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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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电流从皮肤上跳过,应安年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一只大冬天被裹了一半泥放到火上烤的山鸡,困住四肢的目光传来本能渴望的热度,大脑却发着警报,再不挣扎就危险了。

    应安年尽量自然地换个姿势,尝试甩掉身上的酥麻感。克制着继续靠近的冲动,他用有点干燥的喉咙问:“怎么这么看我?”

    “你和应阿姨真是令人尊敬。”文灏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睁大的眼睛里小星星还在闪烁。

    今天听到的、见到的,让他感到了启星的“野心”。这种野心超越了赚钱的范畴,带着一种参与发展、创造未来的理想主义和责任感。

    人类对新知的探求离不开这种野心,面前这两个人没有直接追寻新知,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持续地为新知的出现创造条件。对于此刻的文灏来说,见到他们就像植物见到浇水人,介于朋友和家人之间的亲近感之外,又多了一点感激,还有“我们本质上属于一个阵营”的认同感。

    即使是亲友之间,会把对方的好放大,这样的评价在受夸赞的人听起来也依然太高了,何况这是来自在自己心中好到无法形容之人的夸赞。应安年就像被文灏的眼神和语言烫到了一样,一时心神都晃了晃,无措中只能转而向另外的人寻求解释。“你们说什么了?”他问应母。

    应阿姨也感到不好意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对文灏说:“如果你指的是我们支持科研的话,那只是启星发展到现在的必然。我创业的时候,也只是为了多赚钱。”

    应安年大概猜到了话题是怎么来的,补充道:“现在也依然在赚钱,还得到了很多其他回报。”

    赚钱是事实,创造了更多价值也是事实,文灏刚刚刷新的看法和感情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两句话改变。不过文灏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自己诚实的表述会让这对母子不自在。

    除了他们并不以此为傲,自己的用词好像也有问题,跟网上的资料一对比,放在现代语境下,之前说的更像拍马屁?

    搜一搜“尊敬”,似乎不适合生活中亲近的人用在口头上,可“你们真好”又差了点意思,那用“我喜欢死你们啦”?

    正好这时主持人宣布“无聊发明”最终投票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舞台上。应安年偷偷松了口气,不知道错过了一句把自己包含在内的“喜欢”。

    “无聊发明”有好几个奖项,会场中的人扫一扫二维码,就可以用手机投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量级的奖项是“最讨嫌奖”,获奖发明是放屁检测机。

    放屁检测机的外形是个做得很粗糙的土拨鼠,右手可以抬起来,当它“闻”到从某个方向飘来的人体废气时,就会抬手指着那边,大喊一声:“啊!你放屁!”

    发明人是这么介绍自己的杰作的:每当一群人中有人放屁时,大家都会问是谁放的屁,可通常到最后这都是一个未解之谜。放屁检测机可以第一时间为你解决这个问题,让你不用被难题困扰,并为它夜不能寐。同时,它还可以根据屁的成分,判断放屁的人是否健康。想一想,带着放屁检测机的你,为朋友的健康做了提醒,是多么提升魅力值的一件事。

    大屏幕上放出大家的投票理由。

    “太讨嫌了,居然剥夺大家暗暗放屁的权利!”

    “坚决不承认会为谁放的屁这种问题夜不能寐。”

    “我怕被打死。”

    ……

    虽然现场没人放屁,放屁检测机没有得到证实能力的机会,它还是众望所归、毫无异议地拿到了最讨嫌奖。发明人开心地领到了奖杯,一个玻璃鞋垫。

    就在台上的众获奖人转身往台下走的时候,被抱在怀里的土拨鼠突然指向前方,大叫:“啊!你放屁!恭喜你,非常健康!”

    被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的人顶着他的led屏,快速打出带有红色怨念光波的三个字:“我恨你!”

    这个年会不排外,也不需要参与的人刻意表现什么,文灏待得放松,笑得开心,想到应安年的特意邀请,就像吃了朋友分享的糖果一样甜。反倒是应安年,职责所在,两个会场跑来跑去,还喝了不少酒。

    车子回到别墅附近,应安年提出要下去走走,散散酒气。他并没有喝多,但觉得自己需要清醒清醒。今晚长发青年看他的眼神总是亮亮的,加上喝下去的酒,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往上飘。

    “我也想走走,我们一起吧。”文灏立刻跟上。应安年喝了酒,不能让他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

    乐乐已经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应母看了应安年一眼,也没说让他们早点回去什么的,只道:“那我先带乐乐走了。”

    冬天的夜晚,空气冷得浸人,两人仿佛在适应温度,一时都没有说话。

    应安年慢慢走了两分钟,觉得大脑和心脏都基本收缩到原来的形状,这才开口问:“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谢谢。”文灏侧头回答,然后像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盯着一个方向看。

    应安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不禁疑惑。

    文灏拿手指着身前的空气,提醒他:“你再说句话。”

    “说什么?”话一出口,他就看到文灏注意的东西了。

    他们只隔了一拳距离,路灯柔和的光线下,一个人说话的白雾还没散开,另一个人的就追逐了上去。

    他不知道文灏从中看到了什么,是雾气打架还是形状变化,他看到的是相融,是纠缠。

    就那么轻易,冻人的冬夜又变成温暖的春日,升高的气温把他的心发酵成一个松散的面团,还是桃花形状的。

    光散步无聊,总要说点什么。文灏看应安年并非只想静静走路,就敞开了话题。应安年失去抵抗力,文灏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没问也说,过去、现在,都顺着那个人戳开的洞口流出来。

    “看你给乐乐讲太阳系时我就想问,你也喜欢发明和探索之类的吧?”

    “嗯,所以大学时学了物理,后来发现我在研究上没有天赋。”

    “但你在商业上很有天赋。”

    “比较起来,是的,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后面转去学经济和管理,然后才进入启星。做不了科学家,就做个给科学家钱花的人。”

    经济条件好,应母没要求,少年时代的应安年可以自由选择以后的路,一开始没有打算做应母的接班人,结果不仅做了,还做得很好。

    “我有个猜测。”文灏踩着地砖的格子跳到前面,倒退着走。四周安静无人,天地好像宽广得任自己跳跃。

    “嗯?”应安年小心注意着他,怕他跌倒,那种沉醉般的迷糊感因此褪去不少。

    “你做房地产和酒店那些是为了反哺启星。”眼前没有问题对话框,交流过程少了阅读问题和假装看不到两个环节,谈话变得很随心,文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何况对象是“自己人”。

    应安年笑了。“是,启星很能挣,也很能花,需要多点保障。我小时候看到不少做科研的人生活得很差,现在这变得少见了,但要让他们做的事和他们本身得到更多支持,我还是可以做一点事的。”

    文灏看着这个自信又自谦的男人,脚步不自觉变得更慢。他想起今晚在酒店大堂时,在多个人头上出现的问题。

    『应总真是同性恋?』

    此前他们一起出去时,也看到过类似的对话框。这对文灏而言不是个问题,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与他也没关系,他看应安年也不在意他人怎么想,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就更不会去在意了。

    这时想来,思维却是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无关性别与其他条件,只是应安年本身的魅力,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类,恐怕也会爱上这样的人,如果能与对方在一起,更是会感到生活幸福而有意义。

    虽然没有这个“如果”,只是以旁观者和试图融入者的目光看人类世界,以朋友的身份与应安年相交,受到他的帮助和关心,文灏仍感到很幸运,或者说,荣幸。

    应安年做了尝试,有过转向,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和目标。文灏自己还在尝试的过程中。他固然可以随便飘到这个世界的哪里去,但那不是实在、真切的存在。而现在,他尽管还没有固定的位置,却已经有了大概的坐标。

    应安年就是他的参考轴,通过这个男人,他与很多人、很多事建立了联系,让人认识他,记住他,他也改变一些人,一些事。在事实上,他已经参与到人类社会中了,而且他现在有信心,自己的痕迹不会消散。

    “可以遇到你真好。”文灏感慨。这次他有注意了,用的是很日常化、亲近化的词。

    可是太亲近化了,应安年马上就愣住了。心里说“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嘴巴却找不到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

    再一秒,思维还卡在这个问题上面,身体却因为眼睛对长发青年的持续关注迅速做出了反应。应安年一下抓住文灏的手臂,将他拉向自己,力气没控制好,文灏撞到了他怀里。

    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