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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黑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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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泽域到树灵域要比到明火域远一些,以兽军的脚程大概要十天。两个兽域之间大部分区域是无主的荒原。

    荒原除了某几种生存力极强的蕨类植物,还有极少数的虫兽,基本没有别的生物在这里落根。

    树灵域的兽人离不开草木和水,所以他们对这片荒原的兴趣不大,外界都默认这片荒原是泽域的领地。

    次王出行可乘巨鹿或长角猛犸,寻常兽兵兽将虽不能乘巨鹿,但进化等级稍高一些的兽人可以乘长角猛犸。

    傅郁川已经有赤炎了,所以这次出行的队伍中,没有巨鹿的身影,只有少数长角猛犸,乘坐的分别是剑齿骜龙族、鳄龙族、以及鲨齿祖鸟三个种族进化等级偏高的兽人。剩下大多数兽人代步的都是普通的月骦马。

    苍鳞的坐骑是一只飞狮,通身金黄的毛发,外形像是傅郁川在现代世界的魔幻电影里看到过的狮鹫。

    只是飞狮的体型要比电影里的看起来大得多,也更为通人性。有时,几乎不用苍鳞亲口说出命令,飞狮就能做出符合苍鳞心意的举动。

    每次飞狮做的合他心意,都会得到一个赞许的抚摸。

    傅郁川看到苍鳞不自觉在飞狮后颈揉捏的双手,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苍鳞同其他生物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苍鳞的五感很敏锐,所以傅郁川的视线,只是在那双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转开。

    这次出行,不同于之前的“暗访”,正式的域主出行,必有大批兽军随行。出发之前,苍鳞已经和树灵域的域主定好了时间,所以当他们到达树灵域的边界口时,看守界口的守卫查证一番确认身份后就痛快放行。

    树灵域的界口在一棵苍翠的参天巨木内部。以傅郁川现有的目力,一眼望去,也望不到顶。

    “这是树灵兽人的母树,用树灵域的语言来说她的名字是‘艾尔弗多’,意为‘大地之母’,其它兽域一般将她称作地母巨树。”苍鳞在距离这棵巨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了坐骑,走到巨树面前,躬身向这棵不知在灵荒活了多少万年的地母巨树行了一个泽域王族能表示的最高敬礼。

    而身后的傅郁川以及整个兽军,都朝这棵巨树行礼表达自己最高的敬重。

    巨木树干在接近地面的部分,有一扇看不出材质的大门,上面泛着淡淡的绿色荧光,还有一些枝叶在门的上方缠绕着。像极了傅郁川小时候看过的童话电影里的景象。

    “如果想进树灵域,就必须从这道树门进去。其它地方没有入口,都被地母巨树的屏障阻拦着。”

    “地母巨树已经保护了这片兽域不知多少万年,也生出过无数次疫病,大多数都靠她自己撑过去了。”

    “黑虫病是这一两万年里才冒出来的新型疫病,一开始只是定期在树灵域里爆发,最近不知怎么竟然向周边的兽域开始蔓延。”

    “这种黑虫病,名字不起眼,但相当可怕,不仅是树灵域的兽人,任何兽域的生物,只要沾上了一条黑虫,那么它就会在你的身体里迅速的产卵孵化,周而复始,到最后你的身体就会彻底沦为温养黑虫的巢穴……”

    “死的时候,全身僵直黑硬,比起尸体,更像是一块黑色死木。”

    傅郁川听得很仔细,哪怕这些在《灵荒大全》是有介绍的,但从苍鳞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类似温柔,类似关切。

    “所以,答应我,不要随意靠近那些染上了黑虫病的树灵兽人,哪怕他们的模样再可怜。”说这句话时,苍鳞的眼眸,又让他想起心魔幻境里外公送给他的那块墨绿翡翠印章。玉润通透,十分漂亮。

    傅郁川跟苍鳞相处时日已经不短,自觉对他的盛世美颜还是有一定抵抗力的,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稍稍在那双眼睛,那种目光里沉醉了一下。

    苍鳞似是很享受伴侣对他露出的不自觉的喜爱——哪怕这种喜爱只是针对他的拟态外表。

    如果说在地母巨树之外时,傅郁川感受到的是无尽蓬勃的生机的话,那么一进入到树灵域内部,作为对生灵气息敏感的修士,他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浓重的,挥不散的死气。

    但事实上,傅郁川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一片荒芜,相反,从表面上来看,树灵域的那些草木虫兽都生机勃勃,看不出半点异样。

    “树灵域次王木鳄见过泽域苍主。”

    就在离傅郁川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一棵毫无异状的树木突然化作了一个浑身半木半兽的鳄族兽人。

    傅郁川心下大惊,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别说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就算是方圆几百里内有什么生物存在,他都一清二楚。但他刚才确确实实没有察觉到一丝兽人的气息,直到这个树灵兽人打算现身化出形体之时,他才感觉到周围一种异样的能量波动。

    莫非这里的树灵兽人都有这种“隐身”的特性?那对敌的时候岂不是大占便宜?只要身处树木繁多的地方,变成一棵普通树木,任进化等级再高的兽人,也不可能从无数树木里分出,哪一棵是树灵兽人变的。

    “不用说这些废话,你们族里眼下情况如何?”苍鳞一副仿佛进了自家后院的语气神态,一边走一边问道。

    “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只是黑虫病的蔓延显然比以往的速度都快,就这么几天,已经又有数百名族人死去了。”

    “对了……苍主身边这位大人的模样倒是眼生,敢问是……”

    傅郁川正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谁知苍鳞先一步开口道:“这是我的次王。”

    木鳄一怔,他心思缜密,注意到苍主刚才说的是“我的次王”而不是“泽域次王”。

    前者跟后者所包含的意义可不一样。前者四个字里溢出的那种占有意味,哪怕木鳄还是没有兽侣的单身汉,也能摸出些味道。

    木鳄知道泽域的次王还有另一重特殊身份,所以用见苍鳞时的尊礼朝傅郁川再次行礼。

    对方也是一方兽域的次王,傅郁川丝毫不敢懈怠,也用泽域的尊礼回敬。你来我往之后,木鳄开始详尽地向两人说明了树灵域此时的现状。

    傅郁川已经见识过灵荒诸多神奇的生物,然而今天显然又碰到了一种。

    据木鳄所言,这让地母巨树都毫无办法的黑虫,源头是树灵域一片肥沃的黑土。

    不知何时,这片生长着树灵域诸多珍稀草木果实的黑土里滋生出这种黑虫,先是感染到黑土区域的植物,再是虫类,再是一些兽类,最后蔓延出黑土区域通过多种渠道,传染到树灵兽人的身上。

    如果只是普通的传染虫病,树灵兽人们在这片兽域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遇到过无数次,先祖们也大都研究出了对付虫病的方法,就算碰到厉害的虫病,避免不了有所伤亡,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只等眼睁睁地等死。

    黑虫病最独特的地方,不是它的繁殖速度,而是它的生命力和传播方式。

    那些黑土自黑土衍生,只要黑土存在的一天,它们就不会彻底灭亡。而一旦感染黑虫,力量强大的兽人只能逼除出去,无法将它们杀死。而且动作还要快,过了感染后最佳的几分钟时间,就不可能再将这些黑虫逼除体外了。

    黑虫传播的方式,多到无法想象。水里,土里,植物、虫兽,只要是它们能依附上去的,都能被它们感染,而且如果体内的黑虫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会生出王虫。介时被感染的兽人的身体,会被王虫控制,完全将自己当做黑虫族的一份子。甚至对其他兽人进行攻击。

    然而,只要它们寄宿的宿主身体死去,但凡在那具身体上留下过任何一丝痕迹的黑虫,哪怕已经传染到其他兽人身上的,都会在同一时间死去。

    像是在用它们的生命,来换走兽人的生命一样。可以说是同归于尽。

    这也是为何黑虫繁殖迅速,又难以死亡,却至今没有占据树灵域甚至其它兽域的原因。

    木鳄领着苍鳞和傅郁川来到了母树心脏。其余泽域的兽军都在外面等着。

    “我们之前小看了这次黑虫病,一时不防,让黑虫把地母巨树也感染了。”

    “木蜚长老这一代树灵兽人里唯一可以同地母巨树沟通的兽人,她说,那些黑虫正在蚕食地母巨树的生命力,然后通过某种方式把地母巨树的生命力传送给另外一种生物。”

    “这些木蜚长老原本是不知道的,向地母巨树问了之后才清楚。”

    族人们一开始还不信,但当母树心脏上也出现被感染的黑色之时,大家才意到这次黑虫病的厉害与特殊。

    只是为时已晚,地母巨树“心脏”被感染,日渐衰弱,哪怕从外界看,还是一片生机,但知道实情的几个高级树灵兽人都清楚,如果再想不出办法解决,那不止是地母巨树会死去,整个树灵域也会变成一方死域。地母巨树和树灵域相互依存万年亿年,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地母巨树死了,那么树灵域的所有生物都会失去生命。

    木蜚长老无法之下,想到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就是利用黑虫病的传染性,将母树心脏上染的黑虫,吸引过渡到兽人身上。然后等这个兽人被黑虫吞噬完生命力,那些黑虫也会死去。

    这个方法短时间内效果非常显著,母树心脏上的黑虫愈来愈少,只是他们牺牲的高级树灵兽人也越来越多。

    因为实力不够的树灵兽人,是无法将黑虫从母树心脏上吸引下来的,只有进化等级在六级以上的才可以。

    “树灵域向来同外界兽域没什么联系,但木蜚长老从地母巨树那里知道,苍主您曾经来过一次树灵域,而且当时染上了黑虫,但却没有被黑虫病杀死,我们知道,您的方法未必适用于我们这些树灵兽人,可眼下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您求助了。”

    傅郁川闻言立刻看向苍鳞——他知道苍鳞曾经来过树灵域,但却不知道他在这里染上了黑虫病!

    苍鳞伸手在傅郁川的后颈轻按几下以示安抚,接着朝木鳄道:“那些虫子……确实厉害,沾上之后在身体里繁衍的很快,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威胁。众所周知,泽域王族除了体表部位以及体内血液之外,全都天生带毒。我至今没有见过能不畏惧我们一族毒性的生物,包括这种,你们嘴里杀不死的黑虫。”

    傅郁川听完这个解释,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底忍不住污了一下,体内的东西除了血液之外全都带毒,那……米青液呢?这个应该也不是带毒的吧,不然他们怎么繁衍……直接在啪啪啪的时候伴侣就挂了……

    木鳄显然之前考虑到了这种原因,所以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情。只是脸上有明显的失望。

    因为如果苍鳞是靠泽域王族的毒来克制这种黑虫的话,这种方法他们树灵兽人是根本没办法借用的。

    就算苍鳞肯给他们毒液也没有用。泽域王族的毒霸道无比,比黑虫要可怕地多,如果用到他们身上,连带体内的黑虫,从生到死不到眨眼的时间。

    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不能用。

    木鳄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树灵域是真的没希望了。

    “树灵域现在虽然大部分区域都被黑虫感染,但也有少部分区域是安全的。我们域主就在刚刚在安全区简单建起的树宫里,如果苍主不嫌弃的话,请在树灵域住上一晚再走。”泽域苍主能答应前来树灵域,已经让他们意外了,这里太危险,苍主这次还是带着次王前来的,哪怕是住在安全区域,也不好久待。

    但苍鳞贵为一方域主,日夜兼程地赶来帮助树灵域,就算最后帮不上忙,树灵域也没有让人当天就走的道理。多少要住一晚休息一番才是。

    傅郁川以为照苍鳞平日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性子,会直接拒绝然后返回泽域,没想到苍鳞在考虑几秒钟后点头同意了。

    木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是傅郁川自从进到树灵域看到他之后见他第一次笑。木鳄从种族看,似乎不是像多数食草系兽人种族那般无害,但从这短暂的接触来看,木鳄的脾性很成熟温和,甚至有时显得有些温吞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恐怖的黑虫病,木鳄应该是一个喜欢笑的人。

    进化兽人中,只要不是种族特殊的,或者进化等级太低的,一般五官样貌都十分俊美,木鳄作为次王,进化等级起码在十级,从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太出鳄族的外形,只有很少的部位才有一些鳄族特征。他的五官应该属于柔和类型的,只是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树纹似的皮肤,这才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

    苍鳞见傅郁川的视线停留在木鳄脸上一会,虽然很快转开了,但还是让他心中不悦。

    苍鳞本来走在前方,以示他高出其他人的地位。此时,也顾不上那些虚礼,故意落后两步同傅郁川走在一起,并强硬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待会到了树宫,不要让赤炎缠着你,我有话跟你说。”

    傅郁川不是很舒服地动了动肩膀,但碍于有外人在,所以没有挣脱以免让苍鳞失面子。

    听到他的话,傅郁川有些奇怪地问:“有什么话还不能当赤炎的面说?它就算听得懂,也不会说出去,你担心什么?”

    苍鳞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他。

    傅郁川被盯得受不了,脸都红了,眼角余光看见木鳄那里正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们,只好认输道:“好了,我知道了,待会我会打发它到一边玩的。”

    苍鳞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只是揽着傅郁川肩膀的手,更紧了一些。

    到离他们所在地最近的安全区域,要经过一片黑虫病区域的边界。

    在他们路过那个边界附近的时候,傅郁川散开灵识,朝隔离树墙里探去,入目的惨状,让他纵是再灵荒见多了各种血腥场面,也几欲作呕。

    在黑虫病感染区域里,所有的生物,包括草木,表面都染着一层黑色,而且那种黑色,不是死的,是活的,如果仔细去分辨,可以看见它们像水一样在流动一般。

    几个症状严重的树灵兽人,被黑虫侵蚀生命的痛苦折磨得哀嚎不断,有的像是体内已经生出王虫,不停地朝族人攻击,打倒对方后,扑在对方身上,像是吃某种美味一样,大口啃咬着。

    而那个被啃咬的树灵兽人,破开的黑色皮肤下,流动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虫。如果是目力一般的兽人,看到那些流动着的成群的细小黑虫,甚至会以为那对方流出的黑色血液!

    很多被感染的树灵兽人都已经四肢不全,有的是被王虫控制的族人咬掉吃掉的,有的……是他们绝望崩溃后发疯自己吃下去的。

    傅郁川强忍下胃里翻涌,正准备收回灵识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种族的幼年树灵兽人坐在一具已然腐黑的尸体旁大哭,他的哭声吸引了附近一个被王虫控制的树灵兽人,对方顺着声音,很快找到地方,朝那个小兽人嘶吼一声扑过去!

    傅郁川心里一惊,顾不得许多,忙用灵识攻击那个失控的树灵兽人。这些失控的兽人就算被王虫控制,但脑子中的意识还未彻底消失,只要有意识,傅郁川就能用自己的灵识进行攻击。

    果不其然,那个兽人意识被攻击,痛得他直在地上翻滚,样子竟是比染上黑虫还要痛苦万分!

    而他体内的王虫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对兽人的控制竟然暂时断开,那兽人恢复意识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就是:

    “杀了我。求求你。”

    他不知道傅郁川的存在,眼睛直望着面前的小兽人。

    小兽人像是被他刚才的痛嚎吓到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听到眼前族人的乞求后,他将自己的一只手臂化成兽型的爪子,一爪朝前方兽人的喉咙抓去。

    那个兽人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任凭那只尚还显得单薄年幼的爪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看到倒下来没有呼吸的族人,小兽人怔怔地呆了一会,接着像是终于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以后,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那声音,跟苍鳞当初还是原型在地龙山山洞里睡觉时打的呼噜似的,明明离树墙这里还有相当一段遥远的距离,傅郁川都被震地耳朵发疼。

    随后,一双冰凉的手替他捂住了耳朵。周围所有的声音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被某种力量隔绝了一般。

    傅郁川抬头去看苍鳞,只见他薄唇微张,像是发出一种声波,片刻后,苍鳞松开手,傅郁川发现,先前萦绕在耳边的哀嚎声,嘶吼声,哭声等等各种纷杂的声音,统统没有了。

    之前鸟鸣啾啾虫鸣唧唧的森林,此刻安静的近乎死寂,连一声虫叫都没有。

    傅郁川:每到这种时候,就觉得苍鳞特别好用。

    不过,就是有点太撩人了。

    树灵域弥漫的死气不仅让傅郁川难受,赤炎也不好受,自打进来就一直蔫蔫的,到了这片树墙附近后,就显得更蔫了。

    连傅郁川偷偷给它喂无相虫尸也没能让它高兴一点。

    而就在周围的声音消失后不久,赤炎却突然精神起来,兽瞳里带着兴奋和战意地盯着不远处的树墙,喉咙里连连发出低吼。

    傅郁川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