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北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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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选了新上映的冰河世纪，然后逗坨坨玩儿，坨坨对坐车已经很熟悉，所以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反倒是将脑袋放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地方，宁昭一边逗坨坨一边和贺海城聊天，很快就到了学校的宿舍。
东河私立学园是个逼格相当高的学校，宿舍就建在学校旁边，来访人员需要进行严格的登记并且在会客室等待，也因此贺海城是进不去的，宁昭将自己的学生证压在门卫处，但是要带小学生出门还需要经过专门管理小学生的宿管老师的签字。
宁昭虽然认识宿管老师，但是即便如此，宿管老师还给杨慧兰打了电话确认，才给签字，并且叮嘱宁昭一定要在下午六点之前回来。宁昭在接待处等了有十多分钟，就见代菲冉飞奔而来。
代菲冉见了宁昭开心极了，就连宿管老师都被她给感染了，笑眯眯的对宁昭说：“小丫头昨天就惦记着呢，说是你答应陪她去买礼物。”
宁昭笑道：“是呢，老师再见，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宁昭带着代菲冉到了车前，坨坨就从窗户上探出了脑袋，小代惊呼了一声，抬头看宁昭，“姐姐，我想摸摸。”她第一次见这样纯白的像个毛球的狗狗，十分的欣喜和好奇。
宁昭打开车门，和小代一起坐进了后座，坨坨嗅了嗅陌生的小妹妹，然后任凭对方抱着自己的脑袋。
宁昭给小代介绍了贺海城和坨坨，然后征求了她的意见，一起先去买礼物。
“小妹妹，吃早餐了吗？”贺海城问道。
小代点点头，乖巧的说：“吃过了叔叔。”
宁昭：“……噗。”
贺海城无语了半晌，却觉得她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对。总不能让一个三年级的小姑娘叫自己哥哥吧？
宁昭笑道：“叔叔，我们去京西mall吧，有万达影城，也能买礼物。”
贺海城说：“好。”
然后宁昭问小代，“你想给妈妈买什么呀？”
小代嘟嘟嘴，从手工缝制的小包包里拿出一张五十块钱给宁昭，“姐姐，我有五十块钱了，可以买很多个护手霜吗？”
五十块钱当然可以买护手霜，但是买很多个却有些勉强，况且在京西mall大概只能买一个。
“当然可以了。”宁昭笑说，“大概可以买十多个呢，怎么想买护手霜了？”
小代说：“因为妈妈总是在洗盘子，我们班的同学说她妈妈手保养得很好的，但是她妈妈用的护手霜很贵，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买。姐姐，五十块钱能买几个呀？”
宁昭有些心疼她，上的起私立学园的大部分孩子家庭背景都是很殷实的，但是那些选拔上来的孩子们却是全额资助才勉强上的起学，虽然学校一直都在鼓吹他们这种选拔和奖学金制度，但是宁昭却觉得这样并不好。因为这就相当于让那些孩子们从平等的世界忽然来到了不平等的世界，他们忽然了解到了人不仅要吃饱穿暖还要吃好的穿好的，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的书包竟然要好几千块钱，不理解一块手表竟然要上万，更不理解为什么一些同学放假就能去欧洲去韩国去日本，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是连妄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渐渐地他们会发现，原来走出原来的小地方，竟然还样大的世界——这样大的、用钱堆出来的世界。
宁昭说：“可以买很多呀，你看她们的妈妈虽然买很贵的东西，但是很不划算呀，因为质量都是差不多的呢，我们要买性价比很高的东西对不对，有时候只是卖包装的钱而已啦。”
小代哦了一声，开心了起来。
她现在还小，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但是那些已经到了初中高中的孩子们，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产生自卑、自厌的情绪。
宁昭看着和坨坨玩儿的开心的代菲冉，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大概四十来分钟，他们就到了京西商圈，这边的底商有专门寄存宠物的地方，收钱很高，但是照顾的很贴心，以往宁昭和周少庚喜欢来这里看电影，坨坨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于是一进了宠物城，店主就惊呼了一声：“坨坨！”
坨坨很熟悉的去和美女店主蹭蹭。
店主一脸的纳闷，“是坨坨吧？你是？”
宁昭笑道：“我是宁昭的妹妹，以后就是我来照顾坨坨了。”
“啊……”店主十分的惊讶，因为她和宁昭也算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了，实在是想不到宁昭会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将坨坨送出去。
宁昭道：“工作调动，离开这里了。”
“原来如此。”美女店主笑道，“那还是原来那样，我们给坨坨做个美容，洗个澡，检查一下身体，然后带他去玩一会儿。”
宁昭道：“好。”
然后她刚掏钱，身边就递过来一张卡，她才想起来自己的零花钱根本不够，而且她也没有卡。
宁昭觉得自己脸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贺海城和她出来，总是充当移动的刷卡机。
贺海城倒是无所谓，这点钱对来他说还不够抽支烟的。
将坨坨安置好了，宁昭就带小代去买护手霜，因为只是买护手霜，所以就直接去了欧舒丹的专柜，宁昭选了两个套装，还给打了个折，但怎么下来都七百多了。这次贺海城要去刷卡却被宁昭阻拦了。
趁着小代在专心看专柜里漂亮的手工皂的时候，宁昭低声说：“我想买给她，钱是妈妈给我的，她知道小代的情况。”
贺海城看了一眼小代，说：“那好。”
宁昭说：“我去付款，你不要让小代知道价钱哈。”
贺海城站在店门口，看小代仔细的看着那一排排的洗浴用品。
小代指着一罐漂亮的沐浴露对贺海城说：“叔叔，这个好美啊，香香的。”
她就单纯的想和贺海城分享自己的喜悦，她还没有来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呢。而且她也很喜欢贺海城，觉得贺海城长得很好看。
贺海城说：“是啊，不过这些是给大人用的，你长大了就可以用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不想给小代买，只是不想说出你想要叔叔就买给你这样的话而已。他不想伤害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心，虽然他不知道小女孩是不是想要。也不想让小代留下一种她可以随便从陌生人那里得到礼物的印象。
导购在一边站着，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能买得了七百的护手霜，为什么阻止给孩子买沐浴露呢？
但是小代却很开心的说：“我知道啦叔叔，我给妈妈说买护手霜就好了，我还不能用这些。”
贺海城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对呀，妈妈一定会很开心。”
小代仰头问他，“那我的钱够吗？这些这么好看，一定很贵吧。”
贺海城想着宁昭买了大概十只护手霜，便说：“肯定够，一支护手霜五块钱，十只刚好五十块对不对。”
导购差点吐血，五块？五块？！
贺海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意味不言而喻。
导购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吧。
宁昭排队付了款走过来，就见贺海城对着导购笑，十分的莫名。
导购将她选好的护手霜放进袋子里，宁昭挑出来一只樱花一只玫瑰的，对代菲冉说：“这是送的两罐，你可以留着自己用，好不好？还有这个小丝巾，是结账的时候送的，给你戴上。”
代菲冉笑的开心极了，说：“好。”
宁昭就将粉红色有着花朵图案的小方巾系在代菲冉的小衬衣上，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她让代菲冉自己拎着小袋子，对贺海城道：“我们去吃午饭，电影是一点半开始，看完了正好送小代回去。”
贺海城说：“行，想吃什么？”
宁昭弯腰问代菲冉，代菲冉有些犹豫的说：“姐姐，我想吃麦当劳，可以吗？”
宁昭知道她可能也是从同学那儿听到了，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便说：“当然可以呀，不过这个不能经常吃，没有营养，偶尔可以吃一吃。”
代菲冉高高兴兴的说好。
宁昭冲着贺海城笑了笑，贺海城也回以一笑。
似乎根本不用说什么，也能从这个笑容里感觉到某种脉脉地温情。
小姑娘吃非常开心，因为和贺海城也熟悉了，就更加的活泼，吃过了午饭宁昭买了两杯咖啡一杯饮料，贺海城这次倒是让宁昭请了一次客。
电影是3d的，自然而然的代菲冉的惊呼声再次响起，虽然没有看过冰河世纪的前面几集，但是这并不妨碍对电影的理解，代菲冉看的非常投入，还时不时的拿下来3d眼镜做个对比。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她们所能看的电影，顶多是宿舍楼里组织的，一起在放映厅看的电影，从来没有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能碰触到屏幕里的动物的电影。
电影结束，代菲冉还是意犹未尽，宁昭许诺以后还带着她出来，但是代菲冉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没有钱了……”
宁昭笑了，“那就当先欠着我的，等你上了大学再还给我好不好。”
代菲冉重重点头：“好！一定！”
宁昭牵着代菲冉的手，与贺海城一起去宠物城接了坨坨，再送代菲冉回去。
大概是今天玩儿了一天，代菲冉在车上就睡着了。宁昭干脆将坨坨赶到副驾驶，让代菲冉枕着自己的腿，舒舒服服的睡着。
贺海城就觉得“闻则珺”真的不像是十七岁的女孩子，又或者是她的经历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才更显得成熟吗？不，不对，这种成熟不是体现在一次两次的经历上的，哪怕经历让她不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成熟，思想也绝对不会发生质的改变。
以前的闻则珺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周密的思考，哪怕仅仅是对待一个孩子，她今天在说话上就非常的注意，这种注意更像是一种长期以往的积累。更不用提她在eyekiller那个案子里的贡献，听说蒋霍夫他们正打算给她申请市里的奖励。
贺海城想起那天自己的试探，他问她是不是想去电影学院，其实哪怕现在想起来，他也无法解释清楚那天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虽然闻则珺的确提过电影学院，但是也只是随口一说，当玩笑一样说过就算了，但没想到那天她的反应却仿佛很当回事。
贺海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可是又觉得理不出头绪，索性就不想了。
宁昭也有点累，再加上有点堵车，她也睡着了。
等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宁昭和代菲冉才被贺海城叫醒。宁，代菲冉依依不舍的和他们说了再见，还抱了抱坨坨才下了车。
宁昭送代菲冉到门口，从门卫那儿取了自己的学生证，门卫给宿管老师打了电话，代菲冉就被接走了。
宁昭返回车子，贺海城问：“去哪儿？”
宁昭说：“我都行，不然就在车里吧。”
贺海城心想，这对话好像有点不对？
宁昭：“？”
贺海城说：“行，我去你家楼下那个停车场，这样你回家比较方便。”
宁昭说：“好，不过你先带去我买个皮筋儿吧，我皮筋儿总是丢到找不到地方。中午忘买了。”
贺海城对这些东西没概念，宁昭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大城市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地方太大了，小城市可以随便买到的皮筋儿，这边还得专门找个商场才行，更何况现在又是堵车时间，买个皮筋儿就买了一个小时，也是挺醉。
好不容易买到了，宁昭却忽然在车底下发现了一只护手霜，是樱花的，应该是送的那只，因为她拆开给代菲冉闻了闻。
本想着周一带过去给代菲冉，但是想到她现在是重点监控对象，不能随便去小学楼，反正现在还不算晚，干脆对贺海城说：“小代落下了一只护手霜，反正也不远，你送我过去吧，我给她送上去。”
贺海城倒是没异议，索性在路上和宁昭探讨起纸条的事情来。
“所以你还不确定这张纸是谁给你的？”
宁昭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但是纯粹是猜想，所以没什么用，眼睛看到耳朵听到才算是真的。”
贺海城说：“嗯，照这么说，明天就必须要去了。”
宁昭说：“是，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报警，可是这种没有证明力，警方那边应该也没办法。”
贺海城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也无所谓，我会和小张跟着你，还记得他吧？”
宁昭点点头，说：“会不会太耽误你的事儿？”
贺海城说：“我最近都很闲。”
宁昭说：“唔……那、那就麻烦了。”
贺海城笑了一声，“这会儿和我客气上了哈。”
宁昭道：“偶尔也要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嘛。”
贺海城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按时过去，哦对了。”趁着红灯，他从右边的置物柜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宁昭，“戴着。”
宁昭打开一看，还是当初那个仿制的红宝石。
上次那个她还给贺海城了，毕竟是个监听和定位的东西，她拿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问题是，这还是同一个么？
贺海城说：“上次那个是仿的，这个不是。”
宁昭惊呆了，这么大手笔！
贺海城说：“前段时间去泰国，顺便弄了一个，泰国那边的这些东西还是很好搞的，这上面还有一个开关，按下去就打开了，我连在了我手机上。”
宁昭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贺海城搞不好就是走/私/军/火的。
她一边戴一边问：“这个我按开了会是怎样？”
贺海城说：“会是来电话一样的显示，我接听就可以了。”
宁昭啧了一声，戴好了项链，忍不住去看贺海城。
见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贺海城还有些纳闷，“怎么？”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明明灭灭的灯光似乎给男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宁昭忍不住想，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她的直觉给了她不好的预感，但是却又不想问，也不能问。
贺海城和蒋霍夫明显是认识的，不仅认识，关系还很微妙。
这一点就挺让宁昭生疑的。
但宁昭很快就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随意的说；“佩服佩服。”
其实她移开目光并不是心虚，她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因为贺海城容貌太出色，她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这人大概是因为长期运动，身材十分精瘦，脸部线条刚硬，却因为脸型的缘故柔化了不少，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很凌厉，剑眉星目，右耳上那个宝石蓝的耳钉让他显得有几分神秘和魅惑。
正想着，忽然听贺海城问道：“我有个疑问……”
“什么？”
宁昭以为他想问的是他们眼下谈的事情，却不想贺海城却问道：“宁昭是个警察，又是孤儿院出来的，她怎么买得起别墅？我看那座别墅，是全款买的，在她个人名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他以前以为那别墅可能是宁昭和周少庚的，虽然周少庚同样是个警察，但是他家却是经商的。
后来他买了那别墅才发现不是那样的，周少庚并没有份额。
宁昭愣了愣，才说：“她……她说过，她继承了一笔遗产，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亲人，她也只用那笔钱买了小别墅，其他的都放在了银行。”
贺海城说：“原来如此。”
他不再想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宁昭并不像是一个会和高中生吐露心声的女人，但是他没有问题，有些事情，就这样揭过吧。
其实宁昭知道她不应该回答贺海城，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回答，也说不出理由，大概就是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吧，那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虽然他关心的人，现在就换了个壳子坐在他的身边。
宁昭叹了口气，贺海城停了车，“到了。”
宁昭说：“我很快就回来~”
贺海城：“嗯。”
他看着她下了车，小跑着去了对面，和门卫说了几句话，掏出了钱包，大概是将学生卡拿了出来，然后才小跑着进去。
贺海城看着副驾驶位上，同样探出头去的坨坨，轻轻的挠了挠它的下巴，自言自语的说：“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坨坨舔了舔贺海城的手。
贺海城苦笑一声，点燃了一支烟，打开了窗户。
—
这个时候刚过吃饭时间，宿管老师在楼下的办公室看电视，宁昭和宿管老师打了个招呼，说是代菲冉落下了东西，她给送过来，宿管老师摆摆手就让她上去了。
东河学园的建筑一向都很有特色，第一次来的人绝对能绕晕，就连个宿舍楼都不好好建，非要独特的像个h型，男孩子的宿舍和女孩子的宿舍左右各一栋，中间连着宿管老师们的办公室、图书室、自习室、电脑室之类的。
论起条件来，东河的确是首屈一指的，就连住宿条件也是非常棒，哪怕是小学生，那也是连个人享受一个单间，房间里的设施各方面都是很好。
宁昭到了代菲冉的宿舍，敲了敲门，一个小女孩儿就过来开门了。宁昭见过她，代菲冉也提过，貌似叫做圆圆。
宁昭笑道：“圆圆呀，小代在吗？”
圆圆说道：“不在啊，她被叫走了。”
“叫走了？”宁昭十分纳闷，“被谁叫走了？”
圆圆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的样子。
宁昭说：“她在我这儿落下了东西，我给她送过来。”
圆圆说：“唔……那姐姐进来等等吗？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宁昭进了宿舍，看着小女孩们的床铺都十分整洁，便和圆圆聊了起来，圆圆有些内向，笑起来很是羞涩。
宁昭将护手霜放在代菲冉的桌子上，就发现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代菲冉略显幼稚的字，她扫了一眼，是写给妈妈的。
应该是祝贺妈妈生日快乐的卡片，宁昭等了一阵子，问圆圆道：“是哪个老师叫走她了啊。”
她其实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但因为是第二次问，圆圆也是略作犹豫，就说：“是校长伯伯叫走了，但是没走多久。”
宁昭一愣，忽然脑子里的那根弦就连上了似的，一下子都通了。
“校长……校长的办公室在几楼。”
圆圆说：“在三楼，姐姐……”她抬眼看了宁昭一眼，那眼神看的宁昭心惊肉跳，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么小的孩子，她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么浓重的恐惧和悲伤。
“放心。”她郑重的对小姑娘点了点头，飞奔似的往外走。
三楼……三楼……宁昭终于到了三楼，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嗡嗡作响，这么久以来的疑惑忽然就解开了。
甚至有些不明朗的事情也开始明朗了起来。
她想到了那天走廊里的哭声，那个血迹，那个人影，也想到了为什么校长如此紧张，更想到了为什么代菲冉会有一张整的五十块钱。
她知道学校的规定，小学生的家长定期会给孩子的校园卡里充钱，吃饭买东西都可以在学校解决，如果学校要额外收钱，一定不会通过孩子，而是会直接联系家长，再说了代菲冉他们这样全额资助上学的孩子，定期会有补助，补助也是直接发放进校园卡的，她身上不会有现金，即便是有现金，也不可能是五十块钱。她妈妈绝对不会一次性给孩子这么大面值的现金。
宁昭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仿佛有个人使劲的攥着她的心脏一样，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要快点过去。
办公区安静的落针可闻。
天色已经黑了，走廊里一片寂静。
宁昭却不觉得害怕，她当然不害怕，她的内心已经被急切、恐惧、愤怒给填满了。
越是接近那个亮着灯的办公室，她越是觉得迈不开步子。
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腿在发抖，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她听到了一点点声音，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她甚至想欺骗自己这只是在做梦。
然而并不是。
她知道自己哭了，甚至视线都模糊了。
她用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打开了项链上的开关。
宁昭走近了办公室，她看到了门口落着的那个丝带，粉红色樱花丝带，刺眼的躺在地上。
这一刻，她仿佛疯了一样，凶狠的开始踹门。
一边踹一边喊着开门，她失去了理智，她从未这么大力气过。
门被踹开了，其实宁昭也不知道自己是踹开门的，还是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她宁愿自己从未看到过里面的场景。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就这样残酷的摆在她的面前。
好在她来的及时。
好在她没有看到更可怕的情景。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种事情想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或许被发现的太过忽然，或许是因为心虚因为好怕，校长脸上血色全无，竟然在宁昭闯门而入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上横肉不住的抖动，似乎在想什么。
代菲冉吓呆了，脸上满是泪痕。
宁昭走过去，给代菲冉整理衣服。
“姐姐……”代菲冉怯怯的叫她的名字。
宁昭仍旧在流泪，她控制不住，她不想哭，她想更冷静的应对，可是她做不到。
她转过头去，看着眼前这个秃顶的老男人，内心一阵恶心。
“你不用再想了，我听得到。”她说，“你想弄死我是不可能了，封口也不可能了。”
周校长惊得往候退了一步，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面对着这个令人倒胃口的畜生，宁昭的理智和冷静终于回来了。
“哦，你在想那天在体育器材室应该威胁我的，抱歉，你错过这个机会了。”
周校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宁昭却不放过他，接着说，“你在等教导主任来，然后用对待谢xx的方式对待我，你怕高中生怀孕所以不敢这样对待她，拍照威胁她不要说出去？你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她们还这么小，你这个畜生。”
宁昭一边说一边冲了上去，似乎忘记了力量的悬殊，冲着胖子的下身就狠狠的踢了过去。
然而，教导主任却及时赶来了。
不仅赶来了，还锁住了门。
宁昭毕竟力气上要小一点，很快就被校长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她耳边听到代菲冉大声的哭泣，她听到校长气急败坏的要求教导主任捂住代菲冉的嘴。
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自己也不知道的力量，宁昭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又怎么拳脚都往校长身上招呼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校长已经满脸是血。
胖校长急促的叫着教导主任的名字，让他帮忙过来制住宁昭，却不想教导主任却打开了门，他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贺海城，还有宿管老师。
宁昭选了新上映的冰河世纪，然后逗坨坨玩儿，坨坨对坐车已经很熟悉，所以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反倒是将脑袋放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地方，宁昭一边逗坨坨一边和贺海城聊天，很快就到了学校的宿舍。
东河私立学园是个逼格相当高的学校，宿舍就建在学校旁边，来访人员需要进行严格的登记并且在会客室等待，也因此贺海城是进不去的，宁昭将自己的学生证压在门卫处，但是要带小学生出门还需要经过专门管理小学生的宿管老师的签字。
宁昭虽然认识宿管老师，但是即便如此，宿管老师还给杨慧兰打了电话确认，才给签字，并且叮嘱宁昭一定要在下午六点之前回来。宁昭在接待处等了有十多分钟，就见代菲冉飞奔而来。
代菲冉见了宁昭开心极了，就连宿管老师都被她给感染了，笑眯眯的对宁昭说：“小丫头昨天就惦记着呢，说是你答应陪她去买礼物。”
宁昭笑道：“是呢，老师再见，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宁昭带着代菲冉到了车前，坨坨就从窗户上探出了脑袋，小代惊呼了一声，抬头看宁昭，“姐姐，我想摸摸。”她第一次见这样纯白的像个毛球的狗狗，十分的欣喜和好奇。
宁昭打开车门，和小代一起坐进了后座，坨坨嗅了嗅陌生的小妹妹，然后任凭对方抱着自己的脑袋。
宁昭给小代介绍了贺海城和坨坨，然后征求了她的意见，一起先去买礼物。
“小妹妹，吃早餐了吗？”贺海城问道。
小代点点头，乖巧的说：“吃过了叔叔。”
宁昭：“……噗。”
贺海城无语了半晌，却觉得她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对。总不能让一个三年级的小姑娘叫自己哥哥吧？
宁昭笑道：“叔叔，我们去京西mall吧，有万达影城，也能买礼物。”
贺海城说：“好。”
然后宁昭问小代，“你想给妈妈买什么呀？”
小代嘟嘟嘴，从手工缝制的小包包里拿出一张五十块钱给宁昭，“姐姐，我有五十块钱了，可以买很多个护手霜吗？”
五十块钱当然可以买护手霜，但是买很多个却有些勉强，况且在京西mall大概只能买一个。
“当然可以了。”宁昭笑说，“大概可以买十多个呢，怎么想买护手霜了？”
小代说：“因为妈妈总是在洗盘子，我们班的同学说她妈妈手保养得很好的，但是她妈妈用的护手霜很贵，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买。姐姐，五十块钱能买几个呀？”
宁昭有些心疼她，上的起私立学园的大部分孩子家庭背景都是很殷实的，但是那些选拔上来的孩子们却是全额资助才勉强上的起学，虽然学校一直都在鼓吹他们这种选拔和奖学金制度，但是宁昭却觉得这样并不好。因为这就相当于让那些孩子们从平等的世界忽然来到了不平等的世界，他们忽然了解到了人不仅要吃饱穿暖还要吃好的穿好的，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的书包竟然要好几千块钱，不理解一块手表竟然要上万，更不理解为什么一些同学放假就能去欧洲去韩国去日本，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是连妄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渐渐地他们会发现，原来走出原来的小地方，竟然还样大的世界——这样大的、用钱堆出来的世界。
宁昭说：“可以买很多呀，你看她们的妈妈虽然买很贵的东西，但是很不划算呀，因为质量都是差不多的呢，我们要买性价比很高的东西对不对，有时候只是卖包装的钱而已啦。”
小代哦了一声，开心了起来。
她现在还小，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但是那些已经到了初中高中的孩子们，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产生自卑、自厌的情绪。
宁昭看着和坨坨玩儿的开心的代菲冉，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大概四十来分钟，他们就到了京西商圈，这边的底商有专门寄存宠物的地方，收钱很高，但是照顾的很贴心，以往宁昭和周少庚喜欢来这里看电影，坨坨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于是一进了宠物城，店主就惊呼了一声：“坨坨！”
坨坨很熟悉的去和美女店主蹭蹭。
店主一脸的纳闷，“是坨坨吧？你是？”
宁昭笑道：“我是宁昭的妹妹，以后就是我来照顾坨坨了。”
“啊……”店主十分的惊讶，因为她和宁昭也算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了，实在是想不到宁昭会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将坨坨送出去。
宁昭道：“工作调动，离开这里了。”
“原来如此。”美女店主笑道，“那还是原来那样，我们给坨坨做个美容，洗个澡，检查一下身体，然后带他去玩一会儿。”
宁昭道：“好。”
然后她刚掏钱，身边就递过来一张卡，她才想起来自己的零花钱根本不够，而且她也没有卡。
宁昭觉得自己脸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贺海城和她出来，总是充当移动的刷卡机。
贺海城倒是无所谓，这点钱对来他说还不够抽支烟的。
将坨坨安置好了，宁昭就带小代去买护手霜，因为只是买护手霜，所以就直接去了欧舒丹的专柜，宁昭选了两个套装，还给打了个折，但怎么下来都七百多了。这次贺海城要去刷卡却被宁昭阻拦了。
趁着小代在专心看专柜里漂亮的手工皂的时候，宁昭低声说：“我想买给她，钱是妈妈给我的，她知道小代的情况。”
贺海城看了一眼小代，说：“那好。”
宁昭说：“我去付款，你不要让小代知道价钱哈。”
贺海城站在店门口，看小代仔细的看着那一排排的洗浴用品。
小代指着一罐漂亮的沐浴露对贺海城说：“叔叔，这个好美啊，香香的。”
她就单纯的想和贺海城分享自己的喜悦，她还没有来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呢。而且她也很喜欢贺海城，觉得贺海城长得很好看。
贺海城说：“是啊，不过这些是给大人用的，你长大了就可以用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不想给小代买，只是不想说出你想要叔叔就买给你这样的话而已。他不想伤害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心，虽然他不知道小女孩是不是想要。也不想让小代留下一种她可以随便从陌生人那里得到礼物的印象。
导购在一边站着，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能买得了七百的护手霜，为什么阻止给孩子买沐浴露呢？
但是小代却很开心的说：“我知道啦叔叔，我给妈妈说买护手霜就好了，我还不能用这些。”
贺海城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对呀，妈妈一定会很开心。”
小代仰头问他，“那我的钱够吗？这些这么好看，一定很贵吧。”
贺海城想着宁昭买了大概十只护手霜，便说：“肯定够，一支护手霜五块钱，十只刚好五十块对不对。”
导购差点吐血，五块？五块？！
贺海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意味不言而喻。
导购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吧。
宁昭排队付了款走过来，就见贺海城对着导购笑，十分的莫名。
导购将她选好的护手霜放进袋子里，宁昭挑出来一只樱花一只玫瑰的，对代菲冉说：“这是送的两罐，你可以留着自己用，好不好？还有这个小丝巾，是结账的时候送的，给你戴上。”
代菲冉笑的开心极了，说：“好。”
宁昭就将粉红色有着花朵图案的小方巾系在代菲冉的小衬衣上，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她让代菲冉自己拎着小袋子，对贺海城道：“我们去吃午饭，电影是一点半开始，看完了正好送小代回去。”
贺海城说：“行，想吃什么？”
宁昭弯腰问代菲冉，代菲冉有些犹豫的说：“姐姐，我想吃麦当劳，可以吗？”
宁昭知道她可能也是从同学那儿听到了，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便说：“当然可以呀，不过这个不能经常吃，没有营养，偶尔可以吃一吃。”
代菲冉高高兴兴的说好。
宁昭冲着贺海城笑了笑，贺海城也回以一笑。
似乎根本不用说什么，也能从这个笑容里感觉到某种脉脉地温情。
小姑娘吃非常开心，因为和贺海城也熟悉了，就更加的活泼，吃过了午饭宁昭买了两杯咖啡一杯饮料，贺海城这次倒是让宁昭请了一次客。
电影是3d的，自然而然的代菲冉的惊呼声再次响起，虽然没有看过冰河世纪的前面几集，但是这并不妨碍对电影的理解，代菲冉看的非常投入，还时不时的拿下来3d眼镜做个对比。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她们所能看的电影，顶多是宿舍楼里组织的，一起在放映厅看的电影，从来没有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能碰触到屏幕里的动物的电影。
电影结束，代菲冉还是意犹未尽，宁昭许诺以后还带着她出来，但是代菲冉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没有钱了……”
宁昭笑了，“那就当先欠着我的，等你上了大学再还给我好不好。”
代菲冉重重点头：“好！一定！”
宁昭牵着代菲冉的手，与贺海城一起去宠物城接了坨坨，再送代菲冉回去。
大概是今天玩儿了一天，代菲冉在车上就睡着了。宁昭干脆将坨坨赶到副驾驶，让代菲冉枕着自己的腿，舒舒服服的睡着。
贺海城就觉得“闻则珺”真的不像是十七岁的女孩子，又或者是她的经历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才更显得成熟吗？不，不对，这种成熟不是体现在一次两次的经历上的，哪怕经历让她不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成熟，思想也绝对不会发生质的改变。
以前的闻则珺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周密的思考，哪怕仅仅是对待一个孩子，她今天在说话上就非常的注意，这种注意更像是一种长期以往的积累。更不用提她在eyekiller那个案子里的贡献，听说蒋霍夫他们正打算给她申请市里的奖励。
贺海城想起那天自己的试探，他问她是不是想去电影学院，其实哪怕现在想起来，他也无法解释清楚那天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虽然闻则珺的确提过电影学院，但是也只是随口一说，当玩笑一样说过就算了，但没想到那天她的反应却仿佛很当回事。
贺海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可是又觉得理不出头绪，索性就不想了。
宁昭也有点累，再加上有点堵车，她也睡着了。
等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宁昭和代菲冉才被贺海城叫醒。宁，代菲冉依依不舍的和他们说了再见，还抱了抱坨坨才下了车。
宁昭送代菲冉到门口，从门卫那儿取了自己的学生证，门卫给宿管老师打了电话，代菲冉就被接走了。
宁昭返回车子，贺海城问：“去哪儿？”
宁昭说：“我都行，不然就在车里吧。”
贺海城心想，这对话好像有点不对？
宁昭：“？”
贺海城说：“行，我去你家楼下那个停车场，这样你回家比较方便。”
宁昭说：“好，不过你先带去我买个皮筋儿吧，我皮筋儿总是丢到找不到地方。中午忘买了。”
贺海城对这些东西没概念，宁昭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大城市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地方太大了，小城市可以随便买到的皮筋儿，这边还得专门找个商场才行，更何况现在又是堵车时间，买个皮筋儿就买了一个小时，也是挺醉。
好不容易买到了，宁昭却忽然在车底下发现了一只护手霜，是樱花的，应该是送的那只，因为她拆开给代菲冉闻了闻。
本想着周一带过去给代菲冉，但是想到她现在是重点监控对象，不能随便去小学楼，反正现在还不算晚，干脆对贺海城说：“小代落下了一只护手霜，反正也不远，你送我过去吧，我给她送上去。”
贺海城倒是没异议，索性在路上和宁昭探讨起纸条的事情来。
“所以你还不确定这张纸是谁给你的？”
宁昭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但是纯粹是猜想，所以没什么用，眼睛看到耳朵听到才算是真的。”
贺海城说：“嗯，照这么说，明天就必须要去了。”
宁昭说：“是，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报警，可是这种没有证明力，警方那边应该也没办法。”
贺海城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也无所谓，我会和小张跟着你，还记得他吧？”
宁昭点点头，说：“会不会太耽误你的事儿？”
贺海城说：“我最近都很闲。”
宁昭说：“唔……那、那就麻烦了。”
贺海城笑了一声，“这会儿和我客气上了哈。”
宁昭道：“偶尔也要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嘛。”
贺海城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按时过去，哦对了。”趁着红灯，他从右边的置物柜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宁昭，“戴着。”
宁昭打开一看，还是当初那个仿制的红宝石。
上次那个她还给贺海城了，毕竟是个监听和定位的东西，她拿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问题是，这还是同一个么？
贺海城说：“上次那个是仿的，这个不是。”
宁昭惊呆了，这么大手笔！
贺海城说：“前段时间去泰国，顺便弄了一个，泰国那边的这些东西还是很好搞的，这上面还有一个开关，按下去就打开了，我连在了我手机上。”
宁昭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贺海城搞不好就是走/私/军/火的。
她一边戴一边问：“这个我按开了会是怎样？”
贺海城说：“会是来电话一样的显示，我接听就可以了。”
宁昭啧了一声，戴好了项链，忍不住去看贺海城。
见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贺海城还有些纳闷，“怎么？”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明明灭灭的灯光似乎给男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宁昭忍不住想，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她的直觉给了她不好的预感，但是却又不想问，也不能问。
贺海城和蒋霍夫明显是认识的，不仅认识，关系还很微妙。
这一点就挺让宁昭生疑的。
但宁昭很快就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随意的说；“佩服佩服。”
其实她移开目光并不是心虚，她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因为贺海城容貌太出色，她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这人大概是因为长期运动，身材十分精瘦，脸部线条刚硬，却因为脸型的缘故柔化了不少，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很凌厉，剑眉星目，右耳上那个宝石蓝的耳钉让他显得有几分神秘和魅惑。
正想着，忽然听贺海城问道：“我有个疑问……”
“什么？”
宁昭以为他想问的是他们眼下谈的事情，却不想贺海城却问道：“宁昭是个警察，又是孤儿院出来的，她怎么买得起别墅？我看那座别墅，是全款买的，在她个人名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他以前以为那别墅可能是宁昭和周少庚的，虽然周少庚同样是个警察，但是他家却是经商的。
后来他买了那别墅才发现不是那样的，周少庚并没有份额。
宁昭愣了愣，才说：“她……她说过，她继承了一笔遗产，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亲人，她也只用那笔钱买了小别墅，其他的都放在了银行。”
贺海城说：“原来如此。”
他不再想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宁昭并不像是一个会和高中生吐露心声的女人，但是他没有问题，有些事情，就这样揭过吧。
其实宁昭知道她不应该回答贺海城，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回答，也说不出理由，大概就是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吧，那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虽然他关心的人，现在就换了个壳子坐在他的身边。
宁昭叹了口气，贺海城停了车，“到了。”
宁昭说：“我很快就回来~”
贺海城：“嗯。”
他看着她下了车，小跑着去了对面，和门卫说了几句话，掏出了钱包，大概是将学生卡拿了出来，然后才小跑着进去。
贺海城看着副驾驶位上，同样探出头去的坨坨，轻轻的挠了挠它的下巴，自言自语的说：“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坨坨舔了舔贺海城的手。
贺海城苦笑一声，点燃了一支烟，打开了窗户。
—
这个时候刚过吃饭时间，宿管老师在楼下的办公室看电视，宁昭和宿管老师打了个招呼，说是代菲冉落下了东西，她给送过来，宿管老师摆摆手就让她上去了。
东河学园的建筑一向都很有特色，第一次来的人绝对能绕晕，就连个宿舍楼都不好好建，非要独特的像个h型，男孩子的宿舍和女孩子的宿舍左右各一栋，中间连着宿管老师们的办公室、图书室、自习室、电脑室之类的。
论起条件来，东河的确是首屈一指的，就连住宿条件也是非常棒，哪怕是小学生，那也是连个人享受一个单间，房间里的设施各方面都是很好。
宁昭到了代菲冉的宿舍，敲了敲门，一个小女孩儿就过来开门了。宁昭见过她，代菲冉也提过，貌似叫做圆圆。
宁昭笑道：“圆圆呀，小代在吗？”
圆圆说道：“不在啊，她被叫走了。”
“叫走了？”宁昭十分纳闷，“被谁叫走了？”
圆圆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的样子。
宁昭说：“她在我这儿落下了东西，我给她送过来。”
圆圆说：“唔……那姐姐进来等等吗？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宁昭进了宿舍，看着小女孩们的床铺都十分整洁，便和圆圆聊了起来，圆圆有些内向，笑起来很是羞涩。
宁昭将护手霜放在代菲冉的桌子上，就发现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代菲冉略显幼稚的字，她扫了一眼，是写给妈妈的。
应该是祝贺妈妈生日快乐的卡片，宁昭等了一阵子，问圆圆道：“是哪个老师叫走她了啊。”
她其实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但因为是第二次问，圆圆也是略作犹豫，就说：“是校长伯伯叫走了，但是没走多久。”
宁昭一愣，忽然脑子里的那根弦就连上了似的，一下子都通了。
“校长……校长的办公室在几楼。”
圆圆说：“在三楼，姐姐……”她抬眼看了宁昭一眼，那眼神看的宁昭心惊肉跳，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么小的孩子，她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么浓重的恐惧和悲伤。
“放心。”她郑重的对小姑娘点了点头，飞奔似的往外走。
三楼……三楼……宁昭终于到了三楼，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嗡嗡作响，这么久以来的疑惑忽然就解开了。
甚至有些不明朗的事情也开始明朗了起来。
她想到了那天走廊里的哭声，那个血迹，那个人影，也想到了为什么校长如此紧张，更想到了为什么代菲冉会有一张整的五十块钱。
她知道学校的规定，小学生的家长定期会给孩子的校园卡里充钱，吃饭买东西都可以在学校解决，如果学校要额外收钱，一定不会通过孩子，而是会直接联系家长，再说了代菲冉他们这样全额资助上学的孩子，定期会有补助，补助也是直接发放进校园卡的，她身上不会有现金，即便是有现金，也不可能是五十块钱。她妈妈绝对不会一次性给孩子这么大面值的现金。
宁昭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仿佛有个人使劲的攥着她的心脏一样，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要快点过去。
办公区安静的落针可闻。
天色已经黑了，走廊里一片寂静。
宁昭却不觉得害怕，她当然不害怕，她的内心已经被急切、恐惧、愤怒给填满了。
越是接近那个亮着灯的办公室，她越是觉得迈不开步子。
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腿在发抖，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她听到了一点点声音，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她甚至想欺骗自己这只是在做梦。
然而并不是。
她知道自己哭了，甚至视线都模糊了。
她用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打开了项链上的开关。
宁昭走近了办公室，她看到了门口落着的那个丝带，粉红色樱花丝带，刺眼的躺在地上。
这一刻，她仿佛疯了一样，凶狠的开始踹门。
一边踹一边喊着开门，她失去了理智，她从未这么大力气过。
门被踹开了，其实宁昭也不知道自己是踹开门的，还是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她宁愿自己从未看到过里面的场景。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就这样残酷的摆在她的面前。
好在她来的及时。
好在她没有看到更可怕的情景。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种事情想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或许被发现的太过忽然，或许是因为心虚因为好怕，校长脸上血色全无，竟然在宁昭闯门而入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上横肉不住的抖动，似乎在想什么。
代菲冉吓呆了，脸上满是泪痕。
宁昭走过去，给代菲冉整理衣服。
“姐姐……”代菲冉怯怯的叫她的名字。
宁昭仍旧在流泪，她控制不住，她不想哭，她想更冷静的应对，可是她做不到。
她转过头去，看着眼前这个秃顶的老男人，内心一阵恶心。
“你不用再想了，我听得到。”她说，“你想弄死我是不可能了，封口也不可能了。”
周校长惊得往候退了一步，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面对着这个令人倒胃口的畜生，宁昭的理智和冷静终于回来了。
“哦，你在想那天在体育器材室应该威胁我的，抱歉，你错过这个机会了。”
周校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宁昭却不放过他，接着说，“你在等教导主任来，然后用对待谢xx的方式对待我，你怕高中生怀孕所以不敢这样对待她，拍照威胁她不要说出去？你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她们还这么小，你这个畜生。”
宁昭一边说一边冲了上去，似乎忘记了力量的悬殊，冲着胖子的下身就狠狠的踢了过去。
然而，教导主任却及时赶来了。
不仅赶来了，还锁住了门。
宁昭毕竟力气上要小一点，很快就被校长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她耳边听到代菲冉大声的哭泣，她听到校长气急败坏的要求教导主任捂住代菲冉的嘴。
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自己也不知道的力量，宁昭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又怎么拳脚都往校长身上招呼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校长已经满脸是血。
胖校长急促的叫着教导主任的名字，让他帮忙过来制住宁昭，却不想教导主任却打开了门，他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贺海城，还有宿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