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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忆昔感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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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道:“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Щ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岂不有八九分了?”

    赵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

    贾琏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

    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

    赵嬷嬷道:“唉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说起来……“

    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

    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

    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

    贾琏和凤姐还小,又是颂圣,又是向往昔日的热闹。【零↑九△小↓說△網】照赵嬷嬷看来,那并不是真热闹,而是大煞风景的“虚热闹”,罪魁祸首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至尊皇帝。

    她开头的那句“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就不是什么看热闹的话,而是别有惊心的感触之语。一位一耳聋了的老年女奴,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思想水平,这么大的胆量勇气,居然当着主子的面骂起皇帝来了?须知她是创作《红楼梦》的曹雪芹的代言人。关于此点,曹雪芹的知己和《红楼梦》手稿的整理编辑者脂砚斋,曾有提醒读者注意的三则评语,颇能道破其弦外之音。

    甄家正是大关健、大节日,勿作泛泛口头语看。

    最要紧语,人若不自知,能作是语者,吾未尝见。

    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

    什么“大关键、大节目”,什么“最要紧语”,为什么要反复提醒?作者要出脱的“忆昔感今,又是什么?与其说这个小插曲是为大铺开写省亲作引,倒不如说写省亲是为写南巡作补充对照。南巡尚且是“虚热闹”,省亲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更是不足道哉的“虚热闹”。

    皇帝南巡并不是为了老百姓,因此,御驾一出,就要显出皇家气派来。

    南巡时带着皇太子,还可美其名曰让他“谙习地方风俗,民间疾苦”,可是还奉着皇太后,带着皇后、殡妃、诸皇子,几乎全家倾宫南下,到处游山玩景,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劳民伤财,苦害百姓了。

    皇帝南巡,地方官是苦中有乐。表面看,派差很苦,修御道,筑行宫,备供应,不仅官办,还要解囊“捐修”,还要满足随驾人员的敲诈勒索,备办不周,还可能有丢乌纱帽和脑袋的危险。

    实际上,地方官无不乐为,这也是捞一笔横财的好时机,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向老百姓加派钱粮就是了,谁敢不“乐从”,就拿不欢迎圣驾的大帽子办人。

    当时有人写诗以讽筑行宫之奢侈,所谓“三汉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系指修扬州塔湾行宫(高昊寺行宫)的情形。小小扬州,不仅此一行宫,尚有金山、焦山、天宁寺三处,可见糜费之甚。扬州如此,何处不然。

    皇帝路过每处行宫,不过住上三天两晚_L而已,而几十万两银子则白自扔掉了。须知,当时东南一石米价才一两银子左右,河南一石小麦也不过一两半左右,一处行宫之筑,要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啊!

    皇帝南巡,老百姓是有苦难言。当时的文人说,老百姓“躬逢圣典,得见天颇,万民双腾”。实际呢?老百姓是被地方官吏逼迫着驱赶到御道两旁,长跪不起,等候恭故地迎送圣驾。圣驾过时,还要叩头触地,能否看到“天颜”,则不得而知。

    但驾过以后,忍受了长时间的风霜之苦,只好瘪着肚子回家,茅屋破灶,煮点糠菜挡讥寒了。而皇帝呢?御膳房旱就专程从京城把食品运往各地,连奶牛菜羊都是专运的,更不用说地方官备办的“圣餐”了。

    与民同乐么?假的,“虚热闹”,各吃各的饭,老百姓之苦随糠咽。

    皇帝南巡,随驾人员敲诈助索地方官吏,以饱私囊。那一随行的皇太子、皇子、火巨、侍卫、太监,象一群饿狼出山一样,视地方官吏为肥肉,借护驾之威,张贪婪之口,欲地方官吏捧食而饱之。

    地方官吏除侍候皇帝、皇太后、皇后而外,还要尽量打发他们满意,否则会遭到残酷的摆布。

    其实皇帝不仁也是照样的贪,如从进献的大量珍宝中选取白玉杯、白玉鹦鹉之类留下,不过这是地方有司乐意贡杯,皇帝赏收,名义好听罢了。

    然而,那也是民脂民膏,与随行人员的勒索一样,同是老百姓的血汗。

    关于南巡的侧写,完全是曹公的自传体。