有一套!你就不怕严某将你刚才的话,汇报给皇上?万一惹得龙颜大怒……”

    “严将军不是那种人!”刘秀拱了下手,沉声打断。“如果严将军是,刘某只会怪自己有眼无珠!”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肯顺着王莽的意思说话了。那不是因为祖宗显灵,也不是因为忽然间被一股浩然之气灌顶。那股浩然之气,其实一直养在自己心里。因此,哪怕是换一个地方,哪怕王莽问话时代地点不在皇宫,自己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虽然,选择之后,自己也会因为错过一场富贵而感觉惋惜!

    “你说我不是那种人?”被扑面而来的骄傲熏得面孔发烫,严盛楞了楞,随即仰天大笑,“有意思,的确有意思。少年人,如今长安城里,像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可真不多。来,拿去!”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带着体温的玉珏,用力按在了刘秀胸口,“这是严某的随身之物,你带着它。将来万一被人欺负得狠了,就亮出来,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太学到了,严某不送了,咱们就此别过!”

    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扬长而去。

    “这,多谢将军!”刘秀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只好捧着玉玦,向严盛的背影拱手。

    这不是他收到了第一枚玉玦。长安城内的实权人物,似乎都特别希望拿玉玦送人。在寝馆床头的箱子里,还放着另外一块!

    “请他帮我的人,不会是……”脑海里忽然间灵光乍现,刘秀再度停住脚步,迅速回头。

    严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黑漆漆的长安街头,只有几点朦胧的灯火,照亮巡夜人的眼睛。

    “瞎想什么,室主对你可是就救命之恩!”轻轻打了自己一下,刘秀转过身,一边朝太学大门走去,一边在心中偷偷地自责。

    ‘严盛长得远不如孙豫好看,黄皇室主连孙豫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刘文叔啊刘文叔,你这是脑袋被驴踢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却忽然又想到,严盛说过,他父亲严尤,跟王莽当年乃是同窗。严家有了儿子,王家有了女儿,当时王莽还没接受禅让。两家门当户对,子女们多有往来,两小无猜……

    ‘那皇帝怎么不肯将室主下嫁給严盛?’一个问题,迅速闪过他的脑海。

    答案,紧跟着如飞而至。严尤是大司徒,严盛是执金吾,父子两个,一个手握重兵,一个坐镇禁军。如果黄皇室主再嫁入严家,以王莽那种多疑性子,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觉?!

    只可惜了黄皇室主,打小就被其父亲当作工具利用。第一任丈夫死去多年之后,依旧要被其父亲无情地当作祭品牺牲。只可惜执金吾严盛,明明每天都可以与喜欢的人擦肩而过,却不能表明心迹,更没有任何可能相约白头。

    刹那间,刘秀心里,就多出了几分春愁。如醇酒般,令其醺醺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两腿凭着本能和直觉,快速迈动。待突然又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猛抬头,才愕然发现,自己再浑浑噩噩中,已经走到了寝馆的门口。

    邓奉、严光、朱佑、邓禹四个,依旧眼巴巴地等在他的寝馆内,没有回去温书。沈定、牛同和苏著,也满脸兴奋,不问清楚了他获取了什么封赏,誓不罢休。除了这些平素跟他走得近的好友与同窗之外,狭窄的寝室内,还有两张与学子们格格不入的面孔,一个是王修,另外一个,赫然是五经博士阴方。

    “文叔,你可回来了!”听到隐约传来的脚步声,邓奉第一个跳了起来,快速迎到了门外,“你可真有本事!第一次被皇上召见就能说上整整一个下午!”

    “是啊,我阿爷还说,皇上日理万机,无论召见谁,都不会超过一炷香功夫!”苏著也跟着跳了出来,老气横秋地补充。

    “皇上封了你什么官儿,你的官服和印信呢,赶紧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是啊,几品官儿。我刚才跟人打赌,至少是正五品。否则,不足以酬你舍身挡箭之功!”

    沈定、牛同也先后跑了出,围着刘秀问这问那。

    “此事,此事说来话长!”刘秀被问得好生尴尬,红着脸,轻轻摇头。

    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空手而归的事情,门帘再度被人用力拉开,王修和阴方两个,大步走了出来。

    “什么话长?文叔,皇上没派人送你回来么?”

    “文叔,你的马车呢?皇上居然没有赐你官车?”

    闻听此言,刘秀的脸色愈发尴尬。连忙做了个揖,笑着解释,“启禀夫子,世叔,学生是自己走回来的。皇上赐予学生五十万钱,说是过几天派人送来!”

    这话,倒是句句属实。他没捞到官职,自然也不会被赐予专门供官员代步的马车,更不会被赐予什么随从和侍卫。至于五十万钱,对皇帝来说,想必不算是大数目,应该不至于赖账!

    王修是何等的“聪明”,立刻意识到,刘秀这次恐怕是空手而归了。有阴方在侧,他不方便当场追问刘秀到底在皇上面前做了什么蠢事,不过,心中顿时就涌起了一阵轻松!

    既然刘秀没有平步青云,他王修就不用再努力挽回什么了,更没必要浪费精力去结交。想到这儿,太学四鸿儒之一,五经博士王修撇了撇嘴,冷笑着道:“雷霆雨露,俱为君恩。五十万钱不是小数,省着花,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阴博士找你还有事,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抬脚就走。唯恐撤得慢了,沾染了一身晦气。

    阴方是个有名的谦谦君子,自然不会像王修那么势利。察觉刘秀居然依旧是个布衣,笑了笑,大声安慰道:“常言道,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身形。皇上没有赐予你官职,恐怕是担心你磨砺不够的缘故。过上几年,肯定还会想起你来,另有重任。今天天色已晚,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早些休息,明日别耽误的晨课!”

    说罢,笑呵呵上下打量了刘秀两眼,也转身欲去。

    刘秀心中,顿时就是一凉。但想到对方昨天的承诺,又想到对方肚子里装满了圣贤书,忍不住追了两步,试探着补充:“皇上赐给了学生五十万钱,学生想再长安城内,先置办一所小点的宅院。世叔能不能帮我给丽华带句话,问问她喜欢住在什么地方……”

    “她喜欢住的地方,自然是成贤,辅仁、乐政这些街巷!”阴方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扫而空,皱着眉头,大声打断,“这些地方,岂是用钱所能买到?刘文叔,你居然如此不知上进,有了钱,不想着孝敬长辈,买书苦读。居然一味地只顾及时享乐,真是叫老夫失望!”

    “啊!”没想到阴方翻脸也如此之快,刘秀楞住了,双拳迅速在腰间握了个紧紧。

    阴方被他身上的杀气吓了一大跳,迅速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怎么,一言不合,你就要杀师么?刘秀,你好大的胆子!”

    “学生不敢!”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刘秀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躬身道歉,“学生只是忽然想起几段往事,有些走神而已。夫子请回,学生此刻心乱如麻,不能远送!”

    “往事?”阴方楞了楞,还以为刘秀又提起了当年的救命之恩。随即,冷笑着摆手,“的确,老夫昨天也说过,家兄一家老小,还有丽华,当年都是你们兄弟所救。这样吧,大恩不能不报。五十万钱,在长安城内也买不到什么像样住处。老夫改天派人给你再送二十万钱来,也好让你卒业之后,在长安有个落脚之地。以后别去打扰丽华了,她福薄,配不上你这种少年才俊!” “你……”一股无名业火,再度烧红了刘秀的眼睛,他忍不住就想冲上去,将阴方那张脸打个稀烂。

    哥哥刘縯当年曾经跟他说过,救助阴家只是出于心中的侠义之气,绝非为了钱财。一旦收了对方的钱,就等同于对方雇佣的刀客和家丁,地位立刻低了一等。而阴方此时所言,分明是把他们兄弟当成下人一般看待,这让刘秀如何能够忍受?

    “文叔,文叔,休要冲动!”好在严光反应快,发觉情况不对,立刻侧身挡在了他和阴方之间,才避免了一场大乱。“这里是太学,夫子好歹对严某也有授业之恩!”

    “文叔,不值得!”邓奉和朱佑两个也快步冲上,用力拉住了刘秀的胳膊,“不值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理智,瞬间又返回了刘秀身体。他知道,朋友们都是出于一番好心。今天自己如果痛打了阴方,无论打得有没有道理,这辈子都会背上辱师的污名。而王修、王固、吴汉等人,正找不到坑害自己的理由!

    “怎么,你还想打我?”阴方又被吓了一大跳,接连后退了数步,发现刘秀被严光等人拦了下来,才终于镇定了心神,继续大声冷笑:“如此不忠不孝之徒,也难怪陛下不肯用你。刘文叔,你好自为之。钱,阴家给了。其他的,想都别再想!”

    “你……”刘秀被怒火烧得两眼发红,立刻想要反唇相讥。然而,转念又想起阴丽华正托庇于阴固、阴方两兄弟门下,难免遭受池鱼之殃。斟酌了一下,沉声说道,“当年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要对方是个人,我们兄弟,就没袖手旁观的道理。回报之言,阴博士也无须再提。若是府上钱多的使不完,不妨去开个粥棚赈济灾民!”

    “对,开个粥棚,积些阴德。免得哪天遭了报应,全长安的人拍手称快!”马三娘的声音紧跟着从黑暗中传来,又冷又硬。

    “你……”这下,终于轮到阴方怒火攻心了,飞快地转过头,对方马三娘大声喝骂,“哪里来的刁蛮女子,一点家教都没有!这里是太学……”

    “你说对了,我就是刁蛮女子,没半点儿家教!”马三娘猛地一纵身,强在所有人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跳到阴方身侧,劈手就是一记大耳光,“啪!”

    “啊——!”阴方被打得一个趔趄,惨叫着摔倒于地。严光见状,赶紧大叫上前阻拦,却被马三娘一记腿鞭送出了两丈多远。

    “我没家教,读书少!却懂得什么叫做救命之恩!”又一个箭步跨到阴方头顶,马三娘附身,对准阴方的脸孔一下下猛抽。

    “却懂得什么叫言出必践!”

    “啪!”

    “却懂得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当蒲包去换取功名富贵!”

    “啪!”

    “姓阴的,你倒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头!你们阴家,除了丑奴儿之外,早晚个个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