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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龟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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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艺术创作的大多都是疯子,身边的朋友经常这样说。

    白烨现在有些感同身受了,他对奉俊昊的想法实在觉得不可理喻,为了显得片子真实,居然叫自己当街抢劫?!

    可奇怪的是,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跟着胡闹的想法。

    这种感觉就像你有一好哥们,做事特别执着,劝也劝不听,明明知道事情不靠谱,你最后却还要跟着他一起疯。

    看着身边男人歪着身子数钱,白烨一咬牙,心想饿死胆小的干了!

    他当时就脑子一抽,也没想过要挑个弱点的对象,扑上去被人家一扯,差点就绊倒在地。

    好在白烨也反应快,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班族,怎么可能扭得过他这种有几下的青年?三下五除二被就被放倒了。

    那男人也不甘心,直接骂着“啊西巴”的一路追出银行。

    看着身边一切在疯狂的加速,白烨觉得都疯了,脑袋发热的夺路而逃,也不知道方向在哪。

    他在想要是被抓着了怎么办?判个两三年应该有吧?毕竟动静真的很大!

    白烨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觉得好累身后也没追赶动静了,直接拐进路边一小巷,捂着血液上涌的脑袋缓着气。

    过了有那么两三分钟,才见奉俊昊和沈成宝了追上来,白烨直接就对他们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再这样这电影没法拍!”

    奉俊昊也是一阵心惊后怕,刚刚他们一起拉住那男人,真的很闹。直到解释清楚承诺要多赔两倍损失,对方才肯停下来讨价还价。

    到是白烨的决绝,也让奉俊昊苦笑不已,自己原本还以为他会挑个弱点的对象。

    “我们不那样搞了,确实很危险。”

    奉俊昊也靠在他傍边,从沈成宝手中接过一瓶水递给,白烨喝了两口,就这么和他们一起安静的对着墙发呆。

    过了片刻,白烨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迷惘的问:“老奉,你们觉得这样搞有意思么?”

    奉俊昊难得的点上一支烟,挠着头想了好久,也是迷惘摇头:“不清楚,我就知道自己不把这些事做出来,心里不痛快。”

    到是沈成宝双手插着袋子,望着白烨觉得有趣的问:“那你呢,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他低下头,扑哧一笑道:“感觉没事找事,但挺带劲的。”

    仨无聊青年在路边,背靠巷子的墙根站成一排,勾肩搭背笑得极其敞亮,这事,确实带劲!

    当然,接下来的拍摄不得再这样搞了,真出事哥几个都得玩完。

    在拍到一半的时候,奉俊昊从汉城召来了一姐姐,一百六十多斤的身材,走路“咚咚”压路机似的,非常的壮实。

    那姐们特别剽悍,瞅着白烨和奉俊昊在厮打,拎着棍子给后者的脑勺哐的来了那么一下,见丫的还挣扎,直接就呼呼的往其身上使劲招呼。

    白烨看得心惊肉跳,真担心给打废了,好在奉胖子皮糙肉厚,就身上被整青了几块,青了......

    晚上休息,白烨拎着一自带的口盅,坐电视面前刷得满嘴泡沫。额头贴着胶布的奉俊昊像往常一样推门走进,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刷牙呢?”

    白烨奇怪的看着他,这不明摆着?

    奉俊昊大马金刀坐他傍边也没说话,还边看电视边不停的扶眼镜,好像里边是一部非常值得研究的优质影片。

    白烨挺烦这种有事非要等人问的态度,刷着牙含混道:“有事?”

    “恩,为了片子效果,我想饿你两天。”

    奉俊昊表现特别淡定,白烨没搭理他,觉得这货脑子坏掉了!

    他提过垃圾桶往里吐了几把漱口水,低头想了想,问道:“你是认真的?”

    “恩。”

    奉俊昊摸索着放床上的香烟,噗的点着一根。

    白烨把口盅牙刷放电视柜上,拿起毛巾走到窗边,望着漫天月光细细的拭着嘴。

    奉俊昊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眯起眼道:“老白,要不我再多给些?”

    “不用。”

    白烨声音很沉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是脑子烧掉了吧?居然两次答应了奉俊昊的无理要求。

    白烨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第一天待傍边看他们啧啧的吃着快餐,还特别嘚瑟的打诨结束了请他们吃顿好的。

    到第二天别说看他们吃,门都懒得出了,躺在床上感觉肚子咕咕的乱叫冒着酸水,甚至头脑开始变得混乱,想事情都不通顺,经常想个事儿就能岔到别的地方……

    白烨感到特别的烦躁,心里就像憋着一股邪火,想要把它给踢出来,却无处安放。

    没拍电影那会儿,自己是落魄了些,但好歹不饿着。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他特么的到底在图些什么?!

    奉俊昊说话不算数,在第三天白烨窝火快要憋不住了才找着他,说是准备工作有些麻烦。他给了一张卡,在白烨走的时候还提醒记得把刀带上。

    白烨浑身脱虚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也没什么想法的把刀往后腰一别,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

    白烨已经快忘了小张的故事,他带着那姐们,一路小声叨叨着卡的密码向银行走去。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白烨更加窝火,机器上显示余额不足。

    特么的拍个电影都那么龟毛?!他娘的不拍了,什么屁的艺术电影,一边玩儿去!

    白烨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眼角余光瞥见傍边一人正在取钱,那姐们堵在门口。他忽地就脑子一热,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抽出刀。

    “抢劫!”

    像脑袋里轰的一声,白烨浑身被震着,那种震撼是极其巨大的,他一下就醒了,额头都渗着冷汗,他到底在干什么?居然下意识的就做出了这样的行为,他真成了小张?!

    白烨好想捂着脸庞蹲地上,其实在他心底是看不起小张的,就是觉得有意思,没想过自己有天也有可能成为那样的人。就像忽然发现自己心中其实也是深居着魔鬼,他变得慌乱不安。

    就在白烨心脏颤抖手筋毕露想要逃离的时候,那个人忽然给他使了一眼色,稍微挪开衣领露出里边的血包,而且很迅速地拍掉他手中的刀。

    白烨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这个是自己人,这也他让想起了小张最后的行为。

    那人想走,被堵门口的姐们一脚踹了回来,白烨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拽地上,骑上去来了几拳。见他还反抗,干脆抓住血包,提起菜刀疯了的往地板砍去,现出了一道道白色裂纹。

    鲜血、到处都是喷洒的血液,就像一簇被无情撕开的恶之花,一切都显得那么混乱污秽。

    对于白烨,更像在发泄心中的慌乱和暴躁。

    过了几下,那人两腿一伸,彻底不再动弹,白烨一屁股瘫坐在地,抹着脸上浓稠,望着外面早已经混乱的大街。

    人们蜂拥的围观着这疯狂的一幕,路过的巡警同样用力冲撞着被那姐们堵住的玻璃门、乱了,街上还有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打起了架,可能是因为插队问题吧?反正一切都乱了套。

    看着他们趴在玻璃上一个个瞪大眼睛,白烨忽然嘴角一咧,以一种极其好笑的嬉笑看着他们。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外面会有多少人发现,自己其实有可能是在透视着心中的“魔鬼”?

    人们总以为自己坚强无所不能,所以尽情的取笑贬低那些不得意的人,但在这个冷漠、极易受到感染的社会,殊不知每一个人都有着懦弱、无法面对现实的一面。

    残酷是一个用烂的词,我们不如说社会原本就是这样,你改变不了什么,也无需改变。

    所以,小张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对白烨来说同样是一切都无所谓了,尽管他不能不承认奉俊昊给自己带来了强烈的触动。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奉俊昊龟毛。

    一一一一

    《流感》严格意义来说算是一部电影,只是白烨更觉得它像是一种另类的人生体验。这种体验在他素来安逸的生活里,节奏非常的快,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白烨感到很累,虚脱了一样,好像结束了一次激情的冒险,对一切都没了感觉。他想停下来缓缓,也需要这样做。

    因为白烨心底有些恐惧这些东西,害怕有天自己会被搞得精神错乱,变成奉龟毛那样的疯子。

    所以在知道奉俊昊同时还在搞一部叫《杀人回忆》电影的时候,白烨没有言语。

    他只是拎着包,从釜山回到了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