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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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洛吓得闭眼,双手抱头,什么武功技巧也使不出来了,鹰爪犹如雨夜中的扑食的猎豹,来势凶猛,燕秋知道自己已经收不了手,只得大叫:“皇上!”

    “砰!”面前气流急速翻转,似乎有一道更猛烈的内力出回击了燕秋的招式,巨大的声响后,颜洛睁开眼睛,只见一身白衣飘飘的尉迟衡正挡在他的面前,手执锻雪纺锦缎,而燕秋退离了三丈远,手捂住胸口,一脸“臣罪该万死”地站着。

    尉迟衡收起手中锦缎,眸光凌厉地看着燕秋,不说一字。

    纵是反应很快的西佑也是一脸的吃惊,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这北洛的草包皇帝竟然会舍身忘险来救他,而且是知道他是敌国皇帝派来的……难道皇上很了解这北洛皇帝?很放心地让他潜藏在北洛将军府,如果皇上不知道,他将此事上禀,不知皇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治臣的以下犯上之罪!”燕秋怔怔几秒后立即“扑通”一声跪下,颤着声道。

    “刚才的情形朕知道,燕将军是怕这人会对朕不利才出手的,哪里有犯上之意,是朕鲁莽冲上前去,怪不得燕将军……”颜洛自顾自地说,“只是,今日的燕将军有些太过莽撞了,还是赶紧回屋休息罢。”

    “燕将军忠心报国,可是朕的右手啊!还有,小夏还需要你的照顾,所以……”颜洛给了燕秋一个你懂的表情,打算把刚才的惊险掖过去不谈了。

    这一说,燕秋更觉得很对不起颜洛,心里最柔软之处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小针刺着,难受至极,他鼻头一酸,竟是想哭出来,堂堂六尺男儿只能以磕头谢罪!

    燕秋离去的时候根本不敢直视尉迟衡能够冰冻万物的眼睛,心下叹气,只得来日亲自登摄政王府赔罪了。

    “衡!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颜洛蹦到尉迟衡身边,拉拉他的袖口问。

    尉迟衡转头看向那影卫,半晌才回道,“皇上,臣刚行到半路,就与从邺城赶回来的陈将军的属下相遇了。”

    “陈将军的属下,不会吧,可是邺城被攻破了?”颜洛心里嚎叫,这下大事不好了,这邺城可千万不能破啊……嘤嘤嘤,宝宝心里好方!

    刚才被燕将军吓得不轻的小心脏还没平复过来,又咚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

    “倒不是,皇上,前线传来最新捷报,说是南钰退兵了。”尉迟衡嘴皮轻启,目光柔和地看着颜洛,不染纤尘的姿态如同冰山上的雪莲花。

    “退退退退……退兵?”颜洛张大嘴巴,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置信道,“什么?你说退兵?谁退兵?退到哪儿去了?”

    “已经退出图灵城了。”尉迟衡猜透不到严钰此举的目的,他慢悠悠地行至严钰影卫西佑身侧,恍若能看透一切的眸子紧紧看着西佑。

    西佑被盯得发毛,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不容小觑,简直跟主子不分上下,他还是小心为妙。

    “尉迟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这位小哥能否帮我解惑?”与他眼神中的锐利不同,尉迟衡问话的姿态是十分谦逊的,态度可谓是非常好,这待客之道颜洛表示很满意。

    “北洛摄政王,果然不同凡响,但是你恐怕是问错人了,主子做事从来不会跟我们这些办事的讲清缘由的,我们只是负责办事而已,”问题是西佑他也看不懂主子发兵又退兵,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低着头对颜洛方向说道,“颜帝,还望您将回信交给我,我该到了回信的时候了,迟了主子该罚了。”

    “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哼……也不看看你现在在谁的地盘!”尉迟衡眯眯眼笑着说道,空气中一下就有了拔剑弩张的趋势。

    “摄政王大人就别太为难我了,西佑这次来北洛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主子怕是也知道这点的,所以退兵的意思我想你是知道的。”西佑鬓角已被汗水淋湿,他只能随便乱说一通,主子做事不寻常路,运筹帷幄偏偏又不失风度……鬼才信主子是为了保他一命才退的兵呢。

    “好了好了好了,大家好好说话,别把气氛搞的这么紧张嘛……”虽然颜洛这么说,但是他手中紧紧攥住的字条早已被手掌心出的汗水沾湿,这严钰一会发兵一会退兵的,搞的他忐忑不安的,他在纸条上写的不要算了这样强硬的话,会不会被严钰当做挑衅的话呀,哎呀!不管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岂能随便就害怕了,虽然他是挺怕死的……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上面写的都不是重点,你就问他,敢不敢同朕比颜值!”心下一横,颜洛将纸条往西佑那边一扔,双手抱胸,眉毛扬起来,一脸骄傲道。

    西佑一把接住纸条,飞跃而起,足尖点云,在空中留下一句:我会替您好好传达给主子的!黑色的身影已经飞掠出去好远,在天边留下一道残影。

    “没想到严钰的手下武功这么高强!”尉迟衡心想。他负手而立,下巴线条在夕阳的照耀下变得异样柔和,想了想又问道,“皇上,您怎么容易就原谅燕秋,刚要不是臣回来的及时,您恐怕已经去见先皇了!”

    颜洛摇摇手,一脸无碍地说:“唉——朕听父皇说过,燕将军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小夏又是那副模样,内心里的心思肯定很沉重,,一身好武艺就是他的骄傲,刚才那么做也是被逼急了……朕实在不忍心怪罪于他。”

    “洛洛,你心太软了。”尉迟衡还像少年时那样,帮颜洛理好裘袍,大掌轻轻落在颜洛的头上,叹了口气道,“先皇政务繁忙,看你顽劣又任性,这些年对你的成长都疏忽了,而我虽身为你的太傅,对你仍是关心不够,时间飞逝,洛洛你长大了,我很抱歉……”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样的性子,软弱又心善,这样的你要怎么来守护这个国家,怎么跟严钰斗?

    颜洛挨着尉迟衡,心里是暖暖的,“衡,我又听见你叫我洛洛了,好怀念,嘁——我是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两个字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忘了我们小时候的回忆……”

    “衡,我一直都叫你衡的,说明我是有多在乎你,这个朋友……你不必要对我抱歉,我只要你好好陪着我。”

    “如果,你要离开我,记得提前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着处理政务的,毕竟衡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颜洛双眼朦胧,眼底不断冒出的泪花阻碍了视线,小小的鼻头发了红,他用双手抹去眼泪,抽抽鼻子又说:“其实,我都有想父皇……”

    “皇上……”尉迟衡捏紧了拳头,眼前浮现了御史大夫苍老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面对这样的弱小又傻乎乎的颜洛,他到底该怎么做!

    风嗖嗖地吹着,卷起了庭中雪花,颜洛依偎着尉迟衡,洁白脸庞上挂着笑意,很纯粹通透,但逐渐他嘴角不再上翘,眼前浮现出小夏那张触目惊心的脸……

    二月上旬,被颜洛说脑子有病的男人收到了字条。

    如颜洛料想的一样,在看到那个抽象派猪头的严钰的脸青了,紫了,黑了。

    不过这只是第一反应。

    是夜,几名宫婢整理好寝宫的一切事宜,将刚洗完花瓣澡的粉红猪崽送到了严钰手中,小猪崽四平八仰地倒在严钰盘起的双腿上,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站稳肥硕的身体,哼唧哼唧地将小猪头蹭到伏案上,一双笨笨的猪眼看着字条上的猪头。

    “哼,差点都忘记你了,小东西,你的主人还真是喜欢猪这个牲畜啊,估计他是想你了……”严钰自顾自地说,“这字条是来提醒朕,要帮他好好照料你,不要把你给杀了吃了吧,嘁呵呵。”

    说完,一脚将滑到在丝滑袍衣上的猪崽轻轻踢到了一边。

    红烛莹莹之光下,紫袍披身,绣着白色行云的袖边铺盖了大半个桌面,严钰两指夹着微皱的白色字条在烛光下看着,“不要算了,我要!”不断重复着这一句霸道强势的话,严钰脑海里一笔一划地勾勒出颜洛在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良久,那不苟一笑的薄唇竟淡淡勾起,用闲着的大拇指轻轻摩擦着那四个字。

    奇怪,明明只有四个字,为何他却看不够。

    要说颜洛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最起码他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算了,我要!”四个字足以看出,不似严钰字体的苍劲有力,颜洛的字清新飘逸、秀丽颀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要,算了。这两种字体的合体却是越看越顺眼。只有我要下面空荡荡的,严钰想了想提笔挥遒又写了两个字:休想。

    看着这对称的八个字,严钰越看越欢喜,怎么形容呢,严钰想了八个字:得水之鱼,得林之鸟。

    至于是否敢比颜值嘛,见面自有分晓。

    颜洛,我们真的有好久不见了……严钰哥哥挺想你的。

    据使臣和西佑的回禀,如今的颜洛确实美到了骨子里,模样应该与二十二年前出现在养心殿那位叫思瑶的女子差不了多少了,要是那样,确实是个妖孽啊……

    蜡烛的光芒倒映在严钰眼中,浮动着,跳跃着,照得那黑眸熠熠生辉。哈哈,他可是越来越期待有一日与颜洛见面了,光这些日他已经想了无数种见面的情形了,对颜洛的期待值这么高也很出乎严钰的意料,严钰对自己说,就随自己这一次吧,就这一次吧。

    满室烛光,照得一人,垂眸深思,不知为何。

    油纸窗上。印得一人,低头掩笑,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