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一四七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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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的爱不够, 我离家出走了，三天之后才会回来。正文留。 季明靖被炸炸说得不清不楚的话搞得焦急，便催促她快点进入主题。
靖哥哥：【她究竟有什么问题？？】
炸炸：【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开始就有人跟我反映，说这个小迷妹经常在其中一些粉丝群里说自己跟你很熟, 每天都会和你聊天或者见面之类的】
靖哥哥：【粉丝群？我没看到呀？】
炸炸：【不是我们管理的这几个, 是其他粉丝开的“非官方”的那些】
炸炸：【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就去加了群, 我觉得她确实有些不对劲】
靖哥哥：【怎么个不对劲法？】
炸炸：【就刚才她还跟大家说今天是和你一起上下班的】
靖哥哥：【是这样没错啦，我们住得挺近的, 所以约在一起】
炸炸：【唉, 虽说她没骗人，但是她有时候说的话实在是给人感觉不太好。有些粉丝觉得她是在炫耀，才这么几天，就已经吵过挺多次的了，有两个群也把她踢出去了。我试着加过她的Q|Q, 不过她一直都没有理我，我没办法, 只能找你了】
季明靖看着屏幕上炸炸的叙述, 心中诧异。
到处大肆宣扬自己和靖哥哥之间的接触, 即使是被别人说了也依旧我行我素？
在季明靖的印象之中，那个安静又胆小的沈芝艾并不像是会做这种高调又招惹是非的事情的人。
靖哥哥：【我现在有些懵逼】
炸炸：【我把截图发给你看吧】
靖哥哥：【好】
过了一阵子，炸炸发来了几张聊天截图。
首先第一张是元旦前, 在公交车上帮了沈芝艾那一天的聊天记录。
看得出当时群里的人都对小迷妹很友好, 气氛和谐, 一切正常。
群里其中一个粉丝问：【你真的见到靖哥哥了？】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嗯嗯！今天公交车上遇到的，刚才已经和靖哥哥相认了】
在这一条消息的下面，小迷妹发了一张图，是那天靖哥哥和小迷妹的私信页面。
看到了两人的私信对话截图，群里的粉丝们立刻就相信了她，纷纷问她关于靖哥哥的事情。
【妹纸你遇到猥琐男了？？】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嗯，有个猥琐男欺负我，靖哥哥帮我把他赶跑了( >﹏<。)】
【帅炸天啊啊啊啊！！】
【哇天惹！】
【劝你去报警的话也说得好有男友力】
【靖哥哥三观正！】
【靖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个子挺高的，起码有一米七五吧，身材苗条，简直就像模特一样！皮肤很白，脸很小，短发，而且头发还染了暗紫色，超级帅气(≧︶≦*)】
【哇！！！】
【嘤嘤嘤好帅！！】
【糟了，我感觉自己要弯了_(:3J∠)_】
截图只到这里为止，季明靖点了下一张，接下来的一张截图显示的是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今天靖哥哥面试，下身只穿了西装裙和黑丝袜，看上去好冷的样子】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好像很怕冷，好可爱n(*≧▽≦*)n】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好想上去抱抱她】
【2333】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对了，靖哥哥今天化了妆，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好有御姐范】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美得不行！】
不难看出，这个时候，其他粉丝们明显都失去了耐心，群里没有上一张截图里那么热闹，只有一个成员随意地回了一个“233”给她。
但小迷妹却丝毫没有受冷场的影响，仍旧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在群里发消息，整个聊天框几乎都是她那鲜红的字。
季明靖移动鼠标，把图片切到了下一张。
后面两张里显示的聊天时间是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傍晚六点多的时候。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今天早上偶遇靖哥哥了，我是和她一起上班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穿了好多衣服2333不过还是好帅哦＞ω＜】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长外套，九分牛仔裤，还有黑色短靴，真是漂亮又帅气！身材超级好！】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好喜欢靖哥哥啊】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和她一起搭公交车的时候靠得好近///A///】
【又来了吗……】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哦（冷漠）】
【你每天都这样烦不烦呐？】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哈哈，下班也是和靖哥哥一起坐车回家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好绅士，还让我先上车】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她对我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啦！】
几张图看完了，季明靖看到炸炸那边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炸炸：【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我就不全部截给你看了】
炸炸：【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别人说她，她也不会反驳或者怎么样，好像没看到似的，就自顾自地在那里说】
靖哥哥：【确实】
炸炸：【你和她关系很好？】
对于这个问题，季明靖也不知道怎么样回答才好。
她和沈芝艾认识了十来天，又恰好在同一间公司，但要问关系好不好，季明靖自己也判断不出来。
毕竟沈芝艾真的很奇怪，在网络上很活跃外向，和靖哥哥无话不谈，但在现实之中却少言内向，而且在面对季明靖时总是显得很害怕的样子，让季明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才好。
季明靖在电脑屏幕前苦恼了许久，才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靖哥哥：【她在我面前完全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不怎么说话的】
炸炸：【￣□￣｜｜什么情况？人格分裂？】
靖哥哥：【我也不是很清楚】
靖哥哥：【不过我有个大学同学也会这样子，网上网下性格差别很大，或许她也是这样？】
炸炸：【惊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季明靖也和炸炸有相同的感觉。
这样明显的巨大反差，已经不能够用交流障碍来解释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例如——
季明靖顺着那个可能性想了一下，突然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细想下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靖哥哥：【我会跟她沟通一下的，粉丝就靠你安抚了】
炸炸：【那我就把她交给你咯】
靖哥哥：【没问题，辛苦你了】
炸炸：【靖哥哥快睡吧，明天还要和别人一起上班呢】
靖哥哥：【233炸炸吃醋啦】
炸炸：【哼，才没有吃醋(｀へ)=3】
靖哥哥：【炸炸别害羞，来让靖哥哥疼爱你】
和炸炸聊完，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想着时间太晚了，也不好再去打扰沈芝艾，季明靖便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
然而季明靖晚睡的习惯还没有调整过来，再加上脑袋里还有各种凌乱的念头，季明靖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瞪着天花板的眼睛目光炯炯。
季明靖想着，明天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找机会和沈芝艾说清楚，不管怎么说，她的这种行为都对其他粉丝以及靖哥哥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同时，沈芝艾又是自己接下来依然要每天碰面的同事，一旦处理不好，就很可能连工作都影响了，所以她必须仔细斟酌。
不仅如此，季明靖还要考虑另一种设想——虽然她很不希望这个想法成真。
第二天早上，由于睡得太晚，季明靖醒来的时候发现闹钟早已响过了。
季明靖吓得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地刷牙洗脸，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小跑着来到了车站。
还未到，季明靖就远远地看见了沈芝艾的身影，她正靠在站牌边上，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底下的地砖发呆。
季明靖对于她出现在这里讶异不已。
虽然昨天在公交车上季明靖和沈芝艾口头上约定了要一起上班，但因为沈芝艾一直表现得十分惧怕季明靖，季明靖也就决定不勉强她，没有再跟她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和沈芝艾约定见面的时间，季明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季明靖不禁惊道：“艾艾？！”
沈芝艾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站直了身子，胆怯腼腆地向季明靖问好：“早、早上好。”
季明靖走到了沈芝艾面前，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芝艾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颊微微泛红，复又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我们昨天不是约好了要一起上班吗？今早我才想起我们没有说好见面的时间，你的手机又没有人接，所以我就提前来这里等你。……是我误会了吗？”
季明靖听了，心生愧疚，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一起上班吧！”
沈芝艾的这一个举动，让季明靖很是感动。
这种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的约定，而且约定的事情还是她不怎么情愿去做的，但沈芝艾却好好地遵守了。
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真的会做出那种惹人烦厌的事情来吗？
这么一想，季明靖便把酝酿了一整晚的话全都闷了回去。
季明靖和沈芝艾一同回到了工作室。
走进办公室，季明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今天的办公室里有着与昨日不一样的氛围。
兴致一下子就被打灭了，季明靖心烦起来，不禁停下了打开游戏的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靖哥哥？？】
【为什么叹气？】
【有什么烦心事吗？】
看到观众们这么关心自己，季明靖深感安慰，但事情还是要报告的：“大家，我元旦之后很可能就不能每天直播了。”
一听季明靖这么说，观众都哀嚎了起来。
【！！！什么！！！】
【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噩耗】
季明靖扁扁嘴：“我家父亲大人不喜欢我每天呆家里，所以我要去找工作了。”
【父亲大人手下留情啊！】
【靖哥哥来我家工作吧！】
【老公我养你】
【不要啊，一天不看靖哥哥我浑身难受啊！！】
季明靖回道：“我也是。没有你们，我的世界都灰暗了。”
【靖哥哥嘤嘤嘤】
【又撩我们！】
【靖哥哥你再撩我就要非你不嫁了QAQ】
【老公你又在我面前撩别的女生o(￣ヘ￣o＃)】
【(；д；)我不要！！】
【那是不直播了吗？】
【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直播还是会播的，但可能只有周末才可以播了。”坏消息说完了，接着季明靖又话锋一转，“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也许我面试会不过呢？”
【搞到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祝福靖哥哥面试顺利了】
【暗戳戳地希望靖哥哥面试不过回来继续播游戏】
【总之我还是会每天蹲等靖哥哥的】
“究竟最后怎么样我之后还会再报告的，大家先去吃晚饭吧，我七点半再回来。”
事情报告完毕，季明靖暂时关掉了直播，走出房间，来到了厨房门口朝里一看，季忠辉正在水槽前洗菜。
季明靖见季忠辉的脸上神情还不算太差，便笑嘻嘻地靠了过去，乖巧地道：“爸，我来帮你吧。”
季忠辉面无表情地让了开来，走到旁边，径自放下了砧板，拿起菜刀开始切肉，没有说任何话。
纵使季忠辉态度冷淡，季明靖还是勾着嘴角，厚着脸皮开口道：“老爸，我可不可以……”
谁知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季忠辉就直接三个字甩过来：“不可以。”
季明靖不肯轻易放弃，摇着老爸的手臂，向他撒娇：“老爸，我真的不想出去工作。”
季忠辉的语气却更为冷硬：“你就别费力气了，我一定要你去。”
季忠辉态度实在是坚决，见来软的不行，季明靖就来硬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争取让季忠辉改变主意。
季明靖皱起了眉，抿紧了唇，把手中的青菜丢回了水槽里，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和和气气的了：“爸，你不懂！我真的受不了在那些公司工作！”
季忠辉的脾气却比季明靖更大，他把菜刀用力一拍，气愤地说道：“我是不懂你的什么理想！因为所谓的理想就不去工作？！在理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好好活着？！还是说你是靠理想吃饱饭？！”
季忠辉一语就戳中了季明靖的痛处，令她哑口无言：“……”
想当初毕业归来，季明靖尚有一腔热血，充满希冀地回国，很渴望能在国内的游戏制作公司里工作，和其他热爱游戏的人一起，做出有意思的游戏来。
然而事实上，国内游戏产业的发展情况比季明靖想象中的还要不理想。
季明靖在这三年里换过几间公司，遇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单纯拷贝别人的成功模板、技术不足、有创意却得不到资金支持……
各种不如意的状况层出不穷，根本没有办法做出符合心意的作品，让季明靖感到十分失望。
在一家公司呆过一段时间后，季明靖一定会因为这些破事情而心灰意冷，觉得上班枯燥乏味，忍不住离开。但回家之后不用多久，她就会觉得不甘心，想去另一家公司试试看，再加上季忠辉的唠叨，季明靖还是会去尝试进入新的公司工作。然而等待她的，是又一次失落地发现这一间公司也和上一间一模一样，于是顿失热情，最终辞职收场。
就这样循环反复多次，经历过好几次灰心挫败之后，作为一个以追求快乐为首要任务的人，季明靖最终还是选择退一步，不再试图自己去创造一款好游戏，而是回归学生时那样，以直播和做视频的形式，向大家传播好游戏。
既然上班不开心，那就不去上班就好了——这就是季明靖不再愿意上班的原因之一。
然而季忠辉并不能理解季明靖的这个心情，而且季明靖也明白自己老爸说得有道理，现实与理想不符并不能成为她不出去工作的原因。
季忠辉孤身一人把季明靖抚养长大，高三的时候季明靖突然提出要去留学，学习游戏制作。这么一个听上去天马行空的想法，季忠辉不但没有拒绝，还不管多么辛苦都供季明靖出了国，实现了她的愿望。
所以到了现在，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说服不动季忠辉，季明靖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地按季忠辉安排的那样去面试新工作。
第二天早上，季明靖又被季忠辉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铲了起来。
“过几天你就要去面试了，快去买些新衣服，别失礼人了。”季忠辉这么说完，便把季明靖赶出了家门。
走出住宅楼的铁闸，一阵风吹来，季明靖连忙把围巾又绕了一圈。
好冷的天啊。
季明靖瞬间后悔自己前段时间一时兴起剪了个短发，现在耳朵露在寒风中，像是快要被冻掉了。
公交车到站，季明靖上了车。车上的乘客不多，还有零星几个空位。
季明靖不想坐，随意地站在了靠近车门的单排座位旁，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又时不时地望望车厢内的人们。
就在此时，季明靖发现了不妥。
在公交车的司机座位后边，有两个打横的座位。而就在司机正后方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看上去体型格外娇小的女生，她坐在略高的座椅上，脚跟稍稍吊着，碰不到地板。
但仔细一看，季明靖才发现，她之所以会这样脚跟着不到地面，除了因为她本身矮小之外，还和她缩着身子有关系。
一开始，季明靖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一直都很不安定的样子，用尽办法把身体往座位后面缩，就差把腿曲起来了。
再看她脸上的神情满是无助与害怕，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睛偶尔就会瞄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季明靖伸着头再观察了一下，总算是发现了症结所在。
原来，女生的面前站着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而这个男人正在用他微微鼓起的裤裆蹭那个女生的膝盖。
原来如此。
是遇上猥琐男了。
季明靖四下看了一下周围，女生旁边并没有坐人，其他位子上的乘客也都没有发现女生的困境。那个女生也不敢做声，只是一味地躲避，然而位置就只有那么一点，她也不可能躲得开。
见女生只懂得隐忍，那个男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了。
望着女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季明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而走到了猥琐男的旁边，低声对他道：“老哥，你再继续的话，我就一脚把你的小弟弟踢断你信不信？”
猥琐男惊愕地回过头，季明靖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用提前准备好的手机，对着他的正面，按下了拍摄。
由于季明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猥琐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拍下来了。
“什、什么啊？”猥琐男装傻，矢口否认。
“我盯着你很久了。”季明靖淡淡道，神情冰冷，“你管不好自己的老二，要不要我帮你找警察叔叔管管？”
猥琐男的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整张脸通红，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动手。
季明靖直了直腰，向他挑起眉。
季明靖本来就长得高，今天又因为天气冷，衣服穿得多，脚上还套了一双高跟靴子，看起来显得很高大，比这个猥琐男还要高了半个头，季明靖也不怕他。
倒是那个猥琐男心虚了起来。
“你这女人！”猥琐男怒骂一声，走开了。
恰好车辆到站，猥琐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跑了下车。
见威胁已经解除，季明靖得意地笑笑。
座位上的女生不好意思得头都不敢抬起，声细如蚊地对季明靖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他的罪证和正面照都被我拍下来了。”季明靖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她看，“我们去报警就可以了。”
女生面露迟疑：“报警……”
“不想？不想就算了。”其实季明靖也不太想特地走一趟，既然本人也说算了，她也不勉强，“照片我发给你，之后你自己处理吧。”
女生点点头：“好的。”
“那我们先交换一下手机和微信吧。”
交换完毕，女生又一次道谢：“真的，很谢谢你。”
季明靖摆摆手：“没事，我看着不爽而已。”
女生没有答话，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那个……”
季明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女生的身上了，公交车停站，她便道：“我到站了，再见。”
女生愣了一下，仿佛感到很遗憾：“啊，嗯，再见。”
季明靖快步下了车，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由于季明靖早上起床起晚了，所以当她和沈芝艾匆忙赶到公司的时候，两人差一点就要迟到了。快步走进办公室之后，本来还很轻松欢快的季明靖就被一种与昨日截然相反的氛围压得顿住了脚步。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没有了昨天那种像是休息室一样的悠闲气氛，反而每个人都安安分分地各就各位，一脸严肃正经地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脑与文件，目不斜视。
季明靖心中惊奇，总觉得自己也要快点摆出认真工作的样子来才行，便迅速地坐进了自己的小格子里，一边等待电脑打开一边环视了办公室一周，像是在找茬一样，想要找出这股氛围的源头所在。
很快，季明靖就注意到了不同的地方——昨天都紧闭着的三个房间，今天最左边的一扇门此时正敞开着。
那是除了会议室和CEO办公室之外的房间，也就是溪总监的办公室。
看来是那个听说次数比见面次数还要多的溪总监出差回来了？
季明靖现在只觉得这个溪总监身上满是疑团，于是不禁好奇地偷偷往房间里面张望。
只见座位就在办公室前的沈芝艾急忙放好了手提包，拿着几份文件，走进了溪总监的办公室里。
可惜从季明靖的位置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情况。
片刻之后，沈芝艾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大家宣布道：“十五分钟之后在会议室里开会。”
众人闻言，都纷纷动身收拾，准备进去会议室开会。
上班的第二天，季明靖终于体会到了一丝在公司里工作的感觉。
十分钟之后，季明靖待大家都坐好之后，走进了会议室。
不大的会议室里，二十人围着中间的会议桌坐了两圈，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其他员工都已经各自就座了，根据两派分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仿佛这张桌子就是一条楚河汉界，两方界限分明。
季明靖扫视一圈，随意地坐在了门口边上那唯一的空座位上。
就在季明靖的屁股刚碰到椅子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座位旁边的门口走了进来。
季明靖被余光里黑压压的一个大黑影吓到了，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视线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深邃漆黑的眼睛。
是溪总监的眼睛。
季明靖的心脏因为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而忽地一跳，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为了空白一片，视线像是被什么粘住似的，只懂得愣愣地与他对视。
溪总监的目光却只是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季明靖的脸，步伐未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会议室，挺拔的身躯在会议桌最前头的高背转椅上落座。
会议直接就开始了，溪总监直入主题，话说得简洁明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讲一月的工作安排。”
季明靖头一次发现了这个工作室的可取之处，那就是这位溪总监开会没有多余的开场白，不说废话，开会讲话简明扼要，不长篇大论，不拖时间。季明靖估计，这个溪总监一定是很不爱说话，所以他才会想着法子用最少的字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也多亏了溪总监他不是罗嗦的人，不然像他这种毫无语调起伏，寡淡无味的说话方式，不难想象，每次开会都必定会是一场与困意的激烈斗争。
溪总监把脸转向了游戏制作部的众人，对他们道：“首先是制作部。这次合作公司让我们为他们新游戏的几个系统进行测试排查，期限是两周。详细的，会后超哥来一下我办公室。”
超哥爽快地应道：“好嘞，收到。”
三句交代完，溪总监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部门：“接下来是财务。”
季明靖震惊得眨了眨眼。
就这样？这次出差接回来的工作就是做个排bug？
可以，这很飞隆工作室。
剩下的会议内容与自己没有关系，季明靖也就没有认真听下去了，加之溪总监话少，季明靖感觉这个会议转眼就要结束了，简直是她参加过持续时间最短的会议。
但就在这个会议进入尾声的时候，季明靖身旁的玻璃门忽然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季明靖侧头一看，脸正好对上了一个圆滚的啤酒肚。
不用多想，季明靖也认出了这个肚子的主人——杨飞隆。
杨飞隆中途闯进来，打断了会议，却是仍旧背着手，大摇大摆地缓步走到了溪总监的座位旁，一副领导的模样，满是关切地“慰问”道：“在开会？”
杨飞隆的每个行为都总能让季明靖在心里不断翻白眼。
你这个CEO连开会都不在场不说，还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在会议期间来捣乱，他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季明靖明白到，这个杨飞隆，当真没有最不可理喻，只有更不可理喻。
杨飞隆脸上皮笑肉不笑，伸长了手，拍了拍已经站了起来的溪总监的肩膀。杨飞隆的身材比季明靖还要矮，与溪总监身高差距比较大，杨飞隆的这个动作看上去稍显笨拙，但他还是坚持摆款，以上辈对下辈的语气说道：“小晋，辛苦你了。”
溪总监只是静静地敛下了浓黑的双眉，没有答话。
杨飞隆明显也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紧接着又问：“这次出差，谈了什么工作啊？”
溪总监如实回答：“新游戏的系统测试。”
杨飞隆挑眉，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不满，诘问道：“就这样？”
溪总监颌首：“对。”
杨飞隆皱起眉头，态度忽而严厉起来，批评道：“这你就不对啦，公费出差就谈了这么一个工作回来，路费和住宿费都亏了吧，你让公司怎么经营得下去？”
溪总监依旧垂着眼帘，从他脸上挖掘不出任何一丝情绪，也没有出声：“……”
杨飞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唉，我老哥要是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失望吧。”
说完这句话，杨飞隆因为剧本按着自己的想法实现了而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嘴角。
望着杨飞隆那欠揍的笑容，季明靖有点替溪总监感到不服气。
这场戏也太低级了一点吧？
即使昨天没有从沈芝艾那里听说背后的内情，也不难听出他的话意有所指，满满的报复感。
季明靖暗暗藐视他，弹幕演员都比你戏好。
目的达成，杨飞隆自鸣得意地斜眼瞄了一下始终默默无言的溪总监，嗤笑一声道：“那行了，你们继续吧。”
杨飞隆说完，转身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他走到了门前，却不经意地发现了坐在门边的季明靖，随即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表情。
季明靖见状，眼角一跳。
厉害了，我的飞隆，又要搞什么事情呀？
只见杨飞隆又一次挂上那虚情假意的笑容，指着季明靖，回身看了溪总监一眼，语气夸张地说道：“哎哟，这不是小晋你请回来的那个新同事嘛？”
杨飞隆身后的溪总监还是没有说话，却无意识地向着季明靖这边迈了一步，眉间微皱，脊背稍稍绷紧，拳头也握了起来。
季明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学着杨飞隆摆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有礼地问好：“杨老板好。”
杨飞隆的视线在季明靖的全身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满不在乎地说道：“小晋很厉害嘛，还挺漂亮。好好干，别拖后腿，不然对不起你溪总监。”杨飞隆神情轻蔑，嘴角轻佻地勾了一下，语带讽刺，“也就小晋会请个女人回来做游戏了。”
哈？这话怎么说的？看不起女人吗？
季明靖极力控制住自己脸部的肌肉，用尽全力维持住微笑，但笑不语。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死妈”“上天”的，要是真成那样的话，画面就太难看了。
然而，让季明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没有作声，即使自己被批也面不改色，不作争辩的溪总监此时却突然发话了：“这位新同事是一名很有名气的游戏视频UP主以及游戏评测者，我们游戏部的同事，甚至是国内游戏制作业界，都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专业学习方面，季小姐也很优秀，在日本最好的游戏制作大学留学四年，成绩优异，每年都能拿到最高等的奖学金。所以我相信，季小姐一点也不比其他男性能力差，对游戏的了解程度也毫无疑问的比这里的一些人更加深入透彻。”
溪总监语毕，整个会议室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个沉默寡言的溪总监竟然忽然间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多亏了他，大家的注意力都聚在了季明靖的身上。
季明靖虽然也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但秉承着“无论如何微笑就对了”的原则，依旧面带笑意，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定在了注视着自己的溪总监的身上。
有一瞬间，季明靖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波澜。但没等季明靖辨别出其中复杂的情绪，溪总监早已避开了季明靖的目光。
杨飞隆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溪总监会这样反驳自己，在原地张口结舌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好，我就看看这位新同事是不是你说的这么优异！”
你对我的爱不够, 我离家出走了，三天之后才会回来。正文留。 季明靖被炸炸说得不清不楚的话搞得焦急，便催促她快点进入主题。
靖哥哥：【她究竟有什么问题？？】
炸炸：【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开始就有人跟我反映，说这个小迷妹经常在其中一些粉丝群里说自己跟你很熟, 每天都会和你聊天或者见面之类的】
靖哥哥：【粉丝群？我没看到呀？】
炸炸：【不是我们管理的这几个, 是其他粉丝开的“非官方”的那些】
炸炸：【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就去加了群, 我觉得她确实有些不对劲】
靖哥哥：【怎么个不对劲法？】
炸炸：【就刚才她还跟大家说今天是和你一起上下班的】
靖哥哥：【是这样没错啦，我们住得挺近的, 所以约在一起】
炸炸：【唉, 虽说她没骗人，但是她有时候说的话实在是给人感觉不太好。有些粉丝觉得她是在炫耀，才这么几天，就已经吵过挺多次的了，有两个群也把她踢出去了。我试着加过她的Q|Q, 不过她一直都没有理我，我没办法, 只能找你了】
季明靖看着屏幕上炸炸的叙述, 心中诧异。
到处大肆宣扬自己和靖哥哥之间的接触, 即使是被别人说了也依旧我行我素？
在季明靖的印象之中，那个安静又胆小的沈芝艾并不像是会做这种高调又招惹是非的事情的人。
靖哥哥：【我现在有些懵逼】
炸炸：【我把截图发给你看吧】
靖哥哥：【好】
过了一阵子，炸炸发来了几张聊天截图。
首先第一张是元旦前, 在公交车上帮了沈芝艾那一天的聊天记录。
看得出当时群里的人都对小迷妹很友好, 气氛和谐, 一切正常。
群里其中一个粉丝问：【你真的见到靖哥哥了？】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嗯嗯！今天公交车上遇到的，刚才已经和靖哥哥相认了】
在这一条消息的下面，小迷妹发了一张图，是那天靖哥哥和小迷妹的私信页面。
看到了两人的私信对话截图，群里的粉丝们立刻就相信了她，纷纷问她关于靖哥哥的事情。
【妹纸你遇到猥琐男了？？】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嗯，有个猥琐男欺负我，靖哥哥帮我把他赶跑了( >﹏<。)】
【帅炸天啊啊啊啊！！】
【哇天惹！】
【劝你去报警的话也说得好有男友力】
【靖哥哥三观正！】
【靖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个子挺高的，起码有一米七五吧，身材苗条，简直就像模特一样！皮肤很白，脸很小，短发，而且头发还染了暗紫色，超级帅气(≧︶≦*)】
【哇！！！】
【嘤嘤嘤好帅！！】
【糟了，我感觉自己要弯了_(:3J∠)_】
截图只到这里为止，季明靖点了下一张，接下来的一张截图显示的是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今天靖哥哥面试，下身只穿了西装裙和黑丝袜，看上去好冷的样子】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好像很怕冷，好可爱n(*≧▽≦*)n】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好想上去抱抱她】
【2333】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对了，靖哥哥今天化了妆，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好有御姐范】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美得不行！】
不难看出，这个时候，其他粉丝们明显都失去了耐心，群里没有上一张截图里那么热闹，只有一个成员随意地回了一个“233”给她。
但小迷妹却丝毫没有受冷场的影响，仍旧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在群里发消息，整个聊天框几乎都是她那鲜红的字。
季明靖移动鼠标，把图片切到了下一张。
后面两张里显示的聊天时间是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傍晚六点多的时候。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今天早上偶遇靖哥哥了，我是和她一起上班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穿了好多衣服2333不过还是好帅哦＞ω＜】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长外套，九分牛仔裤，还有黑色短靴，真是漂亮又帅气！身材超级好！】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好喜欢靖哥哥啊】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和她一起搭公交车的时候靠得好近///A///】
【又来了吗……】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哦（冷漠）】
【你每天都这样烦不烦呐？】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哈哈，下班也是和靖哥哥一起坐车回家的】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靖哥哥好绅士，还让我先上车】
靖哥哥家的小迷妹：【她对我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啦！】
几张图看完了，季明靖看到炸炸那边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炸炸：【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我就不全部截给你看了】
炸炸：【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别人说她，她也不会反驳或者怎么样，好像没看到似的，就自顾自地在那里说】
靖哥哥：【确实】
炸炸：【你和她关系很好？】
对于这个问题，季明靖也不知道怎么样回答才好。
她和沈芝艾认识了十来天，又恰好在同一间公司，但要问关系好不好，季明靖自己也判断不出来。
毕竟沈芝艾真的很奇怪，在网络上很活跃外向，和靖哥哥无话不谈，但在现实之中却少言内向，而且在面对季明靖时总是显得很害怕的样子，让季明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才好。
季明靖在电脑屏幕前苦恼了许久，才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靖哥哥：【她在我面前完全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不怎么说话的】
炸炸：【￣□￣｜｜什么情况？人格分裂？】
靖哥哥：【我也不是很清楚】
靖哥哥：【不过我有个大学同学也会这样子，网上网下性格差别很大，或许她也是这样？】
炸炸：【惊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季明靖也和炸炸有相同的感觉。
这样明显的巨大反差，已经不能够用交流障碍来解释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例如——
季明靖顺着那个可能性想了一下，突然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细想下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靖哥哥：【我会跟她沟通一下的，粉丝就靠你安抚了】
炸炸：【那我就把她交给你咯】
靖哥哥：【没问题，辛苦你了】
炸炸：【靖哥哥快睡吧，明天还要和别人一起上班呢】
靖哥哥：【233炸炸吃醋啦】
炸炸：【哼，才没有吃醋(｀へ)=3】
靖哥哥：【炸炸别害羞，来让靖哥哥疼爱你】
和炸炸聊完，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想着时间太晚了，也不好再去打扰沈芝艾，季明靖便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
然而季明靖晚睡的习惯还没有调整过来，再加上脑袋里还有各种凌乱的念头，季明靖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瞪着天花板的眼睛目光炯炯。
季明靖想着，明天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找机会和沈芝艾说清楚，不管怎么说，她的这种行为都对其他粉丝以及靖哥哥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同时，沈芝艾又是自己接下来依然要每天碰面的同事，一旦处理不好，就很可能连工作都影响了，所以她必须仔细斟酌。
不仅如此，季明靖还要考虑另一种设想——虽然她很不希望这个想法成真。
第二天早上，由于睡得太晚，季明靖醒来的时候发现闹钟早已响过了。
季明靖吓得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地刷牙洗脸，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小跑着来到了车站。
还未到，季明靖就远远地看见了沈芝艾的身影，她正靠在站牌边上，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底下的地砖发呆。
季明靖对于她出现在这里讶异不已。
虽然昨天在公交车上季明靖和沈芝艾口头上约定了要一起上班，但因为沈芝艾一直表现得十分惧怕季明靖，季明靖也就决定不勉强她，没有再跟她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和沈芝艾约定见面的时间，季明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季明靖不禁惊道：“艾艾？！”
沈芝艾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站直了身子，胆怯腼腆地向季明靖问好：“早、早上好。”
季明靖走到了沈芝艾面前，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芝艾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颊微微泛红，复又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我们昨天不是约好了要一起上班吗？今早我才想起我们没有说好见面的时间，你的手机又没有人接，所以我就提前来这里等你。……是我误会了吗？”
季明靖听了，心生愧疚，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一起上班吧！”
沈芝艾的这一个举动，让季明靖很是感动。
这种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的约定，而且约定的事情还是她不怎么情愿去做的，但沈芝艾却好好地遵守了。
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真的会做出那种惹人烦厌的事情来吗？
这么一想，季明靖便把酝酿了一整晚的话全都闷了回去。
季明靖和沈芝艾一同回到了工作室。
走进办公室，季明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今天的办公室里有着与昨日不一样的氛围。
兴致一下子就被打灭了，季明靖心烦起来，不禁停下了打开游戏的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靖哥哥？？】
【为什么叹气？】
【有什么烦心事吗？】
看到观众们这么关心自己，季明靖深感安慰，但事情还是要报告的：“大家，我元旦之后很可能就不能每天直播了。”
一听季明靖这么说，观众都哀嚎了起来。
【！！！什么！！！】
【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噩耗】
季明靖扁扁嘴：“我家父亲大人不喜欢我每天呆家里，所以我要去找工作了。”
【父亲大人手下留情啊！】
【靖哥哥来我家工作吧！】
【老公我养你】
【不要啊，一天不看靖哥哥我浑身难受啊！！】
季明靖回道：“我也是。没有你们，我的世界都灰暗了。”
【靖哥哥嘤嘤嘤】
【又撩我们！】
【靖哥哥你再撩我就要非你不嫁了QAQ】
【老公你又在我面前撩别的女生o(￣ヘ￣o＃)】
【(；д；)我不要！！】
【那是不直播了吗？】
【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直播还是会播的，但可能只有周末才可以播了。”坏消息说完了，接着季明靖又话锋一转，“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也许我面试会不过呢？”
【搞到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祝福靖哥哥面试顺利了】
【暗戳戳地希望靖哥哥面试不过回来继续播游戏】
【总之我还是会每天蹲等靖哥哥的】
“究竟最后怎么样我之后还会再报告的，大家先去吃晚饭吧，我七点半再回来。”
事情报告完毕，季明靖暂时关掉了直播，走出房间，来到了厨房门口朝里一看，季忠辉正在水槽前洗菜。
季明靖见季忠辉的脸上神情还不算太差，便笑嘻嘻地靠了过去，乖巧地道：“爸，我来帮你吧。”
季忠辉面无表情地让了开来，走到旁边，径自放下了砧板，拿起菜刀开始切肉，没有说任何话。
纵使季忠辉态度冷淡，季明靖还是勾着嘴角，厚着脸皮开口道：“老爸，我可不可以……”
谁知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季忠辉就直接三个字甩过来：“不可以。”
季明靖不肯轻易放弃，摇着老爸的手臂，向他撒娇：“老爸，我真的不想出去工作。”
季忠辉的语气却更为冷硬：“你就别费力气了，我一定要你去。”
季忠辉态度实在是坚决，见来软的不行，季明靖就来硬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争取让季忠辉改变主意。
季明靖皱起了眉，抿紧了唇，把手中的青菜丢回了水槽里，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和和气气的了：“爸，你不懂！我真的受不了在那些公司工作！”
季忠辉的脾气却比季明靖更大，他把菜刀用力一拍，气愤地说道：“我是不懂你的什么理想！因为所谓的理想就不去工作？！在理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好好活着？！还是说你是靠理想吃饱饭？！”
季忠辉一语就戳中了季明靖的痛处，令她哑口无言：“……”
想当初毕业归来，季明靖尚有一腔热血，充满希冀地回国，很渴望能在国内的游戏制作公司里工作，和其他热爱游戏的人一起，做出有意思的游戏来。
然而事实上，国内游戏产业的发展情况比季明靖想象中的还要不理想。
季明靖在这三年里换过几间公司，遇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单纯拷贝别人的成功模板、技术不足、有创意却得不到资金支持……
各种不如意的状况层出不穷，根本没有办法做出符合心意的作品，让季明靖感到十分失望。
在一家公司呆过一段时间后，季明靖一定会因为这些破事情而心灰意冷，觉得上班枯燥乏味，忍不住离开。但回家之后不用多久，她就会觉得不甘心，想去另一家公司试试看，再加上季忠辉的唠叨，季明靖还是会去尝试进入新的公司工作。然而等待她的，是又一次失落地发现这一间公司也和上一间一模一样，于是顿失热情，最终辞职收场。
就这样循环反复多次，经历过好几次灰心挫败之后，作为一个以追求快乐为首要任务的人，季明靖最终还是选择退一步，不再试图自己去创造一款好游戏，而是回归学生时那样，以直播和做视频的形式，向大家传播好游戏。
既然上班不开心，那就不去上班就好了——这就是季明靖不再愿意上班的原因之一。
然而季忠辉并不能理解季明靖的这个心情，而且季明靖也明白自己老爸说得有道理，现实与理想不符并不能成为她不出去工作的原因。
季忠辉孤身一人把季明靖抚养长大，高三的时候季明靖突然提出要去留学，学习游戏制作。这么一个听上去天马行空的想法，季忠辉不但没有拒绝，还不管多么辛苦都供季明靖出了国，实现了她的愿望。
所以到了现在，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说服不动季忠辉，季明靖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地按季忠辉安排的那样去面试新工作。
第二天早上，季明靖又被季忠辉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铲了起来。
“过几天你就要去面试了，快去买些新衣服，别失礼人了。”季忠辉这么说完，便把季明靖赶出了家门。
走出住宅楼的铁闸，一阵风吹来，季明靖连忙把围巾又绕了一圈。
好冷的天啊。
季明靖瞬间后悔自己前段时间一时兴起剪了个短发，现在耳朵露在寒风中，像是快要被冻掉了。
公交车到站，季明靖上了车。车上的乘客不多，还有零星几个空位。
季明靖不想坐，随意地站在了靠近车门的单排座位旁，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又时不时地望望车厢内的人们。
就在此时，季明靖发现了不妥。
在公交车的司机座位后边，有两个打横的座位。而就在司机正后方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看上去体型格外娇小的女生，她坐在略高的座椅上，脚跟稍稍吊着，碰不到地板。
但仔细一看，季明靖才发现，她之所以会这样脚跟着不到地面，除了因为她本身矮小之外，还和她缩着身子有关系。
一开始，季明靖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一直都很不安定的样子，用尽办法把身体往座位后面缩，就差把腿曲起来了。
再看她脸上的神情满是无助与害怕，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睛偶尔就会瞄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季明靖伸着头再观察了一下，总算是发现了症结所在。
原来，女生的面前站着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而这个男人正在用他微微鼓起的裤裆蹭那个女生的膝盖。
原来如此。
是遇上猥琐男了。
季明靖四下看了一下周围，女生旁边并没有坐人，其他位子上的乘客也都没有发现女生的困境。那个女生也不敢做声，只是一味地躲避，然而位置就只有那么一点，她也不可能躲得开。
见女生只懂得隐忍，那个男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了。
望着女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季明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而走到了猥琐男的旁边，低声对他道：“老哥，你再继续的话，我就一脚把你的小弟弟踢断你信不信？”
猥琐男惊愕地回过头，季明靖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用提前准备好的手机，对着他的正面，按下了拍摄。
由于季明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猥琐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拍下来了。
“什、什么啊？”猥琐男装傻，矢口否认。
“我盯着你很久了。”季明靖淡淡道，神情冰冷，“你管不好自己的老二，要不要我帮你找警察叔叔管管？”
猥琐男的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整张脸通红，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动手。
季明靖直了直腰，向他挑起眉。
季明靖本来就长得高，今天又因为天气冷，衣服穿得多，脚上还套了一双高跟靴子，看起来显得很高大，比这个猥琐男还要高了半个头，季明靖也不怕他。
倒是那个猥琐男心虚了起来。
“你这女人！”猥琐男怒骂一声，走开了。
恰好车辆到站，猥琐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跑了下车。
见威胁已经解除，季明靖得意地笑笑。
座位上的女生不好意思得头都不敢抬起，声细如蚊地对季明靖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他的罪证和正面照都被我拍下来了。”季明靖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她看，“我们去报警就可以了。”
女生面露迟疑：“报警……”
“不想？不想就算了。”其实季明靖也不太想特地走一趟，既然本人也说算了，她也不勉强，“照片我发给你，之后你自己处理吧。”
女生点点头：“好的。”
“那我们先交换一下手机和微信吧。”
交换完毕，女生又一次道谢：“真的，很谢谢你。”
季明靖摆摆手：“没事，我看着不爽而已。”
女生没有答话，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那个……”
季明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女生的身上了，公交车停站，她便道：“我到站了，再见。”
女生愣了一下，仿佛感到很遗憾：“啊，嗯，再见。”
季明靖快步下了车，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由于季明靖早上起床起晚了，所以当她和沈芝艾匆忙赶到公司的时候，两人差一点就要迟到了。快步走进办公室之后，本来还很轻松欢快的季明靖就被一种与昨日截然相反的氛围压得顿住了脚步。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没有了昨天那种像是休息室一样的悠闲气氛，反而每个人都安安分分地各就各位，一脸严肃正经地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脑与文件，目不斜视。
季明靖心中惊奇，总觉得自己也要快点摆出认真工作的样子来才行，便迅速地坐进了自己的小格子里，一边等待电脑打开一边环视了办公室一周，像是在找茬一样，想要找出这股氛围的源头所在。
很快，季明靖就注意到了不同的地方——昨天都紧闭着的三个房间，今天最左边的一扇门此时正敞开着。
那是除了会议室和CEO办公室之外的房间，也就是溪总监的办公室。
看来是那个听说次数比见面次数还要多的溪总监出差回来了？
季明靖现在只觉得这个溪总监身上满是疑团，于是不禁好奇地偷偷往房间里面张望。
只见座位就在办公室前的沈芝艾急忙放好了手提包，拿着几份文件，走进了溪总监的办公室里。
可惜从季明靖的位置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情况。
片刻之后，沈芝艾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大家宣布道：“十五分钟之后在会议室里开会。”
众人闻言，都纷纷动身收拾，准备进去会议室开会。
上班的第二天，季明靖终于体会到了一丝在公司里工作的感觉。
十分钟之后，季明靖待大家都坐好之后，走进了会议室。
不大的会议室里，二十人围着中间的会议桌坐了两圈，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其他员工都已经各自就座了，根据两派分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仿佛这张桌子就是一条楚河汉界，两方界限分明。
季明靖扫视一圈，随意地坐在了门口边上那唯一的空座位上。
就在季明靖的屁股刚碰到椅子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座位旁边的门口走了进来。
季明靖被余光里黑压压的一个大黑影吓到了，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视线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深邃漆黑的眼睛。
是溪总监的眼睛。
季明靖的心脏因为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而忽地一跳，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为了空白一片，视线像是被什么粘住似的，只懂得愣愣地与他对视。
溪总监的目光却只是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季明靖的脸，步伐未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会议室，挺拔的身躯在会议桌最前头的高背转椅上落座。
会议直接就开始了，溪总监直入主题，话说得简洁明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讲一月的工作安排。”
季明靖头一次发现了这个工作室的可取之处，那就是这位溪总监开会没有多余的开场白，不说废话，开会讲话简明扼要，不长篇大论，不拖时间。季明靖估计，这个溪总监一定是很不爱说话，所以他才会想着法子用最少的字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也多亏了溪总监他不是罗嗦的人，不然像他这种毫无语调起伏，寡淡无味的说话方式，不难想象，每次开会都必定会是一场与困意的激烈斗争。
溪总监把脸转向了游戏制作部的众人，对他们道：“首先是制作部。这次合作公司让我们为他们新游戏的几个系统进行测试排查，期限是两周。详细的，会后超哥来一下我办公室。”
超哥爽快地应道：“好嘞，收到。”
三句交代完，溪总监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部门：“接下来是财务。”
季明靖震惊得眨了眨眼。
就这样？这次出差接回来的工作就是做个排bug？
可以，这很飞隆工作室。
剩下的会议内容与自己没有关系，季明靖也就没有认真听下去了，加之溪总监话少，季明靖感觉这个会议转眼就要结束了，简直是她参加过持续时间最短的会议。
但就在这个会议进入尾声的时候，季明靖身旁的玻璃门忽然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季明靖侧头一看，脸正好对上了一个圆滚的啤酒肚。
不用多想，季明靖也认出了这个肚子的主人——杨飞隆。
杨飞隆中途闯进来，打断了会议，却是仍旧背着手，大摇大摆地缓步走到了溪总监的座位旁，一副领导的模样，满是关切地“慰问”道：“在开会？”
杨飞隆的每个行为都总能让季明靖在心里不断翻白眼。
你这个CEO连开会都不在场不说，还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在会议期间来捣乱，他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季明靖明白到，这个杨飞隆，当真没有最不可理喻，只有更不可理喻。
杨飞隆脸上皮笑肉不笑，伸长了手，拍了拍已经站了起来的溪总监的肩膀。杨飞隆的身材比季明靖还要矮，与溪总监身高差距比较大，杨飞隆的这个动作看上去稍显笨拙，但他还是坚持摆款，以上辈对下辈的语气说道：“小晋，辛苦你了。”
溪总监只是静静地敛下了浓黑的双眉，没有答话。
杨飞隆明显也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紧接着又问：“这次出差，谈了什么工作啊？”
溪总监如实回答：“新游戏的系统测试。”
杨飞隆挑眉，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不满，诘问道：“就这样？”
溪总监颌首：“对。”
杨飞隆皱起眉头，态度忽而严厉起来，批评道：“这你就不对啦，公费出差就谈了这么一个工作回来，路费和住宿费都亏了吧，你让公司怎么经营得下去？”
溪总监依旧垂着眼帘，从他脸上挖掘不出任何一丝情绪，也没有出声：“……”
杨飞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唉，我老哥要是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失望吧。”
说完这句话，杨飞隆因为剧本按着自己的想法实现了而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嘴角。
望着杨飞隆那欠揍的笑容，季明靖有点替溪总监感到不服气。
这场戏也太低级了一点吧？
即使昨天没有从沈芝艾那里听说背后的内情，也不难听出他的话意有所指，满满的报复感。
季明靖暗暗藐视他，弹幕演员都比你戏好。
目的达成，杨飞隆自鸣得意地斜眼瞄了一下始终默默无言的溪总监，嗤笑一声道：“那行了，你们继续吧。”
杨飞隆说完，转身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他走到了门前，却不经意地发现了坐在门边的季明靖，随即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表情。
季明靖见状，眼角一跳。
厉害了，我的飞隆，又要搞什么事情呀？
只见杨飞隆又一次挂上那虚情假意的笑容，指着季明靖，回身看了溪总监一眼，语气夸张地说道：“哎哟，这不是小晋你请回来的那个新同事嘛？”
杨飞隆身后的溪总监还是没有说话，却无意识地向着季明靖这边迈了一步，眉间微皱，脊背稍稍绷紧，拳头也握了起来。
季明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学着杨飞隆摆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有礼地问好：“杨老板好。”
杨飞隆的视线在季明靖的全身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满不在乎地说道：“小晋很厉害嘛，还挺漂亮。好好干，别拖后腿，不然对不起你溪总监。”杨飞隆神情轻蔑，嘴角轻佻地勾了一下，语带讽刺，“也就小晋会请个女人回来做游戏了。”
哈？这话怎么说的？看不起女人吗？
季明靖极力控制住自己脸部的肌肉，用尽全力维持住微笑，但笑不语。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死妈”“上天”的，要是真成那样的话，画面就太难看了。
然而，让季明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没有作声，即使自己被批也面不改色，不作争辩的溪总监此时却突然发话了：“这位新同事是一名很有名气的游戏视频UP主以及游戏评测者，我们游戏部的同事，甚至是国内游戏制作业界，都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专业学习方面，季小姐也很优秀，在日本最好的游戏制作大学留学四年，成绩优异，每年都能拿到最高等的奖学金。所以我相信，季小姐一点也不比其他男性能力差，对游戏的了解程度也毫无疑问的比这里的一些人更加深入透彻。”
溪总监语毕，整个会议室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个沉默寡言的溪总监竟然忽然间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多亏了他，大家的注意力都聚在了季明靖的身上。
季明靖虽然也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但秉承着“无论如何微笑就对了”的原则，依旧面带笑意，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定在了注视着自己的溪总监的身上。
有一瞬间，季明靖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波澜。但没等季明靖辨别出其中复杂的情绪，溪总监早已避开了季明靖的目光。
杨飞隆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溪总监会这样反驳自己，在原地张口结舌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好，我就看看这位新同事是不是你说的这么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